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闸门后是条很长走廊。
有活人进入,气流带起灰尘,让人只能捂紧口鼻前进。
人行走在压抑空间里,感觉连时间线都被无限拉长了,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越走越压抑。
也不知走了多久,火把火光忽然微微摇晃了下。
察觉到手里火把细微变化,晋安脚步一顿。
倚云公子:“怎么了?”
晋安思索:“刚才好像有微风吹过,这里应该是与外界相通。”
他猜得没错,当他们走到尽头时,眼前出现一座被黄沙掩埋了一半的地下宫殿群,宫殿群有一个被炸药炸出来的新缺口,能直接看到地面上的黑夜星空。
外面的风就是从这里吹进来的。
当他们顺着黄沙斜坡爬出洞口,赫然出现在荒漠戈壁上,身后就是沙漠之耳。
“我们怎么又回到了地面了?”
此时,艾伊买买提背着无耳者阿巴斯,和其他人也都出来,怔怔看着眼前的茫茫黄沙世界。
“刚才的地下建筑,应该就是无耳氏大祭司和各祭祀们所住的神宫了。这些神职人员自诩不凡,是代替神行走在人间的神使,肯定有专门通道走向神明之耳天坑里的神殿,他们应该就是通过神宫进入天坑举办各类祭祀、重大庆典活动的。”晋安抬头望了眼漆黑天穹,说出自己的猜想。
这样的解释,的确能解释得通,所以并无人反驳晋安。
“这些无耳氏喜欢住在地下,把房屋、神宫都修建在地下,我怎么突然想到一个成语,叫自掘坟墓?要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无耳氏的遗址,刚才在神宫时我还以为进入某个庞大陵墓了,这些无耳氏居然在地下建造出那么大的宫殿群。”
晋安啧啧称奇说完后,目光看向沙漠之耳里的营地方向:“走,我们先回营地再说,我刚才观察了下天象,我们这趟下天坑再到出来,外头已经过去三个时辰左右,马上就要天亮了。”
这些无耳氏把沙漠之耳天坑视作神明,在沙漠之耳里并没有建筑,无耳氏的建筑都是围绕着天坑建造的,越靠近沙漠之耳代表身份地位越高。
沙漠之耳天坑很大,他们要想重新回到沙漠之耳里的临时营地,还有段路要走呢。
走在回去的路上,倚云公子一路都轻皱黛眉,想着事情。
“倚云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晋安奇怪看一眼倚云公子。
倚云公子:“你有没有觉得,阿巴斯他们的突然发疯,再到带领我们发现阴阳双生路、天坑神殿、石闸门、无耳氏神宫…这些事都是那些已经逃走老兵们设下的圈套,用来故意拖延时间,打乱我们视线,让我们从头忙到脚,没有空闲时间思考破绽,让我们无法第一时间去追他们?”
晋安闻言,面庞冷峻:“这些老兵身上秘密不少,我们至今还没搞明白笑尸庄的人花几代人心血炼出来的那些尸油,到底是先干什么用。”
“其实,他们接下来的行踪并不难猜。”晋安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从容不迫与自信。
倚云公子来了兴趣:“哦?此话怎讲?”
两人在冬风冷冽的沙漠戈壁上边走边说,艾伊买买提他们那些人老老实实跟在两人身后,但暗地里都偷偷竖起耳朵听前面两人对话。
晋安:“这一路走来,我并未在那些老兵身上察觉到尸油,很可能是前几天的笑尸庄着火太突然,他们一直没办法下入枯井下的古墓取出尸油……”
“……所以,他们接下来的行踪并不难猜。”
“一,或许是回到笑尸庄,取回那些对他们很重要的尸油,然后用那些尸油图谋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二,或许因为心系同伴安危,他们并没有急着先回笑尸庄取回那些尸油,而是直接去追那些北方草原的人,打算去救人,等十三个兄弟都齐了后再回笑尸庄取回尸油。他们见我们不急着去救人,然后故意引开我们,他们自己上路去救人,这事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两个概率,各对半分吧。”
“要想抓他们回来,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回到笑尸庄,静静的守株待兔,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最后肯定都要回笑尸庄去取那些尸油的。”
“晋安道长分析得很有道理。”倚云公子若有所思点点头。
晚上的风沙很大,晋安抬手捂紧实面巾,防止被风沙吹跑后吃一嘴的沙子:“不过,我说的守株待兔方法有一个最大缺点。”
倚云公子:“太耽误功夫?”
