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奈法和萨曼莎离开后，场上只剩下桑德斯和坎特。

    桑德斯静静的看着远方的临界森林……如今临界森林的树木已经没剩太多，几乎都是熔岩池，就算还有一部分活着的树，在弥漫的尘埃中，估计也活不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这里或许就该改名了。

    大雪还在下，但雪落于熔岩池上空，便被蒸出雾气。下方尘埃回荡，火光照耀，配合白雾缭绕，乍一看，还挺漂亮。

    “谁也没想到，临界森林的下方，居然沉睡着这么一尊恶魔。”坎特嘀咕着：“跌落了王座的领主，真是太少见了。”

    桑德斯没有接坎特的话茬，眼神继续看着远方，目光似乎放在临界森林，但又好像穿过了那片森林，看往更遥远的妖嚎平原。

    “你在看什么？”坎特疑惑问道。

    桑德斯缓缓开口：“我在猜测，她还会不会回来。”

    “这个很难说，不过恶魔城的戒严马上结束了，估计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到时候东菈就算回来了，对我们影响也不大。”坎特顿了顿，眼光闪烁：“而且，以她厄运的沾染程度，我不觉得东菈有机会回来。”

    坎特说完后，桑德斯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所说的‘会不会回来’，指的并不是东菈，而是……玛德琳。

    在东菈开始带着曼吉摩涅逃跑时，桑德斯便发现在远处观战的玛德琳，化为荆棘潜入地下，偷偷的跟了上去。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玛德琳想要做什么。

    毕竟，曾经东菈可是一手造成了思莉安家族的灭族惨案。玛德琳追赶上去，必然是为了报仇。

    桑德斯发现了这一幕，但他并没有去阻拦。之前，玛德琳与东菈是完全不对等的量级，如果玛德琳去找东菈复仇，桑德斯或许会出面拦截。可如今，在厄运的影响下，玛德琳或许还真的有可能阴死东菈。

    尤其，如今东菈还没办法回复魔源。

    但，东菈毕竟是真知巫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桑德斯也无法判断玛德琳是否能回归。

    深渊的情势瞬息万变，桑德斯摇摇头，决定不想了。

    就算玛德琳真的回不来了，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桑德斯回到自己的领地时，看到安格尔还站在高塔上遥望着远方，看样子他一直未曾离开，雪积在他柔软的金发上，倒是像戴了一顶纯白王冠。

    “你在想什么？”桑德斯落了下来。

    “……这就是深渊恶魔的力量吗？”哪怕那只恶魔已经离开了，安格尔眼神还有些恍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临界森林的大半，居然化为了熔岩池！

    “那是一只特殊的恶魔。”桑德斯想了想，简单的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桑德斯的述说，安格尔的关注点却是从恶魔身上，转移到了那位传说中极其爱“嫁接”别人身上零件的东菈女巫身上。

    “厄运真的有这么厉害？”

    桑德斯点点头，哪怕是恶魔领主，对于厄运巡礼者都避之不及。在霜月的记录中，厄运巡礼者所在之地，会招致无尽的灾厄。

    “那东菈大人的下场……”安格尔好奇问道。

    桑德斯笑着摇摇头，却是没有言说。

    ……

    三日之后，大雪未停，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远方的熔岩池还在滚滚沸腾，火光照耀，白雾朦胧，若不是那浓郁的刺鼻气味，倒是有点仙境的意味。

    要塞里的秩序在经历了曼吉摩涅的惊骇之后，稍微变得齐整。不过这种情形没有维持多久，所有人便收到了一条新的指令。

    “明日将撤离守望要塞，收拾行李，准备转移至科多港口。”

    桑德斯的书房里，安格尔听完这个消息一愣：“恶魔城的戒严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不过，因为曼吉摩涅的事，丝奈法决定提前转移阵地。”桑德斯道。

    这个选择倒也符合现况，毕竟魔神后裔几乎不可能从临界森林的通道出来，更何况，东菈如果回过神来，重新跑回要塞，那也是一场灾厄。

    “你也准备一下，我会趁着这段转移的空档，带你返回巫师界。”

    这是桑德斯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深渊太过危险，安格尔在这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安格尔听后点点头，旋身离开了书房。

