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镜面复现,主要功能和留影石差不多,可以将曾经发生过的画面记录下来,通过镜面重新映照。
不过,主要功能虽然差不多,但比起留影石,镜面复现的细节要多了亿点点。
镜面复现可以通过“镜面”完美映照的特性,将当时产生的魔力波动、信息素、甚至环境氛围与主体交织的能量反馈,纤毫毕现的记录下来。
单从观感上来说,镜面复现自然是比留影石好太多了。
不过,镜面复现的细节虽多,但也不见得全是优点。有些细节,属于缺点,譬如说,它有留影衰减机制。时间隔得越长,复现的内容也会越缺失。
衰减期一般在记录发生的半个月后就会开始,一直持续一年左右。等到一年后,镜面复现就完全忘记当初所记录的一切事物了,而留影石只要不被破坏,内中留影就会永存。
这种留影衰减,其实也算是生物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毕竟镜面复现中的细节太多了,一直留存只会让以后的镜面复现变得更加困难,繁冗且无用的信息占据思维,只会成为累赘。
而此时,童心幽奴的镜面复现,才过了十多分钟,自然还没有处于衰减期。
它复现出来的画面,不仅所有细节完备,就连安格尔身上的血气,以及缭绕的那些能量,都完全在镜面中呈现了出来。
镜面里,红发金眸的年轻巫师,拍了拍身边的学徒:“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学徒没有反抗,点点头就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而红发金眸的巫师在沉吟了片刻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是将目光转向了墙角的梳妆镜。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带着饶有兴趣的眼神走到了镜子前。
他在镜子前歪了歪头,撩了撩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整理了一下衣领。似乎真的只是在照镜子。
不过,他做完这一切“合理的动作”后,突然笑了起来:“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是不打算出来吗?”
童心幽奴心下一惊,自觉已经被发现,立刻操纵起了镜面,镜子里出现了漩涡般的黑洞。
红发金眸的巫师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更甚。
那笑容在童心幽奴看来,十分熟悉,就像是智者主宰平时的笑一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而自己则是那个愚笨且顽劣的小孩。
智者主宰笑它也就罢了,但一个外人居然也敢嘲笑它。童心幽奴有些愤怒,它已经开始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个可恶的人拉入镜子里!
但是,童心幽奴又分不出这个人是谁,如果这个人是游商组织的怎么办?智者主宰让他们尽量不要伤害游商组织的人,因为,游商组织的存在对他们利大于弊。
脸盲症的童心幽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便出现了下面的一幕:
红发金眸的巫师与镜面中的漩涡面面相觑,持续了十数秒的时间。
或许是气氛有些微妙,红发巫师低声嘀咕了一句:“你这是邀请我去漩涡里的意思吗?”
“真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你的邀请。”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走了。”
红发巫师话毕,就做出要离开的动作。
童心幽奴心中一急,虽然也不知道将他留下来要做什么,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对方走。童心幽奴想到这,就准备伸出手拉住对方。
宝石一般的手,想要穿过镜面,去将那红发巫师拉住。
但奇怪的是,它的手刚刚触碰到镜面,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了回来。
对它而言,本来没有任何通行障碍的镜面,此时像是多了一个封印般,封锁住了镜内外的空间连接。
童心幽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伸出拳头使劲的捶着镜面,可始终无法突破镜面的封锁。
而那可恶的红发巫师,站在一旁看戏,数秒之后,他似乎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对着镜面里的童心幽奴挥了挥手,似乎在说着:再见。
童心幽奴此时愤怒无以复加,于是,它做出了一个让对方目瞪口呆的动作。
它、自、残、了!
是的,它就是自残了,把自己的小拇指直接从正中间给掰断了。
然后借着小拇指里流出来的发光‘血液’,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中,得意洋洋的在镜面上撂下了一句狠话:
「离开这里,或者永远给你居留证!」
……
镜面复现到此结束,童心幽奴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被人发现,神女冕下会生气。但看着自己当时的种种作为,想着自己最后给对方留下的巨大“震撼”,童心幽奴就觉得很爽。
那个红发巫师肯定被吓到了,在看到自己的话后,直接吓跑了。
它还是维护了冕下的威严的!
想到这,童心幽奴得意的迎向艾达尼丝,就算神女冕下不表扬它,应该也不会再怪罪它了吧?
然而,艾达尼丝此时的表情却不如童心幽奴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而铁青色一片。
“神女冕下,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吓跑?”
艾达尼丝:“……”
吓跑?你告诉我,他是被你吓跑的?那人走的如此从容,哪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你脸盲就算了,连对方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吗?
艾达尼丝在心中一通臭骂,但最终还是没有述诸于口。
就像奥拉奥曾经说的那样,童心幽奴的思维方式永远只停留在孩提时期,骂它根本没有用,很大可能,只会有反效果。作为幽奴的主人,她的所有话都有可能影响到幽奴的发展,说不定,被骂之后再分裂出一个孤僻童心或者复仇童心、恶童之心。
到时候,以幽奴的性格,肯定还是将这些分裂出来的童心当成自己本体,完全不会有排斥,而幽奴还是自己的下属,这些分裂出来的童心系列,也是她的下属。这么多童心,就算心思黑暗了,还是童心啊,思维方式依旧幼稚……这纯属是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恶童之心再进化成狡猾少女心、阴毒后母心,麻烦更是一箩筐。
还是维持现在纯粹幽奴就好。
思及此,艾达尼丝淡淡道:“你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该在他面前现身。其他的,都是注定的结果,所以……无妨。”
“不该现身?可是,他发现我了呀?”