晋安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一点就透,不错,我们这一来一回笑尸庄太耽误时间。”
“而且还不能保证短时间内一定能守到那些老兵。”
“万一那些老兵先去救人再回笑尸庄,或是人没救到永远死在沙漠里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守到他们,这个办法虽然能最大几率守到那些老兵,但时间线拉太长,还有小概率失败的可能。”
“所以我觉得,倒不如我们继续上路去寻找百足,肯定能与那些北地草原人碰上,找到这些人,就等于找到了那些逃走的老兵。”
倚云公子仔细想了想这事的可行性,最后微微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说说走走间,一行人在夜里步行十几里路才走到沙漠之耳的营地。
先他们一步进入石闸门的那位严大人和守山人,也都已经在营地里。
那些被老兵们迷住魂,一直鬼打墙原地打转的人,已经都被和尚驱魔清醒,此时都面色难看的坐在一边,就连晋安他们回来也只是抬了下眼皮,无人搭理晋安他们的平安回来。
除了奇伯。
“公子、晋安道长,你们可算回来了,刚才只见严宽那些人回来不见公子你们回来,可担心死老奴我了,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奇伯牵着羊和骆驼,满脸喜色的走来。
此时,艾伊买买提那些人还想厚着脸皮的继续凑过来,被晋安给赶走了,他接下来有些话要谈,这些人还无法信任,不可能留在身边偷听。
“老萨迪克,伊里哈木,那些笑尸庄老兵逃走时,你们就在棚子附近,有没有看到具体是什么情况?”晋安当着倚云公子和奇伯的面,直接问三头骆驼。
晋安这一问,老萨迪克立刻夸张的委屈道:“晋安道长这沙漠上的魔鬼太多了,还是跟在你身边最安全!当时我们被惨叫声惊醒后,那时候脑子还有些迷糊,没有完全醒来,好像看到那个满脸毁容的老兵,不知对篝火动了什么手脚,那篝火一下就变成了鬼火一样的幽绿色。”
“当时我们只是看一眼,就被迷了魂,一个人在漆黑沙漠里不停行走,寻找失散的大家,要不是后来奇伯赶到,及时救醒我们,估计我们要一直绕圈不停走下去了。”
一旁的伊里哈木和小萨哈甫也都是点头,表示自己鬼打墙看到的场景跟老萨迪克一样。
晋安沉吟:“那些老兵在逃走前,没杀人?也没有对骆驼动什么手脚吗?”
