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化,位于马江和朱江的汇流之地,这两江汇流之后的河口便是出海口,离清化城不过二十里。
高务实亲帅的十万大军已经进抵马江一线,黎朝郑逆的主力不仅直接放弃宁平,而且一路退过马江,开始沿江建立防线,以保卫清化。
十万大军不可能集中在一起,因此在南下的时候,高务实就把岑凌部单独派往河南以西的马江上游回春方向,切断清化与黎朝在这一线以北地区的联系。
阮倦在袭击了一轮清化之后,果然没敢在清化城下多呆,他知道郑松肯定是要回援的,因此打了一波清化之后立刻掉头走了,也是退往回春。
阮倦接到的命令是,让他就任新的南征军右路军副将,协助右路军主将岑凌并听从后者指挥,不过高务实同时给了他单独上报的权力。
阮倦只有一万五千人,打清化虽然是一击即走,还是损失了一千多,加上路上的其他损失,现在手里只有一万三千人,在拥兵将近三万的岑凌面前,做副将并不委屈。
再说,不接受又能怎样呢?他的家就在升龙,家眷族人全都在升龙城里,现在个个都是高务实手里的人质,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更何况,造反也不是他手里这点兵马能成事的,倒不如继续做忠臣,不管最后这安南是谁家的安南,他觉得以他的善战之名,应该都不至于会丢了饭碗。
能投诚,现在已经是一种福气了,不信你看黎逆、郑逆,退回清化之后就立刻向升龙方向派人,希望求见广西巡按御史高公,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认怂……
可是高按台根本没理,直接当做叛臣处理,并且在没有接见郑松使者的情况下,派人让那使者回去传话:要么自缚双手,亲自来升龙请罪,万事听候发落;要么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联军南征时砍下首级传首燕京。
郑松退无可退——莫茂洽能投降是因为他祖宗就降了,他本来就是安南都统使,可是郑松是什么?大明可不承认他的任何地位,如果说有,那就是叛臣。
叛臣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郑松只能放弃幻想,准备打仗。
但现在的局面对比一个月前,那是完全翻转过来了。
他当面面对的敌军比之前更加强大:高务实所部目前有水陆两军,其中陆军方面有高家家丁五千,广西狼兵五万,原莫玉麟部及升龙守军整编的安南仆从军三万,原莫敦让部、现莫玉麟部安南仆从军三万,以及阮倦的一万五千(由岑凌带了升龙整编出来的两千人补齐),一共是十三万大军。
水军方面,由京华舰队和莫朝水师联合组成,大小船只三百余艘(莫朝很多小船被排除,只编入稍大一点的战船),有接近两万人(莫朝方面船少但人多,有部分属于“海军陆战队”性质,这和京华舰队不同。)
也就是说,郑松现在要面对十五万大军的围攻。
情况本来就很不妙,还有雪上加霜的事发生——之前被他父亲郑检赶去更南边顺化的阮潢忽然撤回了一直都派给郑松帮他作战的顺化军,明显是不看好郑松的意思。
这个阮潢要介绍一下,他是阮淦的次子,而阮淦就是那个当年在莫登庸篡位之后逃出升龙,找到一位黎氏后人并辅佐他建立后黎朝的权臣。
嘉靖二十年的时候,阮淦在行营中被莫军降将投毒害死。此后,黎朝朝廷的实权落入阮淦的女婿郑检手中,凡事均可便宜裁决然后上奏。
郑检奉后黎庄宗进入清化。从此,黎朝以清化据点,与莫朝南北对峙数十年至今。郑检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义上是黎朝的右相谅国公,但黎朝朝廷实际上却是郑家的囊中物。