艾达尼丝:“他隔着镜子,就算发现你,也不知道你的具体形貌。你显露出来,只会将自己的形态展露在对方眼中。这也等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眼中。”
“而且,他也不见得一定察觉到了你的存在。说不定就是在诈你。”
童心幽奴震惊道:“诈我?怎么可能?他都点出我在镜子里了。”
艾达尼丝轻声叹了一口气,柔声安抚道:“人类是很狡诈的,常常使用一些卑鄙的伎俩。”
童心幽奴听出艾达尼丝不怪自己的语气,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也随着艾达尼丝同仇敌忾的骂起了人类的狡猾。
骂了一会儿后,童心幽奴问道:“对了,那个人类是冕下要找的人吗?”
艾达尼丝思索了片刻,道:“那个人类用了变形术,还以幻术遮掩了形体,不过他的血气告诉我,他不是诺亚后裔,跟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人类,也不是诺亚后裔。”
童心幽奴一愣:“那他们是游商组织的人吗?”
艾达尼丝摇摇头:“也不是。”
“奇怪……那他们会是谁?”
艾达尼丝也说不上来,对方伪装的很完美,单纯从镜面复现上,是看不出具体身份的。
“不知道,或许只是闯入这里的外人吧,你不用在意。”艾达尼丝顿了顿:“你这次做的不算失误,只是稍微冲动了些,以后记得克制一点。”
“还有,不要自残了。虽然可以用材料修复,但适合的宝石料也不太好找。”艾达尼丝:“而且,你再这么自残下去,不知多久才能凑齐你的躯壳,你难道想一直只有一只手吗?”
童心幽奴:“……我错了。”
虽然童心幽奴也不知道错在哪,在它看来,人类的身体其实也不是多好用。但少女心和慈母心都铸造了躯壳,它也不能落后。所以,该道歉还是要道歉。
艾达尼丝怎会不知道童心幽奴道歉的一点都不诚恳,但这就够了,让它放心上,指不定要乱想什么七七八八的。表面道歉,至少知道自己是错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稍微收敛点……吧。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去把慈母心或者少女心叫来,要准备陷阱对付那些人了,至少,要他们将你的宝石料给赔出来。”
艾达尼丝其实只是觉得童心幽奴不靠谱,想和幽奴本体再谈谈情况,但又不好打击到童心幽奴,这才补充了一个理由。
童心幽奴完全听不出来艾达尼丝的本意,只以为是神女冕下为自己出头,它内心一阵感动,不等艾达尼丝吩咐,就往回跑。它要第一时间,将少女心和慈母心叫来……嗯,一起叫来!
等到童心幽奴离开了,黑暗重新降临。
艾达尼丝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从轻松逐渐转为了平静,不久之后,她又皱起了眉头。
童心幽奴映照出来的画面,并非全无作用。至少,揭示了一个问题:谁破坏了她留在悬狱之梯的哨点?
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用了变形术不敢以真容示人的巫师。
对方封锁了镜面,让童心幽奴的手无法外探,这是一个明确的标志。
普通的空间封锁,童心幽奴的手探出去,会因为空间的逆差而被绞碎。但这回,童心幽奴连手都无法探出去。
只说明一件事,对方不仅懂空间术,而且对镜面空间有一定了解。
那之前的哨点被破坏就很容易推理了,对方了解镜面空间,所以想要破坏安置在镜面上的哨点,那简直轻而易举。
对方为何要破坏哨点?这个问题,艾达尼丝并不在意,换做是她,如果在外面行走发现有人监视,也会随手破坏。所以,这问题不用解释。
但是,有一个问题艾达尼丝很在意。
这个巫师出现的时间点很巧,又不是游商组织的巫师,那么他只有可能跟着诺亚后裔一起来的。
诺亚后裔本来就是一个大麻烦,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懂得镜面空间的巫师……这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诺亚后裔是觉得这一次,一定能进入遗留地了?
艾达尼丝眼睛微眯,她并不想要对诺亚后裔动手,但是,如果让诺亚后裔来到这里,危机就更大了。
她可一点也不想要改变现在的状况。
就在艾达尼丝眉间阴沉时,黑暗深处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艾达尼丝立刻收敛起了表情,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你又说谎了。还说自己要睡觉,结果,不仅跑出去了,还偷偷见了幽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艾达尼丝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遗留地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奥拉奥了。
艾达尼丝:“你也让我很讶异。你以往都只是偷看,从来不现身,这回怎么突然出来了?”
奥拉奥摘下黑色礼帽,挠了挠头:“咦,我以前偷看都被发现了吗?”
艾达尼丝轻噫一声,没有回答。
奥拉奥突然用羞赧的语气道:“那你洗澡的时候,也知道我在偷看吗?”
艾达尼丝猛地转过头,眼神不善:“你偷看过我洗澡?!”
奥拉奥连连退后,手摇的跟蒲扇一样:“没有没有,我就说着玩的。”
艾达尼丝冷冷一哼,上下打量了一下奥拉奥,最后却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量你也不敢。”
奥拉奥嘴角撇了撇,心里一阵嘀咕,量我也不敢?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在反激与撺掇?
虽然这么想,但奥拉奥可不敢接话。
艾达尼丝:“你现在出来,是要做什么?单纯就是想指责我说谎?”
奥拉奥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其实一直阻拦也不是什么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