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干对李学武口中的俱乐部已经很努力的想象了。
根据李学武的办事风格,他想象中的俱乐部场地尺寸应该是跟福来茶馆差不多大小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李学武竟然搞到了一处这么大的宅院来当俱乐部。
王筝抱着胳膊看了看这深宅大院,转头对着李学武问道:“你刚才那么嘲讽我的祖上不觉得心痛吗?”
“不”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说道:“因为这不是我的祖宅”。
“看得出来”
王小琴看了看正在改建的建筑,转头对着李学武说道:“如果是祖宅的话,你祖宗不会原谅你的”。
“呵呵,那就期盼这处宅院儿的原主人万事如意吧”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带着几人继续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给几人介绍着未来的功能区。
王筝指了指正在改建的二层建筑问道:“你是说这里未来用来放电影?”
李学武顺着王筝的手指看了看,撇了撇嘴,纠正道:“我更愿意称之为多功能大厅”。
说完带着几人继续走,嘴里还补充道:“因为它的功能不仅仅是用来放电影,还有可能是戏剧,或者舞会”。
“喔~~~”
王筝看着那处原来的二层建筑,不由得惊叹了一句。
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她哥和李学武几人已经走远了。
“你还说自己不是阔佬儿”
王筝追上队伍,对着李学武问道:“你搞这么大场面别告诉我就指着俱乐部以后的小饭馆儿啥的来回笼资金”。
“当然不会”
李学武自信地笑了笑,道:“这是必要的投资而已”。
说完指了指最后面的倒座楼,道:“不过我计划中的俱乐部不仅仅有饭馆,还有招待所、茶楼、艺术馆等等”。
王小琴有些惊讶地摇了摇头,她是不敢想象这处俱乐部建成后是多么的豪华。
“你吓着我了”
“我也是”
随着王小琴的话音刚落,王筝随后接茬儿道:“你这么整,我们都有压力了”。
说着话又看向了自己表哥,道:“你不是给俱乐部做了资金计划书嘛,现在你觉得你的计划还现实吗?”
“是时候重新审阅一下我们的友情了”
黄干很是正式地看着李学武,问道:“说说看,你对你的好朋友还隐瞒了什么?”
“如果说这些让你有了压力的话”
李学武无所谓地歪了歪脑袋,回道:“所以你不打算加入这个俱乐部?”
“呵~想都别想!”
黄干一副吃定你了的模样,兴奋地带头往院里转了起来。
“你当我是傻子嘛?占你的便宜我一点儿压力都没有,傻子才不加入”。
王小琴对着李学武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道:“你赢了,赢在了起跑线,现在基本上不用考虑同学们会不会加入的问题了,你得考虑怎么控制会员数量了”。
王筝也是认同地点点头,道:“正如前面的大傻子所说,没有人会当自己是傻子”。
“王筝~!”
听见自己妹妹这么说,走在前面的黄干突然转头看着王筝道:“说你哥是傻子,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比你聪明”
王筝显然还在记仇,尤其是听了李学武在办公室的辩解,她现在无比地认同是她哥主动给的李学武演出票。
黄干挑了挑眉毛,这种时候跟妹妹争吵无非是降低自己的智商,更不是一个成熟男人应该做的。
所以沉默是金,转头继续参观了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院里比较杂乱,春天的气息用翠绿点缀了院落,但冬日的昏黄还留有余垠。
两种颜色造成了强烈的冲突,使得还未修整的宅院更加的破败不堪。
“你收的时候就这样嘛?”
黄干转头对着李学武问道:“还是收上来放了好久”。
李学武抿了抿嘴,道:“实际上到我手里也才十几天而已”。
“咦~~~”
王筝鄙夷地嫌弃道:“这房子上一任主人得是多么懒惰的人”。
李学武认同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已经无力吐槽丁万秋了。
毕竟人都走了,还能说啥。
“这边倒还好”
黄干拐进一处院子,看着院里干净的地面和修整了的树枝,转头跟李学武问道:“这里是有人住嘛?”
