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奥斯只要有空进城，基本都会去图书馆看下圣佑宫各地的简报，哪怕像最近这段时间减少外出，很久没进玉琅城，也会让德尔比帮他去抄录最新的各地简报。

    有以前在图书馆工作的德尔比帮他，基本上重要信息都不会漏掉。

    再加上多米尼克也经常会给凯奥斯一些圣佑宫才能知道的“内部消息”，所以他知道，在五个多月前，瓦利城的审判长皮尔特莫就因为一次外出巡视，被西界蛮子的刺客所伤，一直卧床。

    虽然刺客被档场格杀，也马上有实力强大的大医士给皮尔特莫审判长进行医治，控制住了伤势，但这段时间也一直都是在床上养病，很难像以往一样正常办公。

    一个多月前，圣都派出了一名超阶大魔导水平的大医士，前往瓦利城去帮皮尔特莫审判长治疗。

    但那名大医士抵达后，得出的结论，却是皮尔特莫审判长的伤口中了深度诅咒，因为第一时间没有那个条件祛除诅咒，所以现在也没有办法很快治愈，只能慢慢调养，最快也要两年时间才能真正痊愈，做到行动不受影响。

    于是很自然的，圣佑宫要把皮尔特莫接回圣都养伤，另外再派一名审判长来瓦利城。

    按着凯奥斯从多米尼克那闲聊时知道的信息，接替皮尔特莫的人选应该早已经定好了。

    正常从时间上来看，接替的人应该已经去到瓦利城了才对。

    按一般流程，接替者要先和皮尔特莫进行一些交接，然后皮尔特莫才会启程回圣都。

    可现在为什么会突然把潘德审判长调去瓦利城？

    原本的人选呢？

    潘德审判长确实也已经做好离开玉琅城的准备，但不是现在，至少也还要一到两年时间。

    而且多米尼克跟凯奥斯说过，潘德大人的下一站，是回圣都。

    到时候，多米尼克也会跟着回去。

    潘德也跟凯奥斯说过，会在离开玉琅城前，让他升到伯爵爵位。

    可现在……

    虽然现在除了潘德审判长要去瓦利城的消息外，他还没有得到其他信息，但大概率可以肯定，钢心侯爵要么提前知道潘德审判长要去瓦利城，要么这事本身他也有参与。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在那次契约仆从决斗后，钢心侯爵能忍住那么久没有任何动作，不止是对他，甚至可以说是全方位地低调。

    在其他人看来，甚至有点像钢心侯爵被凯奥斯一次契约仆从决斗给打自闭了，心态受创，一时缓不过来的样子。

    但以凯奥斯所了解到的这代钢心侯爵乔尹.斯蒂尔的性格来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直以来，紧紧抱住潘德审判长、圣佑宫的大腿，都是凯奥斯的基本行事理念。

    但在看重他、有意扶植他、让他有加杠杆底气的潘德审判长即将不在玉琅城后，他的处境毫无疑问会恶劣很多。

    不过凯奥斯只是担心和一点忧虑，却也并未有太多的恐惧或慌张。

    凯奥斯是那种坐在教室里看到头顶有大风扇在转，就会想象风扇掉下来割到自己脑袋景象的人，哪怕是在最得意、最顺利的时候，他也会下意识地先把事情往最差、最坏、最悲观的方向去想一下。

    所以他其实早就考虑过，没有潘德审判长的支持，钢心侯爵或其他比他实力强的大领主要对付他的时候，他要如何应对。

    他甚至考虑过，连潘德审判长都忽然翻脸，让沃克斯伯爵提前收回借他的那些魔券，又或者通过其他手段，让他掌控不住手里的资产，他要如何最大限度地自保。

    乃至于啥都保不住了，要怎么样带着莎尔薇拉等几个亲信契约仆从跑路去西界，选什么路线、用什么途径，到了西界后，要直接投靠关曜星，还是先带着小伦娜去探探“极恶森林”等等细节他都有想过，还在他的笔记本上做了比较详细的规划，提前也有在往西界的方向上做一些安排。

    当然，现在的情况肯定没到那么恶劣，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玉琅城审判长的更换，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以及钢心侯爵接下来的操作。

    最简单的、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自然是钢心侯爵找个借口、理由，直接向新任的审判长申请对他发动战争。

