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解威安排军士去传令,就听得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二人回头向墙后石梯看去,却见郭淮、费曜二人迈着飞快的步伐拾级而上。
“见过大将军。”
曹真摆手道:“不必多礼,正欲派人唤汝二人过来,不想二位自己就赶来了。”
“形势突变,下官自当赶过来为大将军分忧。”郭淮道。
费曜附和道:“伯济与某想到一块儿去了。大将军,蜀贼撤军,咱们应该如何应对?是派兵出城追击还是放任他们离去?”
“汝二人的意思呢?”曹真没有回答,反过来问道。
费曜抱拳道:“末将以为我军援兵不久之后就能到达,若咱们杀出去将杨清他们拖住,等援兵一到我军就有吃掉蜀军的可能,是以末将愿亲率骑兵出城追击,迟延蜀贼撤退的速度。”
“嗯,能够留下蜀军待援兵到后将其聚歼自然是最好之事。那日吾之所以不让汝带骑兵去渭水南岸布防,其用意就是为了保存机动兵力实施后面的反击,现在看来似乎是到了动用骑兵的时候了。”曹真点头说道。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下最后的决心,尤其在看见汉军断后大将是关兴之后,心中更是难以抉择,将头一偏,又对郭淮问道:“伯济,汝是何看法?”
“大将军,下官以为眼下情况未明,咱们当按兵不动,静观后事,不可操之过急,免得中了蜀贼的圈套。”郭淮回道。
曹真道:“汝之意思是蜀军撤退暗藏诡计?”
“大将军,很有这可能。”郭淮拱了拱手,续道:“虽说我军援兵正向长安赶来,留给蜀军攻城的时间已然不多,但算算路程援兵应该还有四五天才会到达。
故而蜀军今天就撤走未免有过于着急之嫌。说不定蜀军撤退是假、引诱我军出城是真?敌情尚未查明,我等不可鲁莽行事。
再则就算蜀军是真的撤走,咱们也成功将他们拖住,但难保援兵会在预计的时间抵达,要知道汉中的贼军是否真的赶去潼关堵截一事尚未查明,一旦援兵被阻,咱们派出去的追兵将会面临危险。
因此以下官之意,还是暂时不出击为好,待斥候将敌情打探得更清楚些再做决断,反正蜀军大部分都是步卒,走的不快,就算晚个一两天,我军骑兵也能追赶得上。”
“伯济言之有理,眼下咱们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了,的确是一动不如一静。”
曹真点了点头,思忖片刻,转身对一旁的解威吩咐道:“这样吧,立即传我军令,让斥候紧紧跟住蜀军,严密监视,一有异常,立刻回报。”
“诺。”解威抱拳领命,连忙去布置人手。
城外,大队汉军已经远去,渐渐消失在曹真等人的视线中,只有断后的两千步骑尚未离开。
关兴横刀跨马驻立在队伍最后面,得闻大军已经顺利转道北上,心中放下心来,眯着眼朝城头上望去,见魏军仍无异动,暗自冷笑一声:“现在尔等还坐得住,就是不知道再过几个时辰尔等还会不会继续在城里安坐?”
扭转马头,对身边的鄂焕道:“走吧,咱们也该撤了。”
“诺。”鄂焕答应一声,拍马朝前,传达命令。
汉军这一撤走,魏军斥候顿时就解除了束缚,立即分批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撒出去。一个时辰后,他们就给曹真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蜀军没有西撤,而是绕了个圈子往北去了?”
赶回来禀报的斥候队长答道:“是的,卑职亲眼看见他们改变行军方向,朝北面的渭水去了。”
“渭水?不好,可有阎和将军的消息?”曹真立时反应过来,急忙问道。
斥候队长道:“蜀军斥候拦截甚紧,我等尚未过到渭水北岸,不过相信很快就会有阎和将军他们的消息传回来的。”
“大将军是担心杨清这厮想对阎和他们下手?”费曜问道。
曹真微微点了下头,道:“不错,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蜀军好端端地往渭水赶去做甚?”
“大将军之前曾急令阎和回师长安,这些天没看到他们赶回来,想必是被渭水南岸的蜀军拦住了。不过既有大将军的严令,阎和他们纵然渡河不成,也势必会在北岸逡巡。
眼下杨清领着蜀军主力忽然转道北上,一个不好阎和他们恐有被歼灭的下场啊。大将军,当立即派人赶往渭水一线提醒阎和,另外咱们也须做好救援的准备。”郭淮道。
曹真道:“嗯,就这么办。”正欲下令,忽见解威满脸惊慌地跑进厅内。
“大将军,大事不好,阎和将军他们......”
曹真霍地站起身来,急切问道:“阎和他们怎么了?”
“阎将军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解威回道。
曹真闻言先是一惊,愣了一愣,后又挥手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肯定是蜀军散播的假消息,想要动摇我军军心,就算杨清真要对阎和他们下手,也不可能这么快。蜀军现在恐怕还没有抵达渭水南岸,怎么会歼灭我数千大军呢?”
“大将军,此事是真的。”
郭淮问道:“解将军,你是如何知道的?”
“阎和将军的副将任震侥幸逃得一命,他人此刻就在门外,大将军若是不信,唤他进来一问便知。”解围答道。
曹真道:“快把他叫进来。”
“末将见过大将军。”
曹真看着面前之人,再也保持不住刚才的镇定,大惊失色地道:“任震?真的是你?”
进来的人正是任震,前日在渭水北岸他领着数百魏兵舍命断后,死战不退,可终究敌不过戚虎、冯冲的联手攻击,溃败之后只得率领数十残兵慌不择路地逃走。
当时汉军忙着追杀阎和率领的魏军主力,也就没怎么管他们这些溃兵,如此一来倒让任震侥幸拣得性命。
任震逃脱之后藏匿在山林之中,后来得知阎和兵败身死的消息,便熄了返回安陵固守的念头,带着十余名手下从渭水下游过到南岸,打算去长安报信。
然而汉军围困长安甚是严密,就算东城无兵攻打,也依然有游骑来回巡逻,是以他们一直没找到进城的机会,直到上午汉军撤走,他们这才入得城内。
“哎呀,杨清竟然在两日前就已率数千蜀军离去,我却一直对此懵然不知,以致折了阎和五千兵马,真真是痛煞我也。”曹真听完任震的禀报,顿觉悔恨不已,捂着胸口悲呼道。
费曜上前劝道:“大将军,此事非您一人之过,我等也一般的毫无察觉,要论过错,我等亦有错。”
“是啊,还请大将军勿要过于自责,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议出个应对的法子。
阎和他们既已全军覆没,安陵必不能保,礼泉以西诸城也很有可能已经落入杨清的手中,后面如何行事还得大将军示下。”郭淮道。
曹真闻言终是定了定心神,忽然灵光一闪,转身奔到木架地图前,指着上面叫道:“不好,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