他的话刚问完,便见院子里的正房房门被打开了,门页的吱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上身穿着细布挽袖衬衣,外罩琵琶襟坎肩,下身着兰色纱缠枝莲纹阑干裙,脚踩金鱼绣花鞋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看着众人发愣。
众人看着这个穿着有些民国风的女子也是愣住了,好像两个时代的人突然相遇,时光的裂痕造成了两方人脸上表情的错愕。
李学武走在最后,进院儿的时候便发现了门口的佟慧美。
当然,他看到佟慧美这身穿着也是有些惊讶,但并没有黄干他们的这种突然。
“学武,这是……”
黄干转头对着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因为他看着院里的那个姑娘往李学武这边看了一眼便从房门里走出来站在了院子里。
让他更惊讶的是,这个姑娘不是唯一的,因为在随后便又有一个差不多穿着的姑娘从房门里走出来站在了先前那个姑娘的身边。
王筝看了看两个姑娘,又看了看李学武,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王小琴也是如此,虽然相信李学武不会是那种人,但这个时候等着介绍更合适。
黄干跟李学武的损友关系,更合适问出这个问题。
李学武没在意几人的惊讶表情,穿过几人,带头往院里走去。
黄干几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院子是你们收拾的?”
李学武走到姐妹两人的面前问了一句,看着两人好像做错事了一般,小心翼翼地侧身站在甬路旁,不由得有些无奈。
“是”
佟慧美到底要大一岁,所以主动回答了李学武的问题。
李学武点点头,道:“辛苦了”。
没等佟慧美两人做出回答,示意了身后跟过来的几人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
并没有具体介绍姓名,李学武便又给黄干等人介绍道:“这是佟慧美和金姣姣,住在这里”。
佟慧美两人自然不会觉得李学武没有介绍朋友的姓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依着李学武的身份,他的朋友必然也是有身份的,且也是不低的。
两人微微欠身打过招呼,让王小琴几人有些好奇。
但知道李学武这么介绍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几人也是微微颔首,双方就这么见过了。
李学武带着黄干几人看了看院里的环境,倒是没有往正房里面去,毕竟现在是姐妹两个的闺房。
即便是如佟慧美这样的梨园女子,李学武也并没有另眼相待。
不介绍黄干他们的姓名是因为没必要,也是为了两人不多想。
但最起码的尊重是必须要有的,这是李学武做人的标准。
黄干几人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进院儿来看也是随便走走,并没有一直盯着两姐妹看。
等转了一圈儿后便就出了院门,往门口的花厅而去。
李学武走在最后,并没有跟两姐妹打招呼,就好像他习惯了两人在此一样。
佟慧美看了看院门口离去的身影,心里也是有些异样,好些日子不见,这人却突然出现,可也仅仅是问一句,赞一句便离开了。
刚来的时候她还想着是不是要委身于他,犹豫和不甘在心头萦绕。
可这份自作多情让她每次见到李学武都会有一种挫败和无地自容的感觉。
因为这个男人对她和金姣姣根本没有兴趣。
戏文的学习和戏班子里的风雨历史,早就让她们懂得了男女之事。
师哥师姐私下里是个什么德行她们全都看在眼里,就连师父也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
虽然对于李学武没有搭理她们,反而轻松了不少,但那人的这种态度却也让她们对自己的条件也失去了信心。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和奇怪。
“说,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黄干一出院子便坏笑着对李学武问了起来。
其实他这么问已经不怀疑李学武这么干了,如果李学武真的是金屋藏娇,他更应该是装作没看见,而不是现在这种调侃。
王筝也跟着凑趣,对着李学武一脸嫌弃地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王小琴年龄大一些,自然不会跟黄干兄妹似的闹笑,但这会儿也是一脸调侃的笑容看着李学武。
李学武摊了摊手,道:“好吧,被你们发现了”。
说完转身对着站在门房偷偷往这边张望的周常利喊道:“看啥呢?关门!抄家活儿,杀人灭口懂不懂啊!”
周常利腿脚儿打哆嗦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才不相信李学武说的话呢。
骗子!
大骗子!
又来骗他!
第几次了都!