    潘德审判长在任的时候，乃至上一任审判长，都驳回过钢心侯爵提交的数次战争申请，说到底他也确实是没有非常过硬的、正当的理由。

    哪怕是现在，钢心侯爵如果要以凯奥斯的契约仆从在决斗里杀了他的契约仆从、夺了他的两件稀有装备为理由，申请战争，也是不可能的，换谁来都不会通过，否则不仅乔尹.斯蒂尔会成为笑话，那通过的审判长也会成为笑话。

    所以，假设新任审判长是偏向钢心侯爵的人，那他在申请全面战争之前，也还需要一步——和凯奥斯制造一起足够用来提出申请的争端。

    这也就是说，他还有一些时间做准备。

    当然，凯奥斯不会去想着怎么避免发生那样的争端，钢心侯爵既然能忍这么久，那出手就不会给他避的余地。

    不论凯奥斯现在做了多少准备，他和钢心侯爵之间的绝对实力差距都是巨大的，一旦被申请战争通过，看起来似乎就是绝境。

    但其实这个题还是有解的，就好像钢心侯爵这么多年来，打主意的领主很多，也不是真的就任何一位领主，他都没办法找到足够的理由去向圣佑宫申请战争。

    实在是那些领主在意识到危险后，都找到了各自的自保之法。

    比如，和其他侯爵进行深度绑定。

    像之前和凯奥斯的“创造者”有深度合作，已经一起准备在其他主城做“炼魔系统”组装厂和销售点的休斯伯爵，他就和玉琅城的另一位侯爵格兰特侯爵进行了深度的绑定。

    今年休斯伯爵的二儿子，还和格兰特侯爵的孙女定了婚，即将有姻亲的关系。

    所以一旦休斯伯爵被一方领主开战，他选择不应战，便会进入全面战争状态，接着格兰特侯爵就能够申请直接参战，理由非常充分。

    一旦演变成那样涉及多位侯爵的大混战，那钢心侯爵哪怕能占优、能打胜，也会面临很多后续的麻烦，会考虑打这一仗的成本，值不值得。

    凯奥斯现在并没有依附于任何侯爵，不过这段时间在经营“炼魔系统”的时候，因为他那“有钱大家一起赚”的思路，拉了不少合作伙伴加入，所以至少已经和一位侯爵、九位伯爵与很直接的利益合作关系。

    仅这个关系，当然不足以让他们参与钢心侯爵可能对他发动的战争里，但这至少建立起了一个交流的网络和桥梁。

    另外他这个知名画家的身份也很好用，基本上他想拜访、想联系的话，以他这个画家身份，玉琅城里可能侯爵以下的领主，都不会拒绝，至少他是能跟对方交流上的。

    甚至侯爵这一层面，他这身份都依然有用。

    就像他参加克里斯蒂娜的生日宴那晚，准确猜出了某幅画的作者是艾兰.迈尔斯侯爵，还对画进行了一番意境情绪层面的点评，甚至包括艾兰侯爵以前作品和这幅作品的差异在哪，两种风格各自的优点是什么等等。

    然后没隔几天，艾兰侯爵就送了封信给他，直接就称他为优秀的画家和鉴赏家，对他那天在克里斯蒂娜生日宴上的点评大加赞赏，并邀请他参加几个月后圣都某位着名画家在奥兹城的画展。

    他自然也客套地回了信，表示到时候一定参加，还请艾兰侯爵多多指教。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艾兰侯爵在他面临全面战争的时候会提供任何帮助，但这至少是一个可以沟通的、联络得到的路子。

