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抱歉啊……”希林承认得有点尴尬，“但我只喝了血，应该不影响你们吃肉吧……”

    黑脸的人蛇扭动尾巴，将希林勒得紧紧地，缓缓呈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希林被缠得说不出话来眯着眼睛哼哼。人蛇变换着角度看少年的眼眸。完全漆黑的船舱里，吸血鬼的绿眼珠发出黯淡的光芒。

    “你不是人类。”

    “这个说法还有点争议。我觉得我还算是个人。”希林争辩道。

    “哈哈——那也是吃人的那种人。”

    “勉强是吧。”希林真的不忍舍弃自己为人的一面，这些话以后有机会再说。但他又不得不靠杀人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那你是生活在水里的人吗？”

    “额……”

    不等希林回一句话，人蛇直接将他完全浸没到了海水里。希林扑腾了几下，实在没有人家力气大，最后放弃了，随他怎么拖着自己淹水。

    等了一刻钟，希林睁着眼睛在水底下惨淡地微笑。人蛇点了点头。“嗯，果然你也能在海中生存。”这才将希林放了出来。

    紧紧缠绕希林的长尾松开来。他在水底翻个跟头站起身。抹一抹脸上的海水，长吁一口气。

    “你吃人，也在海里生活，那么我们就同是海国臣民，理应友好相处。”

    少年一愣，心里还有好多话要解释。虽然说每句话都不是那么回事，但……既然人蛇大哥肯与他友好相处，等会就更容易伺机逃走了。

    “哈哈，是嘛。只要吃人就能成为好朋友啊。我叫希林洛斯。”

    “我叫做伊澜。”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希林想溜，人蛇的尾巴偷偷卷住希林的脚踝，害他又摔一跤，呛了好大一口海水。“咳——咳——大哥，你不能这样……”

    “你远道而来，一定要逛逛我们海妖的集市才不枉此行。”人蛇强行将希林拉到自己身边，对他说，“我带你去看，走吧。”

    希林说拒绝的话都没有，他双脚离地，被这位叫做伊澜的大哥拖着离开了船舱。

    外面，海妖们玩得正酣。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珊瑚礁丛中穿梭跳跃，海面上回荡着那种迷惑心智的歌声。也有其他人蛇海妖赶来加入狂欢。他们尾巴的颜色形态各有不同，花花绿绿的非常耀眼。

    搁浅大船的一侧，有许多侧翻着的小船，组成小凉棚。海蛇带着希林来到一间凉棚前面。嗬，小船一角上挂着发光的安康鱼照亮。浮出水面一块案板——这里是个肉铺！

    一个小个头的鲛人迎面堆笑，一边开始摆他的摊头。各种新鲜的鱼虾争气地摆放在案板上。手边留下一小块地方下刀。

    “鲜鱼片。你们瞅瞅吃点啥？”

    “海妖还吃鱼？”希林脱口而出。

    “那当然。成天吃人哪有那么多人。”伊澜爽朗大笑，拍拍希林的后背问，“你爱吃哪种，我请客。”

    “我不能吃。我只喝血，而且必须是人血。”希林婉言拒绝。

    “这么挑食？”

    希林点头。

    “那好吧，我自己吃。”人蛇点了最爱的生鱼片和海螺片，切好之后用螺壳碗盛着，洒点酱汁，又给他摆个小小的三叉戟在顶上。

    人蛇用尾巴卷着武器，双手捧着螺壳碗吃起来。这里还供应一种水母饮料，一边吃一边喝。集市上其他的海妖也陆续开始吃喝，有说有笑成了一场盛大的酒会。

    “你干嘛还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有什么问题可以讲出来。”

    希林留意到摊头上还有另一种鳗鱼，品种和这位大哥的尾巴很像，怎么看都是同类啊！

    “这个……你也会吃吗……？”

    “哈哈哈，大鱼吃小鱼，是海国臣民的社会法则，没什么不能吃的。”

    “那海妖也会吃海妖吗……”希林用更小的声音嘀咕。

    伊澜的脸色立即有变得难看。“通常，我们会回避这个问题。”

    “哦，好吧，我懂。”希林立即闭嘴。

    鲛人还跑去船舱里搬运了人类的尸体出来，一边咒骂关押的人都淹死了不新鲜。海妖们愉快地点起特色美味。

    鲛人，是这些妖怪里面体型最接近人的。但论模样却又是离人最远的。全身蓝色或绿色，覆盖着鳞片。脸上五官突出，额头耸起，瞪着眼睛，一张厚嘴。手脚上有连蹼，细长的爪子。

    说心里话鲛人长得挺丑。

    大概海妖之间也存在鄙视链吧。鲛人一族明显地位偏低，都在忙集市上的工作。

    二人又逛另一个摊头，摆着卖的是漂亮的珊瑚、贝壳和五彩小石头。这些是饰品。

    “有幸结识一场，你挑个纪念品我送你吧。”人蛇吃好双手又腾出来拿着武器，尾巴缠在希林脖子上。（“一定要挑哦。不挑的话我把你戳死了送回隔壁的生鱼片摊头上。”）

    这个地方的臣民，未免热情得有点恐怖。希林手抖着，逐一凝视摊位上的小饰品。

    “戴这么夸张的项链，跟野蛮人似的……”他心想。

    看着看着，一片小贝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上面有字？！”他吃惊地拿起来，“——若斯？”

    西文需要字母拼读，贝壳上只有三个字母，勉强拼出一个音节，没有任何含义。

    这贝壳上的字肯定不是人为书写的，就是自然地长出来的。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文字的笔触非常细腻，是白色贝壳上自然的咖啡色沉积物汇聚在一起，偶然形成的图案。字母书写得没那么工整，歪歪斜斜，旁边还有同样质地却毫无含义的琐碎图案。

    “太神奇了，这是什么？”

    “这是神圣典籍的碎片。”人蛇解释道。

    海妖类生物迷信的情况恐怕比人类严重多了。比如这位人蛇大哥就如此笃信造物者。

    “我们相信世上有一本真正的神圣典籍，是造物者亲手书写的。他将文字写在贝壳上，传达给世间子民。你看到的就是书上的片段。”

    “呵呵，这就一个词尾。得拼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全集啊？”

    “慢慢找，到了天荒地老时就会集齐。”

    “那我还能选这个做饰品吗……会不会耽误你们集齐圣典？”

    “没关系，造物者还会源源不断创造新的碎片，经常会有重复的图案。”

    伊澜帮着希林一起翻找，找到了勉强拼出他名字的一串：“希琳琳——若斯”。他自己也找了两块拼起来：“伊——澜”。

    差不多就行，毕竟天然长出来的没那么准确。

    鲛人当场钻孔，给二人串成项链带走。

    “这个真好玩。”希林把玩着贝壳项链，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家乡。因为这种形状的贝壳，在部族里是被当做零钱使用的。

    荒原上——哪来的海？

    荒原上没有海，大的湖也要走很远很远才能看到，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但荒原上竟然有贝壳。

    据说是一座开裂的山峰下面，一层层的岩石缝隙里，能挖出这种形状的贝壳。野蛮人不晓得这是什么，只拿它当做一种宝贝。哈哈，就是名符其实字面含义的“宝贝”。因为珍稀而且美丽，就被当做钱来使用。

    说到这里作者在想哦，最早的文字会不会都是从生物的纹样上来的灵感？古人集齐了众多宝贝，誊抄了上面的图案，成为文字（那天朝人收集的有点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