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桑葚林,江野轻车熟路地在林子深处寻得了平日里用以睡觉的那棵大树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之所以不是纵身一跃,而非得采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乃是因为江野察觉到今天的桑树林还有别人,他现在既然伪装成了不会修行,那么自是得将这个谎言伪装到底。
在树杈上调整好姿势后,江野成仰面朝天状躺着,炽热的阳光在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桑叶后,早已变得斑驳陆离,映在脸上非但不使人觉得刺眼,反而多了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美好,桑叶也是风中沙沙作响,若是忽略林间这聒噪的蝉鸣声,仅剩阳光与微风的话,无疑很是催人入梦。
若在往日里,这蝉鸣声自是会江野主动隔离在耳外,他这会儿也已应陷入了沉睡中才是。只是今日却不同与往日,江野突然对这桑树林的另一个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因为通过刚入桑林时的听息,他已经听出那人也是在树上,而令他惊讶的却是,就在他刚踏入桑树林时,那人竟是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虽然那人的呼吸变化只有短暂的一瞬不同,随即又恢复常态,但通过这一点,江野也就可以判定那人的确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却也没有主动上前与之交谈的打算,随意摘了一颗手边的桑葚丢入口中之后,江野重重打了一个哈欠,他决定装睡试试看。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江野开始传出细微的鼾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野感知到那个人开始动了。
保持着原有的鼾声频率,江野微微侧了侧脑袋,眼睛间露出一条细缝,将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全部捕入眼底。
只见那是一个穿着火红衣裙的姑娘,其身形看起来应该要比江鱼儿和第五嫣然要年长不少,不过她却是生了一张极为稚嫩的娃娃脸,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姑娘一样。当然,从江野眼中来看的话,就算她不生这么一张娃娃脸,以她的真实年龄而论,也仍旧是一个笑姑娘。
而此时这个小姑娘竟然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篓在采摘桑葚,只见她身形轻盈的在桑树与桑树间飞纵,不管是落下还是起跃,除了脚下的树枝好似在风中轻微摇曳一般外,竟是再无发出任何声响。而她采摘桑葚的手法也与常人不同,只见她食指和中指并拢而下,再轻轻往上一抬,便见一颗鲜艳饱满的桑葚凭空飞起,下一刻自然而然的落入她另一只手所提的竹篓之中,随着她身形移动,她那火红的衣裙也是在风中舞动,宛若一只正在飞舞的轻灵红蝴蝶一般,刚好为这一片碧落的桑树林做了抹惊艳点缀。
看了几眼之后,江野也就对其不再好奇,因为他已确认对方应是出自白鹿洞,那轻盈身法赫然便是白鹿洞的入门身法中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于她采桑葚的手法,也正是自己当年自己从幽龙冢中带出,最后教授给小师弟林秋涯的“戮神指”。
而通过这套指法以及她此时正在做的事情,江野更是可以确认她必是林秋涯的亲传弟子无疑。
而就在这时,江野也是突然察觉到她正在往自己这边跃来,虽然心有不解,但他还是保持着熟睡的模样。
“别装睡了?”
那位小姑娘赫然立在
了江野所躺树杈的枝头之上,身影随着树枝的摇摆轻轻摆动。
“你如何识得我在装睡?”
江野坐起身来,开口问道,他对于这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因为他自觉自己刚刚的表现应该不会被识破才是,因为自始至终他的鼾声频率都保持在一致。
“原来你真是在装睡?”那小姑娘突然开口道。
江野闻言不由一怔,心道:“自己这次竟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小姑娘将江野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最后眼睛落在了他手畔那柄一株莲上,开口道:“想不到淞师叔的一株莲竟是给了你?”
“有何不可?”江野笑问道。
“你是江野?”
小姑娘没有回答他的话语,而是继续问道。
“嗯?”
江野狐疑道:“你怎知我的名字?”
见他承认,小姑娘的面色变得和善许多,却是并没有告诉他真实原因,而是玩味道:“这一届书院新入学子中出现两大名人,一位勤修不缀,终日里除了上课便在书楼,以一人之力生生带动整个书楼的人气,引得书院那群花痴们竟是忘记了她们当年辛苦考入书院的初衷是什么?另一位则是以惫懒而出名,书院里处处可见他的身影,却从无一人见他是在修行……这桑树林本是书院学子磨砺心境之地,而你在这个地方都能安然入睡,你不是江野,难道还是阴九幽吗?”
