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脱身
而淮南泰州,盐城县的西溪镇外,无名孤山上的一处望海亭内;江畋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岬湾和星星点点的渔村,还有波涛无垠的大海上,宛如小点一般的渔船。不久之后其中一艘就向着岸边徐来。
最终停泊在岸边错杂礁石中,一处不显眼的沙洲浅滩上。随着船上跳下来一个身影,又对着岸上喊了几声,顿时就被四下冒出来来的军士,团团围住又一把按在沙地上,惊慌失措的叫喊着什么:片刻之后江畋也得到了汇报,这只是个粗手大脚、满身皲黑脱皮的渔夫;而有人专门给他一笔钱,让他见到了山上的标志物之后,前来传话兼做带路而已。因此,江畋也淡然道:“让他带路吧。”
一个多时辰之后,在这名渔夫的引路和带领下,江畋一行人马也辗转来到了,位于几个山头外的另一端。顿时就看见一条隐藏在山谷间的蜿蜒土路,以及屠戮尽头岬湾中十分隐蔽的一个小渔村。
只是这座小渔村看起来荒废了很久,并且在海潮长期的冲刷和侵蚀下,有小半部分区域,都浸泡在涨落的海水之间。因此,几乎所有的茅屋和木棚,还有碎石垒砌的祠庙,都已经破败坍塌严重。
只有几条穿过渔村所在的矮坡、泥地和沙滩,深入海中的简陋栈桥;看起来相对新一些。还有在晒干海草和渔具碎片的覆盖下,宛如窝棚一般的临时堆放区。有心人一看就知是个隐蔽的走私窝点。
然而,与这这个小渔村一片荒废、破败景象,有些格格不入的是;此刻正停在其中一条最长也最新的木质栈桥尽头,一艘典型淮扬造式的游艇。没错,就是这个时代所特有,官船六造之一的游艇。
只是相对于军用制式的楼船、艨艟、斗舰、走轲,还有海鹘等类别。这种小型运输船转型的游艇,更类似内陆湖泊上使用的画舫;专供富贵人家在近海和河口处,游玩垂钓、观览会宴的一种民船。
(参见李靖《卫公兵法辑本·攻守战具》和李筌《太白阴经·水战具篇》)因此,通常被都漆成大红大绿之类的丰富鲜明颜色;而这艘游艇并不算大,大约二三十尺长、七八尺宽,甲板上只有一层雕栏的木楼和半层阑干环绕的遮棚,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穿期间的全部空间。
就这么平静无波的停在栈桥边,在隐隐的波涛中和海风中摇曳起伏着;持续发出滋滋丫丫的船体挤压摩擦声。随着人影绰约的外行军士,三五成群的掩身涌入这座荒败渔村,开始进行搜索和探察。
留在山头上的江畋,却是忽然一跃而起,消失有些刺眼的秋阳之中;几个呼吸之后,他踏空而至的落在这艘轻轻晃动游艇;顿时发出咚的一声;也惊动了正如雕塑端坐在,下凹船舱中的唯一之人。
“可是江上宪,亲临了蔽处么?”只见对方缓缓起身迎了出来诧异道:却是一名相貌平平、星霜两鬓,却气度干练,体态雍容的中年。只是他看起来眼袋下陷,双目浑浊、暗淡,似是忧思过虑。
“你就是号称想要自首的王宝轩?”而江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基本可以与海捕画像上的描述,对上个七八分了。“我已经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直接与我说的么,倘若没有就乖乖伏法就擒吧!”
“我,只是想亲眼所见,将我逼到这一步的人。”他表情复杂的看着江畋道:“显然他们都想差了,光靠官面上的规矩就根本拦不得你的。也因为我没能当断则断,所以,就该轮到我被舍弃了。”
“舍弃?真是可笑……”江畋不由侧头冷冷看着他道:“伱们这些只敢躲在幕后搅事的蛇鼠,被我一路追查过来,何止断尾求生了一个又一个?你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难道还有什么侥幸?”
“侥幸?我当然没有任何侥幸。”然而王宝轩却是满脸惨淡的突然笑了起来:“自从泄露了跟脚之后,我就没有指望还能有机会,活着落入官府手中,然后,依靠所知的一切得以苟活一时?”
“或曰,在我替组织暗中经手和做下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们会让我有从容的供认出,足够的内情和干系么?你当然不明白了,我既然已成了弃子,就该发挥出弃子的最后用处了,比如……”
“比如作为试图埋伏我的诱饵?”江畋却是突然打断他道:“就凭藏在海里的那十几条巨型猪婆龙和其他畸形海兽,还是你安排潜伏在底仓夹层里,随时可以点燃火药、企图玉石俱焚的死士?”