狗屁的杀人灭口!
特么的,当他是棒槌呢!
年轻的女人他不认识,可那个岁数大的女人是特么治安大队的干部。
前些日子街上搞巡查他清楚地看着这女人站在指挥车边上指手画脚的。
那个男的他更认识了,炮局的一把手。
但凡混他们这个圈子的,对于相关部门的管理层那是门儿清,必修课。
你让他说东城有哪些胡同他不一定说的出来,但你问一个资深顽主炮局的头头脑脑是谁,他能给你报菜名似的从上背到下,连排名都不会错,比特么管人事的还清楚。
这就叫专业!
炮局是什么地方?
那是他们这些顽主的朝圣地,但凡从里面出来的,就像特么你去厂里报到拿着大学文凭一样。
见着“校长”他没躲进屋都算是在街上混出头儿的了。
“李处……呵呵……别开玩笑了”
周常利咧咧嘴,有些假笑地说道:“黄所长我认识”。
“哦?”
黄干起初并没有搭理这个小混混一般的人,还以为是跟那些工人一样,跟门口开门的呢。
这会儿听见对方说认识自己,就有些认真了起来。
因为他不认识的人,反而认识他的,无非就两种情况。
一种是所里的正在关着的,一种是在所里待过,但已经放出去的。
黄干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他没做过什么不留名的好事儿,不值得别人惦记他。
“什么时候释放的?”
见黄所长这么问,尤其是那种熟悉的眼神,周常利只觉得脸上的肌肉直突突。
就像他听赵老四说这个黄所长拿着电击棒突突人一样的那种突突。
“没……没释放”
周常利看了看李学武,嘴里有些拌蒜,别看他不是那么的害怕李学武,可他确实怕着黄所长。
因为李学武最多也就是打了他嘴巴子,但他好兄弟赵老四尿都给电出来了。
“没释放?”
黄干哪里不知道这人被自己吓着了,可能被李学武用的,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会儿却是故意装作严肃的表情问道:“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没有~!”
周常利很是坚决地说道:“我没进去过,是老四,赵老四,我去接赵老四的时候见过您”。
黄干很是怀疑地看了看周常利,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
周常利苦着脸看向李学武,道:“李处,我可是正经人啊”。
“呵,出息”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带着几人出了大门。
黄干走出的时候还跟周常利对视了一眼,嘴里威胁道:“别让我在所里看见你”。
直等吉普车离开,周常利才算松了一口气,刚才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李学武吓人也仅仅是他的战绩吓人,包括在交道口所一战成名。
可那都是传出来的,比不上他从自己兄弟那儿感受到的。
当初赵老四在冰上干架就是被临时押在炮局,那可是铁打的赵老四啊,愣生生成打铁的了。
不过在送走几人后,他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怀疑自己了。
当初对顽主事业的坚持到底对不对?
如果说没见过李学武的威风,没见过这种凭奋斗拿下师叔祖宅,没见过这种往来都是大人物的生活,他是不会“变心”的。
可见识了这些,他当初跟发小和兄弟们所谓的坚持好像笑话一样。
什么特么潇洒放纵,有买大宅,养女人,坐吉普车潇洒嘛?
大宅!
女人,两个!年轻的!!!
这特么才叫潇洒,这特么才叫放纵!——
“嘿嘿,你别说,刚见着我真懵住了”
黄干跟李学武坐在前面,一脸坏笑地看着开车的李学武说道:“哪儿来的漂亮姑娘啊,你李学武可以啊,艳福不浅啊”。
“呵呵”
李学武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只有思想不健康的人才会这么想”。
“正常人都这么想”
还没等黄干否认呢,坐在后面的王筝不愿意了,不满地说道:“谁知道你都买了豪宅了,会不会再养两个外室啊”。
“瞧瞧,瞧瞧,瞧咱妹妹的觉悟”
李学武很失望地说道:“甭问,一定是你这做哥哥的没给咱妹妹树立好的榜样”。
黄干没搭理李学武这坑,不屑地说道:“得了吧,你一贯是小心眼儿作风,连王筝带我一块儿骂了”。
“就是!”