“佩服。”
江野鼓了鼓掌,笑问道:“你刚刚那句话也说了我是在睡觉,那么你在开口诈我话语之前,又究竟是如何对我产生怀疑的呢?”
闻得此言,小姑娘笑了笑道:“你的鼾声很协调、呼吸也很平和,而这就是我怀疑你装睡的证据,因为正常人只有在清醒时才能刻意保持住这点,在熟睡时是觉无可能这样的,我师尊睡着后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在装睡。”
“佩服,佩服,姑娘聪慧过人,在下佩服。”
江野开口赞扬道,心道:“白鹿洞这些年倒是培养了不少好苗子。”
“你除了佩服,还会说点别的吗?”小姑娘笑言道。
“这?”江野面露狐疑之色。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哦,那你是谁?”江野问道。
“你这人,倒还真是有趣……”
小姑娘噗嗤一笑,随即说道:“我叫柳瓶儿。”
“哦,我记下了。”江野闻言点了点头。
“嗯?”
柳瓶儿对于江野的反应,显然有些惊奇。她是谁啊?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柳瓶儿,现如今白鹿洞二代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在白鹿书院学子心中的偶像呼声中甚至要比她师兄古秋梧还高,按理说对方得知她的名字应该是极为激动才是,怎会反应如此淡然。
“你不知
道我是谁?”柳瓶儿偏了偏头道。
“嗯?”江野有些不解道:“不是柳瓶儿吗?你刚说过的。”
“你不知道柳瓶儿是谁吗?”柳瓶儿不死心道。
江野闻言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奇妙,开口道:“柳瓶儿不就是你吗?”
“啊……”
闻言,柳瓶儿心中不禁有些抓狂,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古秋梧和李青雀不?”
话至此处,江野总算是搞明白了柳瓶儿刚刚的奇怪反应,不禁笑了笑,心道:“这还真是小孩性格。”
于是为了不使柳瓶儿尴尬,江野摇了摇头,故作疑惑道:“他俩是谁?”
“你连古秋梧都不知道吗?”柳瓶儿有些难以置信道。
江野无奈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平日里爱独处,不喜热闹,除了认识随我一同考进书院的那几人关系较近者外,对书院其他学子都怎么认识。”
“哦,怪不得呢?”柳瓶儿听到江野这般说,心情也是变得舒畅起来。
江野看了看她手上的竹篓,心中不禁笑道:“看来自己的推测是真的,小师弟就是因为爱吃桑葚,所以才会爱屋及乌……”
“你想吃啊?”柳瓶儿看着江野盯着自己的竹篓,还以为他是想吃桑葚呢。
“书院有规矩,不得采摘桑葚。”江野复述道。
听到他这样说,柳瓶儿更加确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将竹篓递了过去,说道:“书院的规矩是不许采摘,没说不许吃,这是我采摘的,现在我请你吃。”
“谢谢。”江野见状,也不扭捏,道了声谢后,从竹篓里捏出几颗桑葚。
柳瓶儿采摘桑葚都是粒粒饱满、汁水充盈,一颗颗黑紫色的桑葚被被江野丢进嘴中,只觉得酸酸甜甜好不美味,只吃的江野有些停不下口来。
柳瓶儿见江野吃的香甜,自己也是食欲大动,伸手从竹篓里掏出一把桑葚,不一会两人的嘴唇便全部成了黑紫色。
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竹篓,柳瓶儿拍了拍脑袋道:“呀!光顾着跟你说话了,师尊还在等着我采的桑葚呢!”
说罢,柳瓶儿纵身而起,又在桑树林间穿梭起来,很快便采摘了满满一竹篓的桑葚。
重新回到江野所在的这棵树上, 柳瓶儿冲其笑了笑道:“好了,我该回去了。”
“好,再见。”江野点了点头。
“再见。”柳瓶儿说罢,跳下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桑树林里。
看着柳瓶儿消失的方向,江野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心道:“看来,白鹿洞这些年在大师兄的用心经营下,底蕴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个柳瓶儿的境界都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个古秋梧了……”
随意摘了颗桑葚丢入口中之后,江野却是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早就已被桑葚沾染成了紫色,想起书院不许采摘桑葚那条规矩后,江野不禁有些头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