随着他的话音未落;船边的水下突然就翻卷激荡起来,又宛如涌泉一般荡漾起大蓬大蓬的血色;随着这些喷涌而出的血色弥漫,还有一些明显被利器穿刺切割的海兽类残骸,也相继浮出撞在船边。
就在通通作响的尸体撞击声中,已经惊骇莫名的退回到船舱内的王宝轩;也奋力踩踏起脚下备用的隐藏机关,却始终没有能够点燃引爆,藏在甲板下夹层中的火药,就像个蹿跳的小丑一般的可笑。
就在江畋充满讥嘲的注视下,王宝轩最终还是放弃了徒劳无益的踩踏;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将一枚预备的小丸丢入口中。瞬间就挨了一记凌空而至的耳光,血末牙齿连同小丸一起飞溅而出。
就这么像个陀螺一般的原地转了几转,又晕头转向的一头撞在边上的花窗,顿时就趋势未减的卡在其中;奄奄一息的暂时动弹不得。就听江畋慢慢道:“居然想在我面前自杀,你很有勇气么?”
紧接着江畋感受着水下,短时间内完成了大肆杀戮的甲人,所分享的灰白视野;在失去了来自船上某种约束的因素后,剩下的其他七八个大型的活体特征/光斑,正在本能的驱使下急促逃离远去。
随后,江畋才捡起地上混杂碎牙中,拿枚透体白色的小丸,就见已经被磕破了胶质外壳的一角;而露出里面宛如虫豸一般,轻轻蠕动的存在。然而视野中却冒出提示:“未鉴别的污染寄生子体。”
下一刻,他有些嫌恶的看着,其中已经探出丝褛一般的口器;正在努力想要找个地方钻入的“寄生子体”;却是突然想到了在兴元府北山之战中,所发现的那只大型异兽,及其所催生的卵泡线蛇。
看来无天组织与拜兽教的合作,比想象中的更加深入;或者说,这两者属于某种共同背景之下,不同职责和分工的存在?以至于身为幕后组织的高层和骨干,用来自杀的玩意,都这么恶心和瘆人。
可以想象吞了这玩意后,很大概率自内而外变成一个,连爹妈都不认的扭曲怪物/畸形异类。而后,在持续响起的呻吟声中,半身嵌在残破花窗中王宝轩,也再度有了动静;却是不小心刮破了要害。
刹那间大蓬的血水,就像是箭一般的从疑似颈动脉处,喷射而出……就在迅速包扎之血的刹那间,江畋突然就有了一个异常大胆的想法;随即让潜入下仓内的甲人,重新接上了被切断的引线机关。
片刻之后,一场轰然震响的爆炸烟云,随着山谷间持续回荡的巨响,自小渔村所在的隐秘岬湾冉冉升起……
翌日,因为海边爆炸而踹踹的广陵城内,忽然流传着一个消息。那位一路杀伐不绝,斩灭异类无算,也让许多地方官员战战兢兢、如临渊薮的“巡江御史”;宣布要在大云寺内闭关修养一段时间。
不久之后,京师曲江坊的清奇园内,一身盛装打扮的阿姐就在奴仆的簇拥下,轻车熟路来到了道政坊内的一处宅邸前,然后,又被家人忙不迭的打开左侧门,给恭恭敬敬、礼数备至的迎候了进去。
当她在千恩万谢的本宅主人,也是当代京师沈氏大房的家长,受封翁山(岛)藩的藩主,官拜秘书少监的沈翚/沈仲元,亲自送出门并重新乘车离开之后;沈翚毫不犹豫的急召在京族人共同商议。
等到了第二天,几乎一夜无眠、满脸倦容的沈翚,与正室夫人武陵郡主一起;轻车简从前往了京师城南的杜曲/杜陵,拜访隐居在当地的扶政三家之一,人称城南二韦之一的小韦世系的本家所在。
待到了他们重归家宅之后,却又通过武陵郡主拜会了清奇园。以母亲的身份感谢再三之后,又给阿姐留下了一句看似不明所以的传话:“扶政各家,与国同休,富贵绵泽,更不齿与妖异共谋。”
然而身在东南的江畋,得到这句隔空传话的时候,却是已然悄然改型易装仅带数人,登上了一条出海前往夷州的海鹘渡船。没错就是夷州,这里不但有东海大社的总社,也是东海诸侯的宗藩所在。
虽然与福建路只有一海之隔,但却是与朝廷的法度和王命,别有不同的东海诸侯总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