王筝手里鼓捣着车上的电台,嘴里不忿地说道:“你这人我算是看清了,跟我哥一个德行,坏蛋”。
“嘿,你误伤友军了!”
黄干不满地对着身后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对着李学武问道:“中午哪儿安排啊?宰你的机会不多啊”。
李学武转头看了看后座,说道:“车上还有两位女士呢,得听听女同志们的意见啊”。
“我无所谓”
王小琴笑着说道:“领导请客,说哪儿就是哪儿”。
李学武私下里管王小琴叫大姐,而王小琴则是跟李学武称呼领导,这也是两人关系的一种表象。
互相尊重才是维护关系的必要条件。
王筝鼓捣明白了电台,手里拿着耳机扣在耳朵上听了听,嘴里随口道:“我也无所谓,有肉就行”。
“嘿,好一个无所谓”
李学武转头看向黄干,道:“我记得你最近吃素是吧?”
“我又不是和尚,吃哪门子素啊”
黄干才不着李学武的道儿呢,指着前面的烤肉季说道:“那那那,咱们就去吃烤肉”。
“我就知道你得把门票吃回来”
李学武一打方向盘便上了烤肉店门前的马路牙子,也不管门口出来的伙计打手势,一脚刹车就停在了门口的空地上。
“扯,他吃的是我的门票!”
推开车门子下车的王筝还强调着这顿烤肉的意义,李学武那边已经跟伙计比划上了。
“同志,我们这儿不能停车”
“马上就走”
李学武随口回了一句,看了看店里,问道:“你们经理在吗?他让我来的”。
伙计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李学武,问道:“您知道我们经理是叫啥名吗?”
这伙计也是长的有点儿矮,李学武低头看了看,嘿然道:“你新来的?你们经理叫啥你问我?”
说完也不等这伙计回答,闪身就要往里走。
这伙计紧走两步又拦在了李学武身前,梗着脖子道:“我当然知道,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
李学武好笑地歪了歪嘴,道:“我不仅知道你们经理叫啥名,我还知道你叫啥呢”。
这伙计愣目愣眼地打量着往里走的李学武,道:“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怎么认识我?”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趁着伙计愣神的工夫已经拉开了大门,带着几人进了屋。
这伙计还等着李学武的回答呢,却是从门里传出一个声音:“我知道你叫死心眼儿”。
“嘿!”
这伙计听见这话就要开门往里追,却是瞧见这几人已经由着服务员领着上了楼。
“呸~”
伙计找不着人撒气,只好对着吉普车吐了一口唾沫。
可再看车门子上的单位名称,还有后面的保卫标志,只得讪讪地停止了嘀嘀咕咕的嘴。
一看这车就知道不是啥简单人物,开车的那人看着可不像司机。
别怀疑他的眼神,干他们这行的,眼神儿就没有不好的。
这一行现在还好,没什么生命危险,在早年间,一个不对就得挨大嘴巴,两个不对命都得丢了。
其实李学武也不想来这边,上次跟这边的经理就好一顿白呼,他也怕人家找后账。
不过今天巧了,上楼的时候问了,经理不在,出门儿了。
“同志,咱们店里的都是文吃,您只需要点肉和菜就成了”
服务员态度也还好,指了指几张桌子中间的炙子,给李学武他们介绍了烤肉的方式。
四九城穷讲究多,吃个烤肉也分文的和武的。
由着服务员在炙子上又是配菜又是鸡蛋的给烤好了端过来叫文吃。
而桌子上自带炙子,由着客人自己瞎几把烤的就叫武吃。
为啥这么叫,从介绍就能看得出来。
这玩意儿还是带着一点儿专业性和熟练度的,服务员烤出来吃着毕竟文雅些。
而自己不会烤,瞎扒拉的,肉不是烤不熟就是烤糊了。
有的不注意还给肉烤焦了,烤着火了,差点儿玩儿自|焚,手忙脚乱、呜呜渣渣的就叫武吃。
黄干说要宰李学武那也是不含糊,开牙就要了四斤肉,还特意叮嘱服务员要多给肥的。
“别心疼啊”
黄干笑着怼了怼李学武,叽咕眼睛道:“这顿不白吃你的,我们一定给你保密”。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了”
李学武歪了歪嘴,拿着果酒给王大姐和王筝倒了酒。
“连门票的秘密都守不住,我还指望你给我保守秘密?”