仨骆驼齐摇头,说那些老兵只带走自己养熟的骆驼,不碰其他人的骆驼,估计是担心碰其他人的骆驼会闹出声响,引起晋安、严宽这些高手的注意力,所以只带走他们养熟的骆驼。
至于那些老兵们逃走前为什么不杀人,其实很好理解,这个时候逃命要紧,不宜节外生枝,要是把人都杀光了,那位严大人震怒下,不跟着无耳者阿巴斯下天坑,而是对他们展开紧咬不放的追杀,他们恐怕很难逃过今晚。
看着晋安跟三头骆驼自言自语,倚云公子和奇伯脸上并无神色变化,反倒是把老萨迪克和小萨哈甫给震惊到了,果然二人都听得懂自己三人的对话。
这时候,奇伯说话了:“公子,在你们未归来的那段时间里,那位严大人跟他的人已经商量好明天的行程,他们打算沿着干涸的古河道继续深入沙漠盆地寻找百足。”
倚云公子听完奇伯的话,下意识就看向晋安:“果然如晋安道长所料,这里每个人的每一步都被晋安道长说中了。”
晋安:“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那位严大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蠢人,他们人多,每一步深思熟虑都比我们看得远。”
倚云公子:“晋安道长太过自谦了。”
……
……
几方人一夜无交流。
次日。
天刚亮,已经重新补寄好水的骆驼队伍,乘着天气凉快,一大早就开始了继续上路。
或许这沙漠之耳天坑里还藏着许多秘密,但他们所携带的食物,不允许他们把时间耽搁在一些并不重要的旁枝末节上。
这天坑更深处的秘密,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来探查了。
三方人马一起赶路,一路上却谁都不搭理谁,直到日上三竿时分,落在最后的艾伊买买提队伍里发出惨叫声,是无耳者阿巴斯醒了。
闹邪了一晚的阿巴斯,被沙漠里烈日暴晒半天后,总算恢复了清明,他抱着自己的断腿和缠满厚厚染血长布的脑袋,痛苦大喊大叫。
见阿巴斯恢复,其他人也都围上去,在安抚好阿巴斯情绪后开始询问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出去解手的三人突然发疯,突然出现在天坑那边,最后二死一重!
阿巴斯虽然自残割掉两耳,但他并没有彻底失去听力变成聋子,只是听觉受到了很大影响,听不清太远的声音,近距离对话还是没问题的。
昨晚发生的事太多了,现在阿巴斯情绪还不稳,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头绪,只模糊记得有人在背后喊了下他们三人,接下来的事就全都不记得了,直到割掉耳朵时的剧痛暂时惊醒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站在天坑边,那声惨叫就是他喊出的,但他只清醒一瞬便又中邪,接下来发生的事又都不记得了。
现在他只要一去回想昨晚的记忆就头痛欲裂。
听到这,晋安和倚云公子对视一眼,这症状有点像是喊魂,而人清醒后一直头痛,也都跟人伤魂后的后遗症很像。
被人喊了魂的人,最容易惊魂伤魂,可按照阿巴斯所说,他们昨晚去解手的地方离天坑还很远,对他们喊魂的应该不是神明之耳天坑里的神秘声音传说……
既然不是从天坑里传出,那就是人为,那些老兵还懂得喊魂?
想不到这群一只脚已踏进棺材里的老头们隐藏得这么深。
见从阿巴斯那问不出什么重要线索,而且阿巴斯只要回忆记忆就无比头痛,最后艾伊买买提护着阿巴斯,不让严宽那些人再逼问阿巴斯,这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的三四天,三方人马一直沿着古河道往沙漠盆地前行。
这片雅丹地貌也不知到底有多宽广,走了这么多天,站在高处眺望天际尽头,依旧还是茫茫无边的土石山林。
这么大片的雅丹地貌,这块盆地曾经是个巨湖或海洋,后来沧海变桑田,露出河床河沟,有了如今的雄奇瑰丽雅丹地貌。
虽然少了那些笑尸庄老兵带路,但是想找百足也并非全无线索,这些沙漠国家不管文明差异有多大,千古以来都有一个统一特点,那便是依河而建。
这条古河道发源于沙漠盆地最深处,一路上流经百足、无耳氏、姑迟国,只要沿着古河道走就能找到跟百足有关的一些线索。
反倒是这天气越来越极端,越来越灼热难以忍受了,水的消耗速度在加剧,跟走在被踹翻的太上老君八卦炉火焰山没区别,每个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防止皮肤被灼伤。
头顶烈日,骆驼队在荒漠戈壁又走了两天,这天,轰隆!
平静的沙漠上空响起几声大爆炸,骆驼受惊,好几人措不及防下差点被从驼峰山掀翻在地。
“爆炸是来自那边!”
西北方向天空有爆炸的沙尘,冲天而起,不用提醒,每个人都看到了西北天空的异样。
队伍精神一振,在快速安抚好座下骆驼后,开始挥舞鞭子驱赶骆驼往西北方向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