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间熬到晚上,迦兰德糊里糊涂地吃下看守准备的食物。他们又起身去了死囚牢。
死囚牢里面,比前两次都更加热闹,有更多戴面具的人出现。小黑板上面的赌资,也空前地高额。人们看到迦兰德之后,就开始了喝彩和议论。
“给新来的朋友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荒原上的小白狼——”典狱长欢呼声中开场,“野蛮人的王子!是野蛮人首领跟抢掠过去的北方美人生的孩子!他不仅擅长野蛮人的骑射,而且也精通我们的语言,他就是野蛮人中得佼佼者——!”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迦兰德白了典狱长一眼。
这家伙为了吸引大家的眼球,还专门给自己编了一套身世出来,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概他这个长相,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去联想他的身世吧!
“再来看看我们独霸擂台三个月的擂主,死囚牢里面的王者,骑士——卡拉西斯!”
一听到说是骑士,迦兰德充满向往地看过去。
里面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大概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吧。苍白的大饼脸,板着面孔。淡金色的头发非常稀疏,几乎要秃了。两腮上毛茸茸稀疏胡子。他穿着囚犯统一的粗布衣服,但是站姿很文雅,神态也端庄。他很礼貌地回应观众们的欢呼,还向一些带着面具的贵族点头致意。
“这里的诸位,对卡拉西斯都再熟悉不过啦!领主老爷的御前骑士,人称剑侠。”观众们一阵阵地鼓掌。
“常言道啊,伴君如伴虎——诸位,为了领主效命的时候,都记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脑袋还在不在噢!”典狱长的发言引得下面的人哄笑不止。
迦兰德观望的时候,发现屠夫跟盗贼也都在旁边的一个囚牢里看着。盗贼的眼睛上还缠了起来。“莫非之前的比赛,另外两位也都在暗中观看着……?”他不禁这么想。
典狱长把迦兰德带进了囚牢里面。
“你好。”迦兰德一看到对方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就忍不住肃然起敬。
“你好。”卡拉西斯高傲又不失礼节地回应。
迦兰德没有主动攻击,也没有摆出任何架势。他的样子就像无辜的小孩子。卡拉西斯戴着手链脚链,但他也带着长剑。他请求领主老爷允许,至死都带着这把剑,直到生命结束再埋到一块。
这个老头,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唯一的老伙计就是这一把剑。他这剑刃比人家都长一截,手柄也长,是双手剑。剑脊上有一串蝇头小字,是他的名字。
看到少年空着手进来,卡拉西斯问:“你有剑吗?”
迦兰德摇头。
“我怎么能和手无寸铁的人比武呢?你们下面看热闹的,谁借把剑给这孩子!”
下面没人搭理他们。
“典狱长先生。”卡拉西斯喊道。
“干嘛?”
“剑,接我们用用。”
“啥玩意?就你事多!”典狱长一脸嫌弃。
不提供武器他们就不肯打,典狱长很无奈,拔出自己随身的铁剑递进去。迦兰德接过来。
这是一柄平常得再平常不过的铁剑,不到三尺的长度,黑铁的剑身木质手柄,手柄上两枚铆钉固定。希林掂一掂,两磅左右吧,比自己的弯刀沉那么一点。甩甩也算顺手。
“你这个剑太垃圾,造型low得一逼,便宜,还丑,平衡性一比吊糟。”卡拉西斯借来剑,却不领情,还埋怨一番。“我早就说过,这种便宜货没啥用。成天练这玩意,好的手感都给练差了。”
那位典狱长一定,气得冒泡。“你有毛病是吧?话就不能少点么!”
“哈哈哈哈——我这个人啊,就是管不住嘴才这个下场的!”卡拉西斯大笑,“孩子你记住,以后学剑的话一开始就要练最好的,别拿这种垃圾浪费时间。”
迦兰德一点莫名其妙,本来很紧张的情绪都被这老大爷带走了。他握紧了铁剑,直指卡拉西斯脸上。一只手怕力道不够,另一手也握上来,眼神一刻不离盯着敌人。
卡拉西斯一挥手抽出长剑。双手长剑,他也就是一只手拎着。神情很谨慎,却也从容淡定,还没有真正发力。大叔长剑搭在迦兰德的剑刃上,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带着他往一边偏。
迦兰德也不懂这是什么玩法,就是觉得自己力气用不上,对面好像有千钧力道一样带着他剑锋就偏到一边去了。
“糟了!”
这么轻易胸口就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太危险了。少年当即反应过来,又调整了姿势,重新举起铁剑,指着卡拉西斯的脸。而且这次他更加小心,不要被他带着走。
“起势不错,你学过?”卡拉西斯根本就不急着比武,而是在闲扯。
“我、我学过一丁点。”
“谁教的?”
这个问题就比较犀利了。迦兰德没有专门和谁学过,大多是呆在城堡那几天偷看到的。他也不敢乱说,就说了实话。
“嗬,你这小小年纪,经历还挺丰富的。”卡拉西斯略带着嘲笑的意思打量一番少年。
“你是一个野蛮人的王子?”
“他胡编的。”
“但是你也不是个普通的野蛮人。”
“我母亲是位公主。”
“哦——也算是贵族咯?”卡拉西斯说完偷看迦兰德的表情,这少年对于自己的身世没有半点自豪感。“那你父亲呢?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对他知道的很少。”迦兰德回答说,“只是前不久见过一次而已。”
“是么。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你见到他的时候。”
“是一副骷髅骨架。”迦兰德的回答引来台下的大笑。可他没有在开玩笑。这些是实话。
“嗯,非常好,孩子。”卡拉西斯高傲地说,“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总也离不开父亲的影响。你如果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应该去了解你的父亲。”
“……”迦兰德听得很是无语。“你们北方人都这个样子吗?喜欢胡说八道。”
“告诉在场观众一下啊,卡拉西斯生平杀人无数,剑术天下第一。而且这老家伙有个毛病,嘴巴不饶人、到处惹麻烦。他不仅嘴巴不老实,手也管不住,动不动就单挑比武。因为杀的人太多,触怒了领主,就被扔进来了。”典狱长在外面科普道,“而且啊,你们两个不要聊天了,快点打,我们都在等着呢!”
“对啊,什么时候打啊!”观众们抱怨道。
“小子——”卡拉西斯长剑一指,“你又是怎么沦落到这里来的呢?”
“因为……”迦兰德不想提那些事了,敷衍说,“因为盲目地全力以赴吧!”
“哈哈哈哈——我挺喜欢你这幽默感的,孩子。”卡拉西斯大笑,“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认定的道理付诸全力,却没有换来任何回报。现在还要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人生艰难啊。”
大叔感叹一番,又抬着头,斗志昂扬地说:“但是啊,能够坚持到死,又何尝不是人生幸事!一旦选定的路,无论对错都是无法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