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湾从巷口走出来,七月的冷风吹过她单薄的衣衫。
她抬头看了看所处的城市。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名牌豪车呼啸而过,夜色阑珊,各色的霓虹灯如同燎原的焰火。
深寒湿冷的气候也并不能影响这座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的娱乐氛围。
“滴——”
刺耳的车鸣声响起,高速行驶的车从她身边危险擦过。
最后在前方不远处刹住,车里的人降下车窗对她吹了声口哨。
江吟湾没搭理他,清冷锋利的双眸不见任何光泽。
她于黑暗中来,最后又要孤独离开。
江吟湾出生在无人区,混乱无序,疾病贫穷,落后封建,它仿佛是被世界丢弃的一块腐肉。
满是错乱横七竖八的电线以及每日争吵喋喋不休的租客就是她的童年。
江吟湾相信,诞生于那里的人骨子里都是疯狂的。
她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她能从无人区走出来,被华城大学录取,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但现在,得知远在无人区的妈妈住院不醒后,江吟湾疯了。
她手上拿着一张纸,纸上是一行行歪七扭八的字,难看到小学老师来了都会叹气。
但纸上的话,绝对是一位母亲炙热的心。
湾湾,原谅妈妈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妈妈得的是不治之症,不用浪费钱了,妈妈爱你。
你是妈妈的幸福,你出生时妈妈最大的愿望却是你能幸福。
我的女儿好不容易走出去,就放妈妈去天边吧,做守护你的那颗星。
江吟湾一天打三份工,每天吃两顿都能活下去。
但这一刻,却觉得遍体鳞伤,连呼吸都困难。
她沿着河边走过,如一滩行尸走肉,漆黑的浪啃噬着嶙峋的木桩,头顶上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被阻绝了去。
路灯照过来笼在她身上。
这才看见居然有几只白鸽栖居在栏杆上,以后她也要当白鸽,困了就睡,醒了就飞。
江吟湾攥紧手里的纸张,又蓦然松开。
她买了保险。
以命换命,怎么算她都不亏的。
别说她傻,命不就是与妈妈的脐带搭建的桥梁吗。
今天,她跳了。
江吟湾双目殷红,从栏杆上侧翻了下去。
白鸽被惊得飞起,冲向天际。
手中的信纸滑落。
跌下去的那一秒,清风探过,漫天的羽毛向着她坠落。
这城市好像下了雪,悬浮又飘离。
她看到,信纸猎猎升起,如旌旗,像故事写在风里。
她觉得她好累,就像一个赶了很久路的人,需要睡一觉。
冰冷的水流将她包裹,涌向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清苦的潮水味钻入她的鼻腔。
汹涌而来的窒息感将她吞没。
就这样,黑夜里,我的星星在哭泣。
就在她以为自己囫囵的一生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一个结实有力的胳膊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从水底中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吟湾坐在地上,狼狈的抹了一把脸,大声地咳嗦着。
这才看向对面的人,将她捞上来的人也是浑身湿透,可丝毫不见狼狈。
水滴从他的发梢间坠落。
江吟湾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走了。
但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招惹上了一个神经病。
第二天,阳光温柔地抚摸着这座城市,像母亲的手抚摸着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