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崖子良久未语,小小的木屋安静得就像一座尘封已久的陵墓,突然某一刻被开启,埋葬的记忆重见天日。
也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刹那,无崖子用嘶哑而颤抖的声音喊道:“孩子......你认得我吗?”
王语嫣抬头望去,眼前之人全身离地三尺,被一张网子吊在半空。他的一张脸就像世间最温润的美玉,看上去比慕容复也大不了多少,只是他那雪白的须发还有眼中的沧桑无不昭示他年事已高的事实。
“你是......外公?”王语嫣犹豫道。
这一刻,无崖子的泪水决堤而出。
这么多年的活死人生涯早就将这个曾经的绝世高手所有的心气磨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心中尚有对丁春秋那个逆徒刻骨的恨意在吊着一口气,无崖子早就已经化为黄土一抔。
如今,世上唯二的骨肉至亲站在自己面前,此刻无崖子究竟是何心情,恐怕很难用言语来表达。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当期待已久的事物就在眼前的时候,一个人往往会产生怀疑,畏惧,甚至逃避的情绪。
无崖子下意识地就想向眼前的玉人伸出手去,但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苦涩一笑。
“你母亲,阿萝她过得还好吗?”
王语嫣呆呆地道:“娘,她,她......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似乎从没见娘亲笑过......”
无崖子幽幽一叹:“是我对不起阿萝.......”
慕容复静静地看着这一对有生以来,初次见面的祖孙对话,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应该让这对素未谋面的祖孙独处片刻。
慕容复此刻心中莫明地生出一丝萧索之意。
这个世界上最高明的武功或许是时间这种东西吧?
苏星河迎了上来,用眼神询问慕容复,慕容复示意苏星河和自己到一边去。
苏星河用艳羡的语气说道:“几个月不见,师弟的武功又有进步了。”
慕容复也不假客套,点点头道:“上次听了师尊的指点,闭关了一个月将北冥心法更进了一层。如今要是再对上丁春秋,我有信心将此獠当场格杀。”
慕容复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芒。
苏星河听到慕容复所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又暗澹下来,摇头道:“丁春秋那个叛徒,这下怕是很难再引他踏足中原了。我很清楚这个叛徒的心性。此人虽然看上去狂妄自大,好听奉承,实际上内心谨慎小心,最擅伪装。
此贼的武功虽然不及师弟,但也称得上当世一流。然而与人争斗却往往先用毒计害人,再以毒功伤人最后才会动用本身的武功。这样一来,世人往往会忽略其本身的武功,将眼光放在他的毒功上。心思深沉啊!就连师父那等才智都被他骗了过去。
我看除非有什么不得不来中原的理由,不然我怕那贼子怕是往后几十年都未必会出星宿海一步了。”
慕容复想了想,取出当日从阿紫手中拿到的神木王鼎放到苏星河面前:“或许,这件东西能够将丁春秋从星宿海引到中原来!”
苏星河看着眼前晶莹翠绿的小鼎,惊问道:“这是何物?为何师弟你说它能够将丁春秋从星宿海引过来?”
慕容复道:“师兄。丁春秋的化功大法,你知道吧?”
苏星河咬牙切齿道:“当然知道。那叛徒当年心术不正,故而师尊没有将本门高深功法传授给他。于是这个叛徒便自行以本门北冥神功的残篇为基,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邪门术法弄出了这么个化功大法。真是有辱师门!”
慕容复道:“的确,上次我和那老贼交过手。平心而论,这老怪的化功大法虽说是邪魔外道,但是确实难以应付。不瞒师兄,当时我要不是用了一点小伎俩令这老怪分神片刻,还真不一定能伤到他。”
苏星河道:“是啊!这么多年来,我时刻都想着手刃这叛徒,为师尊报仇雪恨。但是我早年分心杂学,这叛徒倒是一心练武。这些年,我又要操心师尊莫要被那叛徒发现。一来二去,此消彼长,我的武功是大不如那叛徒了。
虽然你我二人联手或可拿下那叛徒,但眼下那叛徒龟缩在星宿海,这可就不好办了!”
慕容复笑道:“其实师兄不必担心此事,将那叛徒引到中原的关键此刻就在我们二人眼前!”
苏星河何等聪明,只是想了一会儿便眼前一亮道:“你是说,这碧绿小鼎大有玄机?”
慕容复点头道:“正是。丁春秋的化功大法需要不断地摄入各种剧毒,来维持功效。如果长时间没有毒素补充,功法就会反噬。而丁春秋正是利用这神木王鼎散发出的奇特香味,抓捕各种剧毒的毒虫摄取毒素供自己练功。前段时间,我偶遇了一名星宿派的叛徒,从她手中拿到了这神木王鼎!”
苏星河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散出要当众毁灭这神木王鼎的消息。那叛徒不知就里,必然会从星宿海跑出来夺回此物。然后我们再邀请高手一同围杀这个叛徒。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受死!”
慕容复笑道:“正是如此。我就是这么想的。甚至连帮手我都请好了。”
苏星河好奇道:“什么样的人物,能得到师弟的邀请共同对付那叛徒?”
“丐帮帮主!乔峰!”
苏星河大喜:“我虽然多年久居聋哑谷,却也听说过南慕容、北乔峰之名。想来此人的武艺当与师弟处于伯仲之间,若能得此人相助,定然可以彻底铲除丁春秋那叛徒!师弟,你可真是我逍遥派的大恩人,每次来都能带来天大的好消息。”
慕容复尴尬地挠挠头:“其实也不全是好消息,这次就捅了个大篓子。”
接着慕容复将前段时间玄难三僧找上门来,被自己武力劝退的事情讲了一遍。
苏星河惊讶道:“师弟,你当真杀了少林的玄悲大和尚?”
慕容复忙道:“扯澹!我真要弄死他至少有九种不同的方法!用得着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还把他的遗体丢在少室山下吧!”
“如此说来,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师弟了?”苏星河摸着下巴的胡须,沉吟道。
慕容复心道:我当然知道是有人暗中给我扣黑锅,我还知道这人是谁。可问题是我不能说啊!某种意义上还得帮忙打掩护,你说气人不气人?苏星河怒道:“依我看,这就是他少林内部蝇营狗苟的那些勾当,却想着拿师弟来领这份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