    否则换个其他的男爵甚至伯爵，没个合适的由头想和艾兰侯爵联系甚至见面，是根本不可能的。

    凯奥斯先派人去玉琅城问问情况，同时派人即刻出发前往北界，把他们在北界丰远七号营地几名有一定战力的契约仆从召回来，暂停北界的开拓推进。

    另外，他让管家皮特拍人去他所有农场里召集专职农夫，全部集中送往“临湖领地”——那就是之前安排祁未雨等农夫进行集中训练，让他们成为“法阵魔侍”的地方。

    那块领地是凯奥斯在准备这项目时才买的，原本是一片废弃厂房，被他平整掉之后，重新盖起了所需的建筑，围起了大片围墙。

    那地方本来就是按着三千人的营地进行设计的，所以把凯奥斯所有的专职农夫都聚过去也绰绰有余。

    哪怕未来还要有更多农夫过去做转魔侍的训练，超过了三千人的上限，也可以随时再盖新的住所、扩充训练场范围，他所购买的那片领地范围还蛮大的，足够扩张。

    而且这个地方离北山庄园也不远，凯奥斯正在考虑进一步增加它的建设投入，包括建筑和法阵，把它建成一个临时堡垒。

    本来凯奥斯并不想在第一个“魔侍法阵”形成战斗力前，就同时训练那么多人，步子迈太快，容易扯着蛋。

    但没办法，他现在太缺时间了，必须全力准备。

    接着，凯奥斯又把哈维和鲁镐叫到了书房，将一件稀有装备、一件精良级装备交给鲁镐，三件精良级装备交给哈维，这些装备都是从钢心侯爵那得来，并且按着凯奥斯的要求，交由他的那些炼器团队进行了改造。

    战利品里其实有两件稀有级装备，但其中一件是法杖，不论怎么改，都不可能适用灵气士，所以凯奥斯只讲那件能够召唤冰霜巨人的稀有挂坠交给鲁镐，他更有可能发挥出这件装备的作用。

    突然收到这么多昂贵的高等装备，鲁镐和哈维都是吓了一跳，一时都不敢去收，连连摆手说自己用不着。

    虽然他们都知道凯奥斯有给契约仆从堆装备的习惯，像莎尔薇拉身上就有夸张的三件稀有级装备和一大堆精良级装备、魔法道具，但他们都知道薇拉对老爷很特殊，而他们本来就已经有好多件老爷给的精良级装备了，再拿更高级别的装备，确实有点浪费。

    不过等到凯奥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潘德审判长和多米尼克魔导很快要离开玉琅城”后，两人就不再犹豫，痛快地接过了装备。

    作为凯奥斯的亲信，他们当然知道凯奥斯和潘德审判长的关系、和钢心侯爵的恩怨，知道老爷或许得到了什么消息，接下来可能要有恶战了。

    但当凯奥斯跟他们说了这些装备经过改造后的一些特性和功能后，他们俩立刻明白，这些装备并非现在遇到可能的危险后，才拿出来给他们，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他们准备的——那些改造的特性和功能，都是完美适配他们的特点。

    鲁镐和哈维自然是心中感动，凯奥斯也能从他们脑后那不断闪光，颜色不断加深的光圈看出他们的情绪和对自己的态度。

    不过这俩亲信契约仆从，早就已经是全蓝光圈，基本好感度是满得不能再满了。

    但不管凯奥斯再怎么提升他们的好感度，也看不到一丁点的粉色。

    因此凯奥斯也推测，莎尔薇拉那独一份的粉色光圈，和其他光圈的区别应该不在量上，而是质上，估计是有点男女之情的意思？

    当天晚上，凯奥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并没有回来，这让他愈加地担心，并且吩咐鲁镐把护佑大阵的警戒等级提升了一级，坐骑都喂好，一些必须干粮和随身之物也都打包好，他自己亦是和衣而睡，做好一切可能的准备。

    好在，第二天一早，他派去圣佑宫找多米尼克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圣佑宫的惩戒骑士、上次他和钢心侯爵进行契约仆从决斗时也在的吉利奥蒂。

    吉利奥蒂跟过来，一方面是保证那打探消息的人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亲自带回潘德审判长给他的消息。

    听到不是多米尼克，而是潘德审判长直接给他的口信，凯奥斯也是有些凝重，把吉利奥蒂请进了书房，给他端上早就准备好的香气喷喷的肉汤。

    吉利奥蒂道了声谢后，并没有先吃肉汤，而是先把口信告诉凯奥斯。

    这口信很简单，但却包含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瓦利城那边情况很危急，所以潘德审判长必须马上启程，今天就要离开，也正因此，昨天晚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不仅是审判长，连多米尼克都根本走不开。

    不过好消息是，潘德审判长也没有忘了他，直接明确地告诉他，如果钢心侯爵或者其他侯爵级别的大领主向他开战，埃里克森侯爵都会宣战参加，让他不用担心。

    送吉利奥蒂离开后，凯奥斯在书房里思索了一会，却并没有解除之前做出的那些准备。

    虽然潘德审判长直接甩给他一张名为“埃里克森侯爵”的护身符，但他直觉地认为，危机还未解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