说完也不搭理黄干,对着王筝道:“妹子,不就是想看芭蕾嘛,回头儿我给你掏噔票去”。
“也是中秧芭蕾舞团的?”
不怪王筝专挑这个团体的问,这个时候的芭蕾舞不是天天跳,也不是一年四季的演。
跟话剧团的规矩一样,一个剧目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就三、四十场次,要是天天跳还不得累死。
“嘿嘿,你就别找这四眼齐了”
李学武笑着道:“铁路文工团的行不行?”
“好吧,有总比没有强”
王筝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不过还是抬起头补充道:“那我要两张”。
“呦!”
李学武看了一眼王筝,随后看向黄干,轻声道:“有情况!”
“没有!”
没等李学武造谣成功,王筝便自己解释道:“我是打算跟我嫂子去看”。
“我就知道!”
黄干有些不满地看着表妹道:“你就是这么腐蚀你嫂子的”。
李学武笑着拍了拍黄干的肩膀,道:“苏女士的革命立场不坚定啊!”
几人说笑着吃了烤肉,等出来的时候也没见着刚才门口的伙计,上车便往治安大队赶。
上午早出来一会儿还没啥,下午要是再迟到就有些不像样子了。
李学武把人送到治安大队便散了伙儿,把车交给韩建昆,带着沙器之便往红星村赶。
按照计划,他今天得去红星村训练场检查工作。
红星训练场这边也不知道李学武什么时候要来,从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也是一种进步和自信的表现。
训练场的工作被魏同带的确实好,要不怎么说人尽其用呢。
就依着魏同那个性子,在保卫处早晚都得给李学武惹豁子。
但放在训练场就又是一个样儿了,对待训练,怎么严厉和负责都是不为过的。
李学武就站在训练厂的大院儿,看着几队人联合操演。
尤其是李学武特别关心的保卫处新鲜血液,被许宁挑走了几十人,现在还剩三百多个。
这里面还有三十个女同志,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也跟着小伙子们一起训练。
“看看马术”
李学武对这几支队伍的战术训练已经满意,便对着身边的魏同交代了一句。
魏同凑过来汇报道:“处长,第一次送来的四十多匹,包括后续边疆带过来的,咱们只有不到八十匹”。
“你没训练?”
李学武对这个数字没什么好怀疑的,就是他一直在争取和运作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魏同正了正身子,道:“一直在练,随时准备着”。
李学武看了看魏同,道:“那还废什么话”。
说完便往食堂走,给魏同准备的时间,趁着这会儿工夫检查一下训练人员的伙食。
相比于城里或者轧钢厂,山上的伙食并不差,包括在肉食上面,这边并不差多少油水儿。
八一六团的伙食一直跟训练场合着办食堂,训练人员是沾着部队伙食的香的。
当然了,山上产生的肉食和食品也都是优先供给这边的食堂。
训练的强度很大,如果营养跟不上,训练的进度就跟不上。
可以说,收华清的那五千块钱并没有挣多少,也就百分之六七十的利润。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一直坚持的消防并没有产生利益,光往里搭钱了。
不过好在改装车的买卖赚海了,把这个大窟窿填补上了,不然保卫处的小金库就要跑耗子了。
等李学武满意地从食堂出来,训练场那边已经把马队准备好了。
李学武自己就会骑马,检查这个可是行家。
走到马队边上看了看训练人员的腰背和腿,挑着眉毛示意魏同开始操演。
其实也简单,四人一队,在大训练场按照训练、跳跃障碍,急停,转弯等考核项目进行演练。
李学武看的很是认真,这是他提升保卫处形象和机动力量的一个重要手段。
其实李怀德对于李学武玩儿这种骚包的花活儿并不感冒,也并没有被李学武用马术锻炼引进招待所给忽悠瘸了。
他就是懒得跟李学武较真儿,毕竟这些马匹和训练场都是李学武在负责。
而且李学武这人真能编,交上去的报告都写出花来了,根本不给你反驳的借口。
“处长”
魏同走到李学武身边,见着李学武正看着马术训练,不由的问道:“我们训练也有些日子了,这一批结业也就在这个月了”。
“咋了?”
