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将小王子的决定告知了骑士长,他们也知道留不住希林了,好言相送,约定了离开骑士团去皇宫报到的日子。
罗尔听说以后非常地羡慕。不过他也打心底佩服希林。那种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本事,他真的没有。祝希林好运吧!看谁先成为真正的骑士。
希林没什么负担,随时都能走。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那匹倔强的野玫瑰。它太任性,脾气耿直又喜欢耀武扬威,真是个笨蛋。少年临走的时候还是睡在马厩,夜里跑去野玫瑰的被窝里,教育它怎么做一匹聪明的马。
那些人情世故的话,少年都说了个便,竟然把野玫瑰说到睡着。也不晓得这畜生能不能听懂。只是没想到还有个人放心不下他——朗多。
这位骑士又捧着花深夜来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一腿了。
“希林……你就要走了。我们这点主仆缘分到此为止。万一你以后混得好,我见了你反而要低头了。”
“老爷,您别这么说。”希林看到这一捧花,大概猜到他要找谁了。
“以后我怕是求不起你了。趁着你还在这一天,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事成的话,我送你二十块金币上路,皇宫内外需要打点的人不少,你肯定用得上。”
“这……”希林一听这么多钱,估计这事挺难办的,十有八九没戏。
“带我去见一见她。上次赛场上她没有回应我,那天我状态不好,也没发挥好。但我对她,是真心的。我能亲口对她说这番话吗?你们关系好像不错,有你引路,她一定会听我说的。”
希林不太想趟这趟浑水。可他不答应,朗多就赖着不走。实在没办法,只好深夜里出发去剧场。茜茜缇娅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在剧场,希林也没数。他一路上都在祈祷:希望此时此刻舞女已经在自己家休息了。
走到接近大剧院的那条街上,深夜里本来并无一人,却有几个人影冒了出来。
“大人,您小心。”希林勒住马,也拉住朗多的野玫瑰。
“怎么了?”
“那几个人,是城里的流氓。”希林低声解释。“他们的头头也看上了茜茜缇娅。吩咐他们每天看守在剧院外面,任何企图靠近的人都会被暴打一通。”
“哦?那么你上一次怎么把票送过去的?”
“哎……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
“哼,无妨。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那几个人也听到骑士老爷的话了,互相使了眼色靠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朗多率先质问。
“哟,这位大老爷,您好啊!”一个流氓装作没什么事儿一样的,假惺惺地打招呼。
朗多瞪着他,他们什么话都没说,一个劲地低头行礼。但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贴着骑士的战马走过来的。这么宽的路放着不走,一看就是有问题!
“滚!”希林抽出剑指着一人的脖子,支开他。那人笑嘻嘻地伸出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
“当心他们,他们会对马匹下手!”
少年提醒得慢了一步,另一个流氓袖子里藏的土炮挂在野玫瑰的马鞍上,黑火药被点燃,突然间火花四起,到处都是烟尘。
野玫瑰吓了一跳,惊叫着跳起来。它乱窜的时候撞到希林的马,两个人都急于安抚自己的马,趁着乱,那个流氓手里又扔出来一个点着火的玩意。
希林挥剑去砍,那人就跑。结果也没怎么伤着他,也就是脸上划开了一道而已。
希林又骑马对付另一个,那人也是趁乱就跑,留下满地的铁钉。野玫瑰不慎踩了几颗,又是一阵慌乱。
“停下!野玫瑰!不要再乱动了!”
马听不懂这个,越是乱窜,踩到的铁钉就越多。满地都是血,朗多腿脚还没好利索,又被甩下来。
希林心疼那马,急着安抚它。二人忙作一团的时候,远处还有个坏小子放暗箭。
嗖地一声,弩枪放出一支短箭,歪了一点打在朗多的腿甲上。骑士一惊:这群人莫不是来索命的!
希林看准了那放冷箭的家伙,顺手提一支箭出来,瞄准那人朝天放了一箭。
少年这一箭问候也不是闹着玩的。听到那边一声惨叫。那人在同伴的掩护下逃走,三个流氓都跑了,他们才放心。
鲜花早就落了满地。二人狼狈不堪。
希林小心地拾起所有散落的铁钉。这种简易的四角钉子,是一种非常巧妙又缺德的武器。一片十字形的铁块,两只脚朝上、两只脚朝下。不论怎么仍在地上,都有那么一个尖朝上。
人当然晓得这玩意危险,畜生不知道啊!脚下踩得疼了又要乱窜,越踩越多。
希林又逐一检查了野玫瑰的蹄子,手上没有钳子,牙咬着嵌进肉里的铁钉,硬是给拔出来。
朗多挺惭愧的:“野玫瑰我买来三年多了,也没对它这么好过。”
“大人,您今天还去找她吗?要不要改天啊?”
“哎,也是。我们这样子好狼狈的。”
二人牵着马沿路返回,经过剧场的一侧的拐角。小巷子里聚集了好几个人,引起了少年的警觉。他扭头一看,那几个流氓里面领头的,不正是小胡子么!
小胡子年岁不大,火把映衬着他冷漠的脸。一撮浓密的髭须横在鼻子下面,形状精心地修剪过。
他们站立的位置另希林深感不安。那个拐角处没有门,只有一个小窗。通常来讲没人会从那里走的。
“怎么不走了?”朗多很奇怪。
希林不做声,下颌朝向那边使了个眼色。
果然,有个行踪可疑、裹着厚重羊毛围巾的女子从小窗钻出来,头刚刚伸出来,就被小胡子逮个正着。
“哟,这是什么人,放着阳关大道不走,深夜里鬼鬼祟祟地走这里!”
小胡子一把捉住那女子的手腕,很不客气地撩开她的头巾。
茜茜缇娅难为情地冷笑。
“这位客人,我们剧场都关门了。深更半夜的,您守在这干嘛啊?”
