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堂的路再熟悉不过。骑行小队一路飞奔,中午之前赶到了教堂。而教堂一边,已经打开大门迎接。
他们在院子里下马,长柄武器放置一旁,又摘下头盔,用手捧着。希林跟着骑士长并肩而行,他低着头,无论如何都拒绝摘头盔。
大主教艾维勒斯盛装恭候。他披着刺绣铭文的长跑,戴着象征信仰的高帽,手里握着权杖,架势远超城堡的领主。
主教的身后,则是数十名虔诚的修士站立。
全副武装的骑士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教堂的中央礼堂。中午的骄阳映照着教堂彩色的玻璃窗。五彩的光斑洒落在金色地砖上,光影闪烁。
走到主教面前,骑士长低下头单膝下跪。他还手搭着希林的肩膀,拉着他一起跪下来。身后的全员都跪下身子。原来主教竟然是这样高贵的存在。对于领主老爷,都没见他们这般恭敬。
“罪人蒙受感召,以戴罪之躯祈求圣主垂怜。”
骑士长说这番话,也许是发自真心吧,分明是套话,竟然如此动情。而艾维勒斯,眉眼低垂,像长者嘱咐孩子那样又说了一大堆含义不明的话语。
希林低着头,漠然地聆听。他对于这些玩意没什么感情,也听不进去。仪式很漫长,主教说了很多话,后面的人还吟诵起来。希林只觉得无聊。
他偷着四下看看,恶魔今天竟然没有来捣乱。难道他还怕这里不成?而那位和蔼可亲的弗拉维主教呢?怎么也不在大堂?
少年的眼神游走到礼堂的侧门时,竟然就看到了那位主教!侧门外是幽静的花园,随风摆动的绿荫更加能够吸引少年的注意力。
再看骑士长这边,仪式还要折腾一阵吧!身后的修士们唱起来没完没了的。他脑筋一歪,偷偷溜走。
少主竟然溜走了,身后的人哪里会看不到!只是碍于赐福仪式进行之中,不好打断。
少主跑去弗拉维面前,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希林笑嘻嘻地摘下头盔。
“大人,是我。”
希林怕主教忘了自己,还想撩开头巾给他看看自己银灰色的发丝。
弗拉维和蔼地笑着:“我知道是你,孩子。我认得那一双翡翠般独一无二的眼眸。”
“过来,借一步说话吧。”
弗拉维拉着他远离大堂,来到小花园深处。这一天绝大多数修士都聚集在礼堂举行仪式,花园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莫里斯没有盛装出席,他穿着平日里普通的袍子,在花园里闲庭信步。
“大人,你怎么没有……?”
“哦,这个啊。我这个人不喜欢热闹。”他笑着说,“而且我近日有离开此处的打算,正在交接工作,就不参与他们了。”
“你要离开?去哪里?”
“去首都。”
“首都?”
“首都就是帝国的中心,大陆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那里也有宏伟的教堂,比这里更加壮观。我的老师在那里谋职。他写信让我过去帮忙。”
弗拉维提到这些,也流露出欣喜的神情。原来纳特从首都过来,顺便带了一封遥远的信件。
“我思虑了很久,留在这也无非是享受乡野闲情。而帝国首都应该更加有趣吧。人组成的风景,会比草木更加复杂和多变。观赏那样的景致,也是独特的人生经历。”
弗拉维告诉他,帝国的疆土非常辽阔,埃塞斯只是治下的边陲小城。如此规模的小城,疆土上不计其数。而首都,比这里还要大一百倍。
希林听闻,眼睛都直了。
“埃塞斯已经是我见过最繁华、最先进的城池,这里好像天堂一样。您竟然说这里只是一座小城,还有规模数十倍的帝国首都?”
“对啊,傻孩子。天下之大。区区一座小城就觉得是天堂,岂不是井底之蛙了。”
希林自然觉得他说的对,一个劲点头。
“那么帝国,也有一百倍华丽威严的骑士团吗?”
“当然有。”主教都觉得这问题傻傻的。“帝国的骑士团,据我听闻,更加复杂一些。帝国有不止一支武装力量,声明远播的骑士团,至少有三支。”
少年一听,眼睛都放光。他心想,这么牛逼的地方,骑士团一定也牛逼到天上去了。斗胆加入不敢说,但是能围观一下也是三生有幸。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跟着去看。
“大人,您此去首都,要走多远的路啊?”
“穿过一片草原,再渡船过海,至少三个月吧。”
“大人,那您身边缺不缺仆役或者护卫啊,我可以陪着您去啊!”
“哈哈哈——”主教拍着少年的头,“傻孩子,你还要去打仗呢。”
“等我回来好不好!我们两周之内就会返回,很快的。求求您,等我回来,带上我吧!”
“两周就返回?可是万一你回不来呢?”
“我一定能回来的。我和他们不一样。就算谁都回不来了,我也能回来。”
希林说的话另有所指,主教却全当是玩笑,一笑而过。但他还是应允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带上你吧。我也可以再享受一段时间宁静闲适的生活。去了首都那里,恐怕会非常忙碌了。”
弗拉维给人的感觉,既亲和,又高贵。他的性格稳重,城府颇深,从面容上完全看不透。就是这样的特质,令希林觉得非常敬重。少年自己涉世未深,看到人家成熟稳重,就会心生倾慕。
“多谢大人!”
“你自己可别忘了。征战回来就来我这里报到。我延期到十二月。如果你不来,我便自己上路。”
“嗯嗯,请大人放心,我绝无可能忘记。征战回来就向您报到!”
“那么,你现在返回大堂吧,此去征战,怎能没有圣主赐福?”
说起这一场征战,希林却有些迟疑,闪烁的目光又变得暗淡。
“怎么,你怕吗?”
希林摇头。他并不怕。冲锋陷阵,从未胆怯过。只是有时候,人生的道理更加令他困惑。
“大人,大人明鉴。我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不得其解。还望大人指点。”
说到这里,希林也跪下身子,虔诚地望着弗拉维主教。这一位见多识广的主教,是否如同他给人的印象那样,可以解释少年心中的困惑呢?
对于少年这样的请求,弗拉维颇有些意外。通常来讲,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困惑呢!希林真是意外地早熟。
“请说吧,孩子。”
话到嘴边,希林又低下了头。他长叹一口气,如果要说,恐怕还要从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