李学武斜楞着眼睛看了看魏同,道:“待够了?”
“没有”
魏同现在是训练场的负责人,在这儿待得美着呢,怎么可能想着回去。
不过这会儿犹豫着问道:“现在训练的马队是就这一批,还是以后还有啊?”
李学武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训练人员的动作,嘴里回道:“这一批我给你留下三十匹马,下期来训练的还包括这个项目”。
说完放下望远镜,对着魏同说道:“交给你个任务,这三十匹马我不管,调下山的五十多匹马你得给准备草料啊”。
“明白”
魏同对于李学武的命令那是无条件的服从的,这草料在红星村并不为难,山上入秋前组织人员打干草就是了。
这大野山别的没有,荒草有的是。
而且村里还有玉米杆啥的可以打青储,有山上和村里支持,养活牲口并不费劲。
李学武将手里的望远镜扔给魏同,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再给你半个月,这些人就要下山,你准备好下一期的训练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
魏同嘴里答应着,见着李学武上了指挥车,便问道:“处长,您不再看了?”
“不看了,回去还有事儿”
李学武看了看手表,查了两个多小时,该看的已经看完了,还跟尹满仓和驻扎这边的八一六团负责人开了个小会。
因为几个矿洞进行了有目的的开发和利用,现在已经开始产生利益了。
无论是蘑菇,或者是无光蔬菜,都不需要多长时间来培育。
山里的畜牧业正在有序进行,因为今年是第一年,除了猪会被育肥宰杀,其他的牛羊都以繁殖为主。
许宁在调消防队和消防设施下山前已经帮八一六团在后山开了鱼塘和清理了进出通道。
该说不说,铲车和勾车配合大卡车,辅以人力,这效率是嘎嘎的。
接通了溪水的鱼塘不用撒鱼苗,这个时候讲究的是有水就有鱼。
李学武检查的时候就在想,今年自己可以放开手脚谋划一场了。
鱼塘的山坡上已经种植了果树,不过今年白扯了,三两年能见效益就算是好的。
下山的时候沙器之夸了修路的效果,不过只夸了半截儿,因为更多的路还是很难走。
到轧钢厂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眼瞅着就要下班,却是接到了厂办的文件。
李学武看了看却是李怀德交代下来的,响应组织号召,深入学习当前的文件精神,展开大学习,大讨论的活动等等。
“这是领导第几次下文了?”
“可能李副厂长比较重视吧”
对于李学武的问题,沙器之不好回答,而是用了不那么坚定的语气回了一句。
李学武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我要是再拦着,领导是不是得上门来揪我耳朵了?”
沙器之笑了笑,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送命题。
处长跟李副厂长关系好,怎么开玩笑都没所谓,可他只是一个办事员,可不敢开副厂长的玩笑,即使是处长起的头儿。
“算了”
李学武将手里的文件拿过来,找了钢笔拧开了便签了字。
“跟德才主任说一下,先在他们的科室搞,给我出一个详细的宣传和学习计划,结合谠委的学习文件,不要给我搞歪了”。
“是”
沙器之将文件接了,提示道:“您是不是给李副厂长去个电话,或者见面汇报一下工作?”