两个人对视着各自冷笑,气氛非常僵硬。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谁在守着谁,谁又在躲着谁。
“茜茜缇娅,帝国的大明星,我家里备了薄酒,一直想请你来吃一口。你怎么这么大的架子,三个月都不曾露面啊?”
“呵呵,这位爷瞧你说的……去了你家喝酒还能回来了么……”
“你回来干嘛?你就留在我家好了。我布朗姆也算家境不错的富户了,家父坐拥一条街市上的商铺,衣食无忧,还有这些道上兄弟相助。在城区里,我们家说一不二。你留在我家,待遇也不亚于山上的皇后。”
“皇后?我记得你有老婆。”茜茜缇娅的眼神轻蔑。她演员出身,本来就表情很夸张,鄙夷的样子更是轻薄之中带着戏谑,惹得边上的流氓都发笑。
“嫁给你,还不是最后给你家婆娘倒洗脚水的命!你喜欢我,来剧场看就是了。我好端端的大明星,真要是给她倒了三个月洗脚水,到时候老娘花容失色,你也喜欢不起来了。”
说到这,可能大家不知道。小胡子其实也是市井流氓出身,他口中的家父,应该说是岳父才对。就是所谓的上门女婿。
他家岳父本来就是个富户而已,有一些商铺。他做了女婿以后,流氓团与老富商互相媾和,才成了现在的规模。
“我懒得和你理论。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来,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小胡子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他们事先准备了手帕和捆绳,本来就打算把茜茜缇娅绑回去的。
舞女一见势头不对,急忙大叫。没喊出一句救命,就被一个手下捂住嘴巴。一个人抓住她,另一个人拿着绳子捆。茜茜缇娅喊不出来,但是拼命地挣扎,双脚一个劲地乱蹬。
“你们动作快一点。”小胡子催促道。
那个捆绳子的流氓比较倒霉,被舞女结结实实蹬了好几脚,脸都青了。
好不容易抱住舞女的双脚,蹲下身子夹住。腾出手来捆绳子。突然,
“哎哟——!”
那流氓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手用不上力气了。回头一看,一支箭插在肩胛骨上。
“有人!”
小胡子抬眼一看,只见朗多和希林举着剑,并肩走到他们面前。
小胡子一共带了三个手下,一个受了伤,一个正抓着茜茜缇娅。他带着剩下的那个手下二话不说上来火拼。
小胡子武艺不错,和朗多对上三招,谁也没占着便宜。
那个跟班的以为希林是个小孩子,会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到。哪知道上来一刀就被少年盯上破绽,一剑斩到他手上。
小流氓哇哇大叫,喊着同伴来帮忙。抱着舞女的那个也着急了,放下茜茜缇娅,提着大砍刀冲过来。他的武器又大又沉,胡乱抡起来甩了好几圈。
希林不敢硬上,躲着他们后退。
那两个流氓得意了,又一起上来打。不过他们挺笨的。也想不到茜茜缇娅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脚软的女流之辈。她迅速爬起来掸一掸裙子上的尘土。麻利地爬回小窗。又关上里面的木板,锁好了溜之大吉。
希林见了,会心一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女人。”
这时他刚好躲开对方一击。趁着那人没缓过劲来,朝他肚子上踢一脚。
“喂,小胡子,她已经跑了,你还打得过我们吗?”
小胡子对付朗多,稍微有那么一点吃力。他一边防着骑士,一边小心地回头。看到那三个手下的狼狈相,别说气成什么样了。
“我们骑士团的人向来光明正大,不使阴损的手段。小胡子,你不必怕成这样。你们打败了,乖乖地滚,我不会追究。”朗多的剑指着他的脸说。
小胡子一肚子的不甘心。他想和朗多拼命,但今天最重要的猎物跑了,拼了命又如何?
“哈,你们啊这些臭男人,都给老娘听好了!”
这时候,二楼的窗打开了,茜茜缇娅掐着腰得意地站在楼上。这个女人,怎么占了便宜还要显摆!希林都有点生气。
茜茜缇娅一点都没有担心自己性命的忧虑,笑嘻嘻地卖弄着美貌。
“老娘我已经找先生算过了。我这辈子是当正房夫人的命。你,还有你,都给我省省。你们有家的人想都别想了。至于你嘛……”
舞女的指尖划向希林。少年只觉得好几双冰冷的眼神也扫视而来。
她俏皮地笑着:“你努努力,也许可以。不过我现在也有情郎了,他说明年赢取我回家。你十有八九没戏,哈哈哈!”
大家拼命争夺,她却在楼上嘻嘻哈哈地看热闹。
小胡子打量希林一番,料想他并非真正的情敌,便不急着出手。他又恶狠狠瞪着舞女,威胁道:“你是我的,跑不掉。这次没成功,下次让我逮到了,绝不会放过你。你最好别真的有情郎,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哼!”
小胡子最终还是气呼呼地离开。
朗多见他走了。满怀着爱意地单膝下跪,对舞女说:“茜茜缇娅,我的女神,我是你卑微的仆人,在此向你献上我的爱意。”
茜茜缇娅眼镜一翻,听都没兴趣听。
“我会尽全力守护在你身边,就像传说中的骑士那样,爱护珍贵的公主。”
“请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会诚意守护你,无论你在闺中还是待嫁。哪怕你找到了心爱的人,和他厮守一生。我也会默默地守护着你。”
“这人有毛病吧。”
茜茜缇娅冷笑着关上窗。深夜的大街上,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只有朗多跪在冷冰冰的路上。
也许这是骑士们所说的精神恋爱,希林无从理解。他觉得只要茜茜缇娅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好。
天气这么冷,早点带野玫瑰回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