    不过，他离开之后却不是去整理行李，而是走出了大门。

    如今眼看着就要离开了，但托比却还没有回来，安格尔想先把托比唤回来。

    安格尔直接飞到了塔顶，发出了召唤的讯号。

    不过，十分钟过去，安格尔并没有看到托比的身影。他迟疑了片刻，又发出了两道讯号，然而放眼望去，四野茫茫，皆是飘落的大雪，托比依旧没有出现。

    因为得知要返回巫师界的好心情，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不安。

    之前桑德斯曾经说过，要塞附近还算安全，他才放心的让托比自己去玩，但如今托比久久未回讯息，让安格尔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因为遭遇到了危险，还是说，托比远离了安全区，没有收到他的讯号？

    安格尔回想起上一次见到托比的情景。

    那是三天前，曼吉摩涅被东菈引走之后。安格尔唤回了托比，再三叮嘱，让它不要去临界森林和妖嚎平原。

    之后，他便陷入了研究，没有再看到托比。

    安格尔的心情有些忐忑，但他强行令止自己不要慌张，依照托比的实力，有幽暗之羽又有重力脉络，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状况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安格尔跳下高塔，飞快的朝着外围的哨塔行去。

    虽然这段时间学徒都有些懒散放松，不过哨塔上的守卫，却是时刻枕戈待旦，之前托比想要出去溜达，还差点被那些守卫当成外敌。后来，是坎特帮忙说明，托比才能自由的在要塞外活动。

    在大雪覆盖的要塞里不停的跃起奔跑，安格尔连续询问了几个守卫，都没有人注意到托比的行踪。直到，他来到要塞北部的塔楼上，才得知了一些情况。

    而这个情况，却不是守卫告诉他的，而是在塔楼上喝酒玩乐的一个学徒听到安格尔询问守卫，帮腔的结果。

    “你说那只灰不溜秋的小鸟？”说话的是拿着一个空玻璃酒杯，身上沾满酒味的矮胖学徒，他思忖了一下：“我记得，昨天下午我们去寻迷湍银环的时候，看到过那只鸟。”

    迷湍银环，是一种类虾生物，对于美食巫师而言，这是一种低阶食材，直接进食可以助益男子雄风。

    “对吧，小辫？”矮胖学徒推了推身边扎着长长鼠尾小辫的正太学徒。

    辫子小孩的脸上带着酡红，也不知道是醉酒还是因为提到迷湍银环。

    “当时天色有点暗，我没有看到。不过波波塔应该看到了，他一直在往天上看。”辫子小孩说完后，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安格尔：“你是帕特先生吗？”

    “你认识我？”

    “之前波波塔说过，你是幻魔阁下的弟子。”辫子小孩眼里仿佛闪着光，一脸崇拜的表情。

    波波塔？安格尔听到这个名字后，似乎打开了脑海深处的记忆匣子，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身影跃了出来。

    此波波塔，是彼波波塔吗？

    安格尔在思索的时候，矮胖学徒颇为殷勤的拉着安格尔在高塔上绕了一圈，来到的另一侧，然后安格尔便看到了一个半躺在屋顶，靠着上层房檐遮雪，优哉游哉饮着酒的男子。

    同时，男子身上缠绕的血色锁链，让安格尔一愣。

    果然是他。

    这条锁链还是当初安格尔炼制的。

    自从炼制了这条锁链之后，安格尔便没有再见到波波塔，一别经年，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里。

    “波波塔，你来说说，昨天咱们是不是看到那只飞鸟了？”矮胖学徒靠着钢铁护栏，对着护栏外的波波塔叫道。

    波波塔饮了一口酒，转过头。

    他的视线直接略过矮胖学徒，看向了安格尔。

    一瞬的失神后，他拿起只剩下薄薄一层液体的酒杯，对着安格尔凭空一敬。

    “又见面了。”波波塔笑眯眯的道。

    安格尔愣了一下，眼里闪过疑惑。听到波波塔的说话语气，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来，帕特先生是忘记我了？”

    安格尔甩掉脑海里奇怪的熟悉感，对波波塔摇头道：“自然没有忘记，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们之间只是卖家与客户的关系，若是换个时间地点，安格尔或许会寒暄两句，但此刻托比行踪不明，安格尔却是没有继续客气，直接问道：

    “刚才，这位……”安格尔看了眼矮胖学徒，正思忖着该怎么说时，他立刻作出自我介绍：“我叫达斯奇”。

    “我正在寻找这样的一只灰色海鸟。”安格尔摊开手，将托比的幻象模拟在掌心上：“刚才，达斯奇告诉我，你曾看到过它？不知是在哪里？”

    波波塔看着桑德斯掌心的幻象小鸟，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像还真的见过，我想想……应该是昨天下午，在幽影之丘附近看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