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奥斯这次在那三个圣佑宫划定的建城区域里进行了各种实验，想要找到合适的、能够切入到整个圣佑联盟全域法阵中的“频道”。

    但不论怎么试，用各种在他原本设想中应该可以实现的方法，都无法做到，总是和魔感图上那圣佑联盟的全域法阵差点什么。

    就是那一点，怎么微调都不行。

    按理说，凯奥斯直接通过创造仆从，通过创造材料进行法阵搭建、魔感模拟，调整细节应该是最方便，最容易的了，如果他都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以现有他理解的法阵知识、法阵结构，就是没有办法实现那个效果，就是模拟不出那个魔感反馈。

    凯奥斯也有怀疑过，会不会格拉斯转达的那三个圣佑宫允许的建城区域，其实也不是真的，只是个幌子。

    但他按着全域魔感图再做了下推演，还是觉得位置是没错的。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是圣佑宫这个以全域为布设空间，以各种大型建筑、大型景观甚至主城为基本单元的超级法阵，它有现有法阵体系无法实现和理解的东西。

    如果是一般的法阵大师，哪怕是超阶实力、对魔力掌控极深的法阵大师，也很难发现这一点。

    即便发现了，走到了这一步，意识到那圣佑联盟的全域超级法阵有着超脱自身法阵知识的结构，也很难找到解决的方案。

    旧有的体系掌握的越好、实力越强，就越难突破认知桎梏。

    而凯奥斯自身魔灵体系的特点，正好是能够的超越魔力、灵气本身的特性，甚至能直接探索灵魂的灵体构成，是从一个更高、更广，又更深、更细的角度来审视这个法阵的构成。

    于是他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这个全域法阵和一般法阵的不同，或许并不是法阵结构、法阵体系，而是法阵的基本构成元素。

    就好像你告诉一个人，某个地方有一百本书，但那里只有一个存了100本书的U盘，而那个去找书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种信息存储方式，也没有电脑，自然不会意识到要找到的东西就在面前，哪怕意识到了，也打不开。

    而凯奥斯，是那个“有电脑的人”。

    “圣佑联盟的这个全域法阵非常有意思，它和传统的法阵完全不同。传统的法阵输入能量后，它释放出来的能量，是用以影响整个法阵范围的环境能量，又或者将法阵视为一个整体，以法阵为单位去影响周边。可是这个超大型的全域法阵，它并不是一个传统的能量转换、能量输入输出的系统，它其实只是一个承载网络。”

    凯奥斯发现他说完这些话后，面前的浅苍拂晓一脸迷茫，显然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于是他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把魔力比作水，那么一般的魔法，就是把水储存在箱子里、桶里，用来灌既、饮用、洗澡什么的，通常的法阵则像是在挖沟渠，在引水，或者可以弄水车，可以引人工湖，可以借水势来冲垮什么。总归是在利用，或者引导水流。

    “而这个全域法阵，它就是一艘漂浮在水面大船，它本身不直接影响水，只是在水上隔绝出了一片空间，让那些无法在水里待着的生物能存在其间。”

    这下浅苍拂晓就听懂了，然后这段时间她自己看着那圣佑联盟全域魔感地图的各种思考，过往很多记忆里忽略掉的细节，朦朦胧胧的一些想法，一下向潮水般涌出。

    “灵魂从属契约！这个全域法阵和灵魂从属契约有关！”浅苍拂晓脑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噼过，让她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对凯奥斯说道。

    凯奥斯笑了起来，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小浅苍果然变聪明了！”

    浅苍拂晓这次顾不得和他斗嘴了，震惊地说道：“可是灵魂从属契约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甚至在圣佑联盟大部分主城建造前就已经存在了啊，按照我看过的书上记载，当初三王就是靠的灵魂从属契约来消弭大领主之间的争斗，让大家都接受圣佑联盟的仲裁，将各种争议矛盾交给圣佑宫的解决，然后才有了圣佑联盟几百年的强势发展，北、西两面的不断扩张？”

    “这就是这个全域法阵厉害的地方了，它一开始就是个小舢板，可以站着几十个人，然后随着人不断增多，它可以不停地扩展，不断地向外延伸，变成一个巨大的漂浮岛船。”

    浅苍拂晓问道：“那这样是不是说，灵魂从属契约只有在圣佑联盟的这个‘船’上才有效，离了圣佑联盟就不行了？那……契约仆从到了西界，就不受灵魂从属契约的约束了？”

    “不，你不能用我们的实体空间来理解。当你上了这艘船，你除非解除契约，否则你就一直在上面，它和你的肉体在哪里，并无关系。这个法阵扩展的只是承载的空间，而不是影响的范围。至于他的影响范围有多大，是只在这片大陆，还是整个世界都可以，暂时还不知道。但西界……是肯定超不出这个范围的。”凯奥斯解释道。

    浅苍拂晓恍然道：“我明白了，因为那‘船’承载的是灵魂！这是一个灵魂的网络。”

    “不完全是，但这样确实比较好理解。”

    凯奥斯说着，不由感叹道：“我在灵魂法术上，也算是有点小小实力吧，如果只是简单的一对一实现灵魂从属契约这种灵魂层面的束缚、限制效果，勉强也可以做到。但灵魂从属契约这个玩意，却能让那么多根本没有魔法、不懂魔法的普通人使用，能够那么稳定的、持续的，给那么多人进行灵魂绑定，我早该意识到，这种复杂而庞大的系统，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凯奥斯其实有拆解过很多制式的灵魂从属契约，但哪怕以他掌控魔灵后的理解能力，也没能搞明白这些契约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倒是能够理解了，它们实现的功能，其实非常简单，就只是标记灵魂而已，所以关键并不在这些契约上面，光是拆解这些契约，根本没有办法搞明白它背后的真正运行原理。

