然而,透过轻纱飘荡的重重帷幕,江畋看到的只有一具宛如生前的尸体;似乎表情还凝固在了临终的最后一刻。然而,却又被人用精心手段装扮过,而看起来似乎还犹自栩栩如生的活着一般。
因此,此刻陪同在内的那名宦者,在擦拭完之后又拿起若干画笔,赫然是在给已经死透僵直了的普王,继续补妆一二;好令隔着重重帷幕的死者,朦朦胧胧看起来依旧还在苟延残喘一般的。
然而,随着视野当中不断刷出来的任务进度提示,江畋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要说起来,他与这位垂老奕奕的普王殿下,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但是却同样感受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善意和亲切。
在最后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普王甚至在种种言中之意里透露,有为江畋介绍择选良配的意思。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宗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江畋终究也不是那种,无动于衷的铁石心肠之辈。
然而,现在为了验明某种真相的他,就只能冰冷僵直的躺在象牙席上,依靠着冰块和药剂来维持着,某种掩人耳目的假象。而随着另一名端盆宦者的进入,甚至还像模像样模彷普王问话几句。
但正所谓是对方想要图谋的,便就是江畋必须破坏的。下一刻,他只是隔空轻轻一挥手,留守在内那名宦者就眼睛暴突着,骤然捂住自己的脑袋;又在细微一声脆响中,径直转头看到了后背。
然后江畋如幻影一般的闪身过重重帷幕,在悄然无声的触碰间,将象牙席上的普王尸骸收了起来。至少,他可以避免对方的尸体,进一步成为一直躲在幕后那位黑手,后续利用下去的道具。
然而,在普王尸体消失的那一刹那;像是触发了某种暗藏机关;自象牙席和藤塌下骤然漫射出数十点晶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纷纷穿过,江畋闪现的身影同时,也被他顺势一把抓住了几许。
却是几根隐隐色彩斑斓的钢针。而在旁那名被拧断脖子的宦者,被误中副车两枚之后,更是随着尚未僵硬的肢体上抽搐了几下,顿时就沿着犹自活性未失的血管脉络;扩散开一片显眼的黑紫色来。
这一刻,江畋真的是怒了,就像是冰封万里的海面下,逐渐沸腾起来的火山一般。对方害死了这位宗室长者不说,居然还继续用尸体布置出,这么一道无差别杀伤的陷阱。这又是多大的仇怨啊!
然而,当江畋重新出现在了一辆高大鼓车上,冷冷看着下方灯火璀璨的主帐宴厅时;却发现其中丝竹乐声歌舞依旧,但是那种高朋满座,杯盏交错、豪饮相劝的声嚣,却是完全消失了。
下一刻,台城旧址上的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光点点,随着密集弦动扣发的休休声;化作了无数划空而过的星光烁烁;而又如豪雨暴击般交错汇集在了,江畋所在的鼓车以及下方的宴厅大帐。
刹那间随着鼓车和大帐,被轰然灼烧和点燃的大片火光如炽;还有歌舞乐声戛然而止的宴厅大帐中,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声;以及争相逃窜而出的各色伎乐;随即就身插着数箭挣扎颓然倒地。
“夜游神!”然而,却有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失声叫喊道:“怎会是你,夜游神!”;随着这声叫喊,从台城旧址边上的大片黑暗中,徐徐然涌现和包围过来,持盾据弩依次连发不止的大群甲兵。
只见他们身穿精工制造的银色连身大铠,还有华丽繁复的鎏金花纹,头戴卷边缨盔黑漆铁兜遮面,只露出一双森然冷冽的眸子。手扶长刀大戟宛如钢铁丛林缓缓徐进;显得异常可怖又肃杀森然。
然后,随着这些水泄不通一般,自台城上四面合围之势的甲兵重重。又变成了另一人更加阴柔尖锐的嘶声叫喊:“监守殿下有令,装神弄鬼之徒,竟敢擅闯禁内,谋害皇室宗亲,杀无赦……”
而随着这句话,已经漫天火失中飞升而起的江畋,却是忍不住森森然的咧嘴笑了起来;这看起来居然还是一个栽赃陷害的连环陷阱。但是,对方那句画蛇添足的叫声,也让江畋确认了任务目标。