他这也是好心,后勤处已经轰轰烈烈地搞起了宣传和讨论,调度处也在被动地执行着这项工作。
只有保卫处,前两次文件下来,李学武稳坐钓鱼台,根本没有签字。
今天收到了第三份学习命令,李学武再想拦着已经是拦不住了。
沙器之也知道这种虚的占用太多的工作时间,也给处室的组织工作带来困扰。
但领导的命令不能不执行,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的好。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摆了摆手,道:“这个不用说,忙你的”。
“是”
沙器之见李学武想到了,便转身出了办公室。
李学武靠坐在椅子上,往主办公楼的方向看了看,他这是在有意阻拦李怀德。
倒不是他要跟李怀德搞对立,也不是反对李怀德的工作,而是这么干,一定会激发更严重的后果。
现在杨元松支持李怀德,压制优势明显的杨凤山。
可组织工作一直都是谠委那边的责任田,你一个副厂长要竖大旗,搞组织学习工作,这不是胯骨一歪上错了炕嘛。
本来就够倒霉的了,还自找苦吃,非把所有的领导都得罪了才好?
不过李学武觉得自己能想到的,李怀德也能想到,杨元松和杨凤山更能想到。
拦这两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够了,接下来让综合办牵头儿,一点点开展这项工作,也算是给了交代。
别看李怀德是保卫处的主管领导,但无论他们怎么斗,怎么争,保卫处不能乱,屁股不能歪。
李学武一直强调,保卫处处长可以有正治立场,但保卫处一定不能有思想,必须严格按照相关的法律条例行使权力和义务。
广播里又传来了《团结就是力量》的歌曲声,不过在气氛紧张的轧钢厂上层关系面前,显得有点儿讽刺。
李学武甚至怀疑广播站的站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跟这儿玩儿暗示呢。
不过今天没有听见于海棠读新闻稿,尤其是没有读保卫处的新闻稿,李学武莫名的有些放松。
哎~长得俊,有才华也是一种负担啊。
抽着小烟儿,靠坐在椅背上,听着下班的铃声,李学武莫名的有些安逸。
等沙器之回来收拾好了文件,李学武这才结束了这种神游物外的状态。
“我上个月的工资是不是没领?”
李学武站起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这个月没领工资,不由得转头看向沙器之。
沙器之苦笑了一声,道:“那天您开会,开完会咱们就去分局了,随后两天都忙,我也没领”。
“没关系”
李学武笑了笑,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道:“明天你上午咱们先来厂里,你去财务处帮我也领回来”。
说着话摸了摸兜里,道:“这兜里没钱总觉得差点儿啥事儿”。
沙器之笑着跟在后面撇了撇嘴,他才不信处长指着工资活着呢。
跟着李学武这么些日子,他也知道李学武在倒座房那边的地位了,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倒座房的伙食的。
那么些人,不说别的,光是粮食就得造多少。
李学武带着沙器之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点儿好长时间了。
路过大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还开着,李学武不由得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是发现靠近角落的办公桌还有个脑袋在埋头办公。
沙器之跟着李学武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声跟李学武提示道:“是新来的周瑶”。
李学武点点头,转身往出走,等离了办公室远了,这才说道:“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就别再叫新来的了”。
“是”
沙器之应了一声,嘴角微翘,也为这个分到保卫处,坚持住了自我,勤学肯干的小姑娘感到高兴。
他经常不在大办公室的,对于新来的三个大学生没有什么认知。
最开始周瑶给他的感觉是不会说话,也比较内向。
可经过了最近这次事情后,他接触的这几次,倒是发现这个小姑娘坚韧的一面。
能得李学武的一句强调,周瑶这些天的辛苦也不算白费。
事实也确实如此,李学武在随后几天路过大办公室的时候都会观察一下办公室里的情况。
领导的关注是比工作出成绩还要重要的。
“清明也不放假,一年到头儿就那两天休息”
周六上午是机关最忙的时候,因为转天就是休息日,大家都想着赶紧把手头儿上的工作结了,下午好开个小差。
除了重要的执勤部门,周六下午的考勤管理的并不是那么的严格。
不过今天是清明节,总有人要唠叨几句的。
有人笑着说了:“清明节,给亡人过的节日,活人总得上班不是”。
于海棠正往宣传处来交文件,听见办公室里的议论声撇了撇嘴。
她对于这些中老年妇女的议论话题并不感兴趣,她是进步青年。
不过随后的一个声音却是让她不由的站住了脚,脸色也开始变的难看了起来。
“哎,听说了嘛,广播站的广播员上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