    之前在萨汀堡的时候，凯奥斯找到了灵魂从属契约在灵体上的“钩子”，但这个钩子的另一端，它是如何将两个人以一定的规则联系起来的，却一直搞并不明白。

    现在，他才终于知道，当时根本搞错了方向，从“钩子”入手，从两个从属或被从属的灵魂入手，是根本看不到它的运行方式的。

    浅苍拂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那时候我觉得……实现灵魂从属契约各种效果的，应该是一位神明。只是圣佑宫找到了和那位神明沟通的方式，然后以一种‘披发’的低廉代价，让它充当灵魂出从属契约建立和履约的中间人……”

    凯奥斯笑起来：“这什么倒霉蛋神明才会被这么用啊……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全域法阵，也相当于实现了‘神明’的职能了。圣佑宫也故意在引导人们往这方面想，由神明实现，这是能让所有人放心的信用级别。”

    浅苍拂晓点头说道：“所以，无尽森林另一边的那个族群突袭圣都圣佑宫的时候，是把这个法阵核心给破坏掉了，所以一下子，所有的灵魂从属契约都失效，也没有办法再建立新的灵魂从属契约了。”

    “嗯，应该是的，圣都应该有个法阵的控制台、控制核心。甚至其他几个主城，也会有一些关键的节点。”

    浅苍拂晓思索道：“难怪圣佑宫要禁灵魂法术、亡灵魔法，就是怕有人学多了这些知识，发现灵魂从属契约的核心秘密吧？不过发现了会有什么麻烦么？嗯……怕人来破坏？”

    “光是学灵魂法术或亡灵法术也没办法发现这个秘密的。”凯奥斯说道，“否则西界应该早就有人发现了。”

    “啊！对，还有‘子母浮空阵’，这个全域的魔感地图，这个才是最关键的。”浅苍拂晓一拍脑门说道。

    “是的，所以圣佑宫对‘子母浮空阵’那么在意，第一时间就给禁了。”凯奥斯点头。

    浅苍拂晓笑道：“不过这好像起到了反作用，反而让你意识到了什么？”

    “对，如果不是他们禁了这一手，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在短时间内疯狂生产，然后圣佑联盟全域投放，建立了这个全域魔感图。”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圣佑宫已经发现到处都有子母浮空阵了，他们会不会意识到你查到了全域法阵的秘密？”

    “应该没有那么快，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考虑，我也不该这么快就查出灵魂从属契约的秘密的。”凯奥斯说道。

    “可是……按钢心侯爵派来的人提供的信息，圣佑宫还有另外一个调查团，而且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如果不是因为子母浮空阵可能触及到了机密，又会是因为什么？啊！钢心侯爵的人是来诓咱们的，是想用圣都来吓咱们！如果没禁住吓，他们就得手了，还能拿到咱们的把柄！”

    凯奥斯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是，钢心侯爵和我打过那么多次交道，应该很清楚这种伎俩在我这里连一丝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而且派来的是查恩、米勒这了俩组合，看起来是真的觉得我这次会被圣佑宫狠办。”

    “所以……这次，要开战了吗？”浅苍拂晓忍不住问道。

    她本以为她问出这句话时，会是担心、紧张和害怕之类的情绪，虽然在曾经的那条时间线上，无尽森林另一半的族群入侵时，圣佑宫的表现是拉垮中的拉垮，她非常的看不起。

    但作为一个从小在圣佑联盟生活、长大的贵族女孩，她同时也非常清楚，在圣佑宫的统治体系被摧毁之前，它在圣佑联盟是几乎无法被挑战的存在，不论个体实力达到什么样高度的强者，不论整体权势、战力达到什么样地步的领主，都从来没有去挑战圣佑宫的想法，基本上和圣佑宫闹掰、撕破脸后的结果，都是逃望西界，能活着到西界，就是胜利。

    所以在那件大事发生之前，就和圣佑宫正面对上，应该是凶多吉少，十分危险的。

    可浅苍拂晓现在却有一种非常清晰的、像要蹦出胸口的兴奋和期待。

    “搞不好是有可能，不过开战的方式，可能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凯奥斯笑道，“我现在才发现，小浅苍你好像很好斗嘛，你是不是本性其实很喜欢打仗的？哎，难怪拍《琉璃公主》的时候，那些打斗场面你有那么多想法，一拍起来就废寝忘食。不过倒也正常，喜欢‘爆炸艺术’的女孩，肯定是暴力狂……”

    “凯奥斯！你还没完了……”

    “你看你看！果然果然！”

    两人玩笑了一阵后，浅苍拂晓把情绪稳下，又有些担心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和圣佑宫开战，你真的有把握么？既然这个‘全域法阵’和灵魂从属契约有关系，那圣佑宫搞不好就有通过灵魂从属契约反向影响所有有联系灵魂的灵力。”

    “确实有这个可能。”凯奥斯说道，“不对，应该说他们肯定有这个能力，只不过会不会这么做，不好说。毕竟这个能力一旦用出来，被其他领主知道的话，灵魂从属契约就很难再得到所有人的信任了。”

    “可是如果你的威胁足够大……”

    “嗯，放心吧，这个方法是限制不了我的，甚至我希望他们这么做。虽然我现在基本知道这个全域法阵的作用，但它的运行方式其实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可它如果反向控制的话，那就相当于在伪装网上开了个窗。”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你现在做的已经很好了，以后估计‘创造者’和领地这边的事，你要多费点心，我会把更多精力放在西界和对付圣佑宫上。”

    听到凯奥斯还能这么澹定地说以后的事，浅苍拂晓也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有信心。

    凯奥斯看着书房内那个魔法地图，忽然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个全域法阵，它的作用很可能不止是实现灵魂从属契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