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力说得热火朝天,首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全场安静下来。
“加兰德,还是我来说吧。”
“你是我们部族里最勇敢的战士,部族有如此重大的战事,自然也需要你来尽力。如今大将军的大儿子下落不明,小儿子还在家中休养,部族里有勇有谋,能征善战的年轻人,就是你了。而且你是我的侄儿,也是部族中的贵族,与扎卡力王子并肩而战,才不失我们部族的礼节。”
长辈教诲什么,晚辈不好插话,只能点头。
“加兰德,你这孩子贪玩,一连一个多月都不见踪影,我们也是等着你等到现在。”
大首领还装得挺委屈的。想不到营地里这许多人马,竟然还是在等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嗯!”扎卡力很肯定地说,“你不来,我是不会放心去参战的。”
扎卡力这一方,也是用心良苦。他装作没看出加兰德与部族之间的嫌隙,强烈要求把重要的位置留给他,这样才能给他建立声势的机会。扎卡力可是个天生的领导,精通在人群中树立威望的方式。
加兰德则是个天生闲散的人,对于自己在人群中的地位没那么在意。他更关心朋友的需要。纯粹是出于“帮忙”的意愿来参战。
“塞扎人要怎么打,你都有计划?”加兰德问。
说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扎卡力一下子沉静下来。
“给你看这个。”
大帐的中央展开一张羊皮图卷,仔细辨认竟然是荒原的地图!
“这是荒原?”加兰德完全是猜出来的,他又惊又喜,头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看待自己的家乡。
这张羊皮纸有年头了,说是二十年都不为过。而且古人画的形状没那么标准,只有个大概的意思。能看出这里是山,这里有树林,这里是峡谷,这里有河……
“所以,这里是我们坷兹?”
“没错。”扎卡力将一块小石头摆在羊皮纸中央。
“这是前人留下来的地图,也是我们部族的重要机密。每次大营迁徙,就靠这张图寻找合适的牧场。”首领解释道。
“而你看这里,是我们旗尔丹。”扎卡力又摆了一块小石头。
“嗯……那么塞扎在哪呢?”
加兰德提出了一个笨笨的问题。扎卡力则叹口气。
“十年前塞扎人本来是和我们两个部族联合在一起,跟随荒原的大首领征战到这里。但是他们部族的人,性情与我们大不相同。”
“他们性情暴虐残忍,又懒散不爱劳动。他们不种田、不放牧,就是靠着狩猎和抢劫为生。因为这种生活习性,他们居住的地方也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不喜欢土地肥沃的平原,而是选择地势险要的深山作为老巢。而且他们的老巢非常隐蔽,至今都没有人见到过。如果要击败他们,我们就必须要先掌握他们老巢的位置。”
原来还都不知道。
“这个月来,我们双方派出许多密探,向可疑的方向去探查。”
扎卡力在南北两个方向的深山密林里摆了一些石子。
“为了最快得到基本的情报,我曾嘱咐他们每个人,一旦发现了可疑的营地,千万不要急着探查,立刻回来报信,让我们先知道他们大概的位置。”
“现在,这些方向的探子都陆续回来了。”他又陆续收起大部分石子。“但是去这里的探子迟迟没有归来。”
地图上,只剩下南方险峻的山坳处,还有一枚石子。
“我担心,如果他找到了塞扎人的大本营,很可能已经遭到不测。”
大首领与大将军并没有更多地话,而是淡定地坐着、听着。
扎卡力继续说,“老巢的信息非常重要,位置、规模和建造细节都关系到我们出征的成败。为了进一步掌握情况,我需要再次派人去探查。这一次,需要具体地锁定老巢的位置,深入了解他们的营地情况。因此此去艰险异常,不是常人所能胜任的。”
这时加兰德已经估摸到他要说什么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让最信任的人去探查。”扎卡力说着说着,目光就落在加兰德身上。
说这话出来加兰德并不意外。他也没想过推卸,即便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对他来说,也无非就是好玩有趣,可以看到没见过的风景而已。他甚至都不曾害怕过,心底里总有种信念,觉得这一切根本不在话下。
“好兄弟。”扎卡力搂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爽快的人。这一趟,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去。”
这话倒是让加兰德小小地意外了一下:“王子殿下这么冒险没关系吗?”
不过他很快发自内心地笑一笑,想起来扎卡力也是个坦诚、勇敢真性情的人,和缩在宝座上的两位老人家不一样。
“那我也要去!我和阿哥一起打败坏人!”萨吉一听,立即跳出来。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被首领喝退。
“大人谈论的事情,小孩子到一边去!”
“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和阿哥……”
“退下!”
萨吉被好些个仆妇拉下去。他自幼受首领的溺爱,几乎没有参与过任何危险的活动,甚至打猎都不会。他是首领唯一的儿子,首领自然也不舍得让他参与战斗。
加兰德早猜到会这样,前途那么危险,他也不想带着萨吉。其实他也很宠溺弟弟的。
最后决定下来,旗尔丹部族的三名随从会跟一同前往。加兰德没有随从。大首领觉得探路而已,不比兴师动众,就随便指派了两个族人跟随着。一共七个人。而骑马去南边密林,也就五六天的路程而已。
“万事开头难嘛。这么难的开头,我一个王子若是不去,手下的众人又怎么会信服!”扎卡力说,“你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出发。”
加兰德在营地根本住不惯,与其看那两个老家伙的臭脸,不如早点起身。他便说,“我没什么要准备的,现在就走也不是问题。”
“好!”扎卡力的眼里闪着光,“不过没有那么急,我们明早启程。”
加兰德借住在扎卡力那里休息一晚。这次,族人为他准备了干粮和一些必备物资。萨吉还是开开心心地捧来一大包鱼干,笑嘻嘻地问:“阿哥,我上次带给你的鱼干,你都吃完了嘛?”
加兰德接过鱼干,偷看一眼萨吉的面目表情。弟弟一直都是那副天真、诚恳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孩子会有害人之心。加兰德心中有些忌惮,脸上仍旧笑一笑,说:“都吃了。很好吃。”
“嘿嘿嘿——”萨吉咧着嘴傻笑,还说,“这次也都要吃完哦!”
启程时,加兰德注意到一件事,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巫祝不在大营里。通常呢,打仗或是出门,哪怕最小的一件事,族人也会向巫祝献祭一点礼物再行动。
临走的时候,少年看到巫祝居住的帐篷不见了,周围摆放祭品的祭祀台还在。地上有一圈火烧的痕迹。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扎卡力好奇地问。
“哦,没什么,只是发现巫祝不在。”
“巫祝去哪了?”扎卡力很吃惊。按理说部族的巫祝与部族同在,永远都不会走开。
“我们的巫祝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他会外出云游。日子不固定,也不晓得他去哪里。但是他经常这样,我小的时候就知道。没关系,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从不接纳我的供奉。我们上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