阮淦的两个儿子阮汪、阮潢也颇有武功,遭受郑检忌恨。阮汪官居左相,备受郑检的打压排斥,最后还被杀死。阮潢则惶惶不可终日,决计称病退隐以消除郑检的戒心,同时遣人问计于阮秉谦,阮秉谦告诉他:“横山一带,万代容身。”
所谓横山,就是指顺化、广南地区,是此时安南国境的最南端,但也仅及于后世越南国土的中部。此处森林茂密,长山贯穿全境,河流与山谷纵横交错,山脉与海洋之间是沃野平原。
阮潢的阮秉谦之计,意欲脱离郑检的钳制,视横山以南为立足的新天地。他透过姐姐阮玉宝向姐夫郑检请求,希望他允许自己出镇顺化。
当时,顺化、广南一带刚刚经历战火,形势并不明朗,郑检的势力鞭长莫及,许多当地人甚至越海北奔莫朝。是以郑检觉得正好可以将这一烫手山芋抛给阮潢。
于是郑检向黎帝英宗进言:顺化非得由良将镇守不可,宜用阮潢镇守顺化,与广南互为犄角。英宗不过是个傀儡,自然允其所请。
嘉靖三十七年,阮潢出镇顺化。到了隆庆元年,郑检又召回广南总兵,命阮潢兼领广南,每年上缴银400斤、帛500匹作为贡赋。
这是郑检的放虎归山之失,使阮潢得以远离南北朝战乱的最前线。
阮潢依靠北方移民及犯人,开发广南、顺化,短短十数年间,顺、广一带就成为“市无二价,人不为盗,诸国商舶凑集”之地。
虽然莫朝曾于隆庆五年攻击顺化,而且顺广各地也不时有匪寇出没,但是阮潢都将他们成功击败或者击退,使南部地区成为相对安定的大后方。而反观北方,瘟疫与战争不断,北方的难民不断涌入南方,阮潢独立割据的资本正在不断充实。
郑松成为郑家第二代领袖之后,虽然明知阮潢存心割据南方,但是因为莫氏尚在,也奈何不得他,只是尽量保持威慑。
而阮潢也是个很能忍的人,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表现得很恭顺,不仅银、帛照例上缴,而且始终派出一支兵马跟随郑松作战。
而现在,阮潢忽然把这支一万左右的军队给撤了回去,意图自然再明白无误了。
其实阮潢这个举动,还真不单单是他见风使舵,而是高务实给他送了两封信过去。
一封是高务实自己写的,明确告诉他大明不能容忍安南始终维持分裂局面,而且他已经查明,自己和广西诸土司遇刺之事并非莫氏主使,而是郑松派人干的。对于这种太岁头上动土的作死举动,他高务实“势必膺惩”,希望阮潢不要自误。
另一封则是阮秉廉的亲笔,他在信中给阮潢仔细分析了局面,认定安南此战必然归于一统,而南朝由于开罪了大明,可谓绝无生机,此时再跟随郑氏已经是必死之局,甚至连左右摇摆都不行,只能立刻与郑氏划清界限,将来举顺化、广南两宣抚之地投诚,“或可保全”。
高务实的威胁不是说着玩,阮秉廉的分析更是阮潢绝对不敢不信的,于是他只能忍痛放弃了割据一方,甚至积攒实力以图将来的心思。
只不过,关于立刻投诚,他还是有些犹豫。
或者说有一点侥幸心理——万一高务实败了呢?万一败了之后,大明又觉得打安南不划算,再次缩回去了呢?
所以,投诚不是不可以,但阮潢还是决定再看一看,至少,等清化之战打完再说。
阮潢的这一万人马撤走,郑松此时也不敢阻拦,或者说也没有力量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凑足八万的大军变成七万,还不到高务实此战调集的“十五万”大军的一半。
二月十万,高务实所部主力抵达清化城北、马江对岸的东丰,拥兵高达八万余人(留了部分狼兵驻守升龙城),而其水师则驻泊于东丰城东仅仅十余里的海湾之中,随时可以出动向马江口内二十里的清化发动攻击。
岑凌、阮倦部西路军则从回春出发,沿途拿下正村、玉乐、中立(这是个地名),抵达清化西北二十五里处。
清化城已经即将被三路合围,只剩南边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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