“人……间……,又一次污秽了啊!”他是如此深沉的叹息着,通过加载在声音中的“放大”模块和“入微”模板,刹那间如同具有震撼人心的晨钟暮鼓一般,回荡在了台城上每个人的耳中。
随着这一阵低沉声波的扩散开来,就连那些坚定推进的精甲军阵中,都出现了片刻的停滞和迟钝。而在重重军阵掩护当中,更有人扑通一声的跌坐在地上,又声嘶力竭喊道:“不好,快散开。”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那些自觉被羞辱了的军阵甲士,隐隐发出的咆孝和怒吼声;以及更多被端举起来的铁臂弓和擘张弩,还有开始加速奔跑冲刺的激烈动静中,更多被挥舞抛出的枪矛。
“举牌结阵,依照操演的阵势,只要挡住贼人的飞剑袭杀,就不足为据了。”又有人在居中接连指挥道:“以堂堂正正军阵之势,合力拥上前去,他的诡术手段,被近身就无计可施了。”
然而江畋闻言却是嘴角微微一扯,轻轻笑了起来;看起来一直躲在幕后的这班人,收集过自己的事迹和表现出来的手段;并且针对性的演练了一些对策。只可惜,自己的底牌可远不止这些。
然后,聚集在台城上的大多数人,就看见了疑似的天星坠落。漆黑的天幕颤颤抖动起来;而浩瀚银汉的点点烁烁星辰,也在瞬间化作了许多斗大的火光,接二连三的呼啸击坠在这些重甲军阵中。
与此同时,台城下方给之前这场动静,在酒酣耳热的饮宴中,给惊动起来的各家人马;也纷纷走出自己的宴席来。却是不由自主被台城方向,骤现的大片火光冲天和人声鼎沸,所吸引了过去。
然而他们同样被迫见证了一场,凭空出现的流星火雨。就像是荧惑被人召唤而来,又在大地上崩碎无数一般。只见密集持续的轰然震鸣和爆裂声中;无数残碎的人体和帐幕、残垣,当空飞溅而起。
又带着淅淅沥沥的砂砾、尘埃和夹杂着碎片的血雾,随凛冽气来的夜风,飘荡到了距离台城最近的,许多个显贵帐幕上去;也洒落在那些争相而出观望,却冷不防被浇淋个正着的宾客头脸上。
就在猎营中的各家人马,为之大呼小叫喧嚣哗然震天之际;在沦为一片冲天火场的台城上方,再度升腾起一条粗硕的火龙,裹卷着许多烈焰汹汹的燃烧物;再度照亮追袭上了一群连滚带爬的身影。
却是在一群甲兵护送下,数名看似颇为显赫朱紫冠带之人;在他们躲闪不及的告饶和哀求声中,将其笼罩和覆盖在了焦炎炼狱之中;又化作了散落跌滚而下的枯焦人形……,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烟火熏天的高台中,再度迸射而出许多燃烧的兵器,就像是一道道乱箭一般漫射在台城下方。那些试图就近上前探察和接应的巡护队伍当中;虽造成伤亡寥寥,却也将他们惊慌失措的驱散开来。
因此,待到了外围汇聚而来的各卫人马,再度冲上了台城之后;原本作为华丽宫帐所在,几乎被削平了一层地面,就只剩下满地遍布的大坑小坑,四下溅落的残缺尸体,被烧灼扭曲的甲胃和骸骨。
而在一片鸡飞狗跳、乱哄哄当中的猎营一角;已经换过一身装束的江畋,也提拎着一个满身焦黑与血污的幸存者,穿梭过阴影的角落和被放弃的岗哨,如同夜鸟一般的消失在笼罩天地的黑暗中。
而在他的视野当中,因为达到了任务进度的第五阶段,而在短时间内开启的临时任务场景;所回馈来的游离能量,还在持续不断的刷新着。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作为主要目标的祁王并不在台城。
在布置好这一切之后,就只留下了个应付场面的替身,就在前半夜悄然离开了猎营所在。因此此刻被江畋捉住的,就是他所留下来主持局面和善后的心腹,也是大内宦臣之一的西内苑总监李重遂。
不过,江畋也并不怎么担心,根据这个半吊子辅助系统的尿性,只要距离这个主要任务目标,达到足够的距离就自然会有所提示和响应的。只是当下捉不住对方行踪的话,躲到大内去就更费事了。
毕竟,以对方潜藏在日常温雅和煦,外表和口碑下的狡猾和诡诈,再加上天下最为守卫森严的宫禁;江畋还不一定有把握,能够在不暴露身份和底牌的情况下,将其精确的寻找出来再干掉。
因此,当下江畋追踪对方的要任,就要落在这位被折断了四肢,并且部分身体经过火烤五成熟的李重遂,李总监身上了。因为他拷打不过自称,知道几处就近相关的秘密据点和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