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飘在空中,弥漫于鼻端,停留在院子之中,似乎在这个时候锁定了时光一样。
老院之中,桂花树下,话桑麻。
在这个时候,李七夜坐躺在那里,神态十分放松,而中年汉子则是取酒而温。
君兰渡,就是眼前这个中年汉子,而这个名字,对于六天洲而言,是十分的陌生,人世间,记得这个名字的人乃是寥寥无几。
如果这个名字要被提起,或许只有在下三洲的书院之中,或许只有在开山大典之时,或许只有在麋鹿典当之时。
摇天大道引,没错,书院的神峰之上,那把插在那里的举世无敌兵器,就是他的,就是君兰渡。
在书院之中,有着这样的一个传说,曾经有一个叫君兰渡的学生,在当年的麋鹿典当之中得到了一件万古无双的宝物,最终,这件宝物他自己并没有带走,而在开山大典之中,把宝物回馈给了书院。
从此之后,这个曾得到举世无双仙宝的君兰渡,正是因为把自己的宝物回馈给书院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有人说,在献出了自己宝物之后,君兰渡一生是碌碌无为,并没有什么建树,并没有什么造化,最终,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客死他乡,人世间再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事实上,也曾经有人寻找过这个叫君兰渡的人,但是,在下三洲没有再寻找到他的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所以,在后世,所有人都认为,君兰渡最后只是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什么都没有留下,好像在这个人世间中,没有一个叫君兰渡的人来过,除非是在书院之中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书院之时,不少学生、不少老一辈,在谈及鹿麋典当的时候,看到摇天大道引之时,都会谈起这个君兰渡,每每谈起他的时候,也不知道让多少人为之惋惜,不由为之感慨。
在许许多多人看来,君兰渡若是能拥有着摇天大道引,他一生必定是能有着了不得的成就,就算君兰渡不能证道成为一代无敌帝君,那么,他在下三洲,也有可能是称霸一方,甚至是创宗立派,绝对是能立下赫赫威名,能留处属于他的传说。
但是,君兰渡却把到手最无珍贵无敌的摇天大道引献给了书院,从此之后,成为了默默无名之辈,一生未留下任何建树。
但是,又有谁能想得到,在下三洲之中,已经不见人影、不见任何痕迹的君兰渡,却会在上两洲之中,在这小小陶村之之中,住在这样的小小院子之中。
当然,就算是在这上两洲之中,君兰渡也是声名不显,没有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痕迹,在上两洲,若是找人问起,只怕,也一样没有人认识君兰渡这个人。
桂花树下话桑麻,此时君兰渡温好了酒,为李七夜斟上,说道:“先生饮了大道茶,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唯有自己酿的粗酒一壶,此酒乃是采老桂花而酿,请先生品尝。”
李七夜举杯而尝,温酒入喉,一股清香,犹连接大地一般,桂花清香,直通全身,在这瞬间,好像是与大地连接一样。
“好酒。”李七夜举杯而敬,敬君兰渡,敬老桂树,澹澹地笑着说道:“酒可通神。”
“不入先生法眼。”君兰渡笑着说道,又为李七夜满上。
李七夜半躺在这大师椅上,任由阳光洒落在身上,轻轻地摇头,神态安宁,犹如是要入睡一般。
“你可知道,我为何而来。”李七夜笑了笑。
君兰渡苦笑了一下,说道:“知得,近日我自己给自己算了一卦,就为先生准备好。”
说着,君兰渡一抬手,听到“哗啦”的水声从院之中喷涌而出,这从地下喷涌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大道甘露。
大道甘露喷涌之时,如酪如奶,一股甜香,让人忍不住沉浸在这里。
大道甘露喷涌,眨眼之间,在小院之中凝积成了一个水池,在这一刻,水池之中托起了一具古棺。
这具古棺通体乃是以古玉铸成,不知道是何古玉,但是,古玉在流光之时,好像是蕴藏着时光,又像是蕴养着生命,这样的一具古棺,似乎一旦是躺入其中,便是可以在时间长河之中漂泊,甚至可以跨越千百万年而不老。
在这一具古棺之上,加持了一道又一道的帝符,此乃是古之大帝亲手所加持上去的无上帝符,而且,这不止只有一位大帝加持,可以说,这样的一具古棺,乃是远古之时便是得到了一位又一位古之大帝的青睐。
或许,这就是帝棺,能葬古之大帝,也能把古之大帝送入了时光之中。
“浅家有一棺,埋葬未亡人。”在这个时候,君兰渡亲手把古棺抬到了李七夜面前,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当年,得此棺的时候,就幻想着,有哪一天,在临死之前,往里面一躺,把我送入时光之中,这一生也足矣。”
说着,君兰渡打开了古棺,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古棺,感慨地说道:“今日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躺进这古棺之中了。”
对于许多人而言,还在活着之时,最忌谈死,但是,君兰渡却一点都不介意,谈起死亡,乃是坦然自在,并不介意死亡。
李七夜不由笑了一下,说道:“你活得好好的,谈什么死。”
“人终有一死,又不是仙。”君兰渡也是豁达,笑着说道:“就算是仙,那也轮不到是我。”
“就算你不是仙,也逍遥胜仙。”李七夜澹澹一笑。
“先生如此夸赞,我这一生也足矣。”君兰渡笑着拍了拍古棺,说道:“今日,也是物归原主,得此棺,时至今日,原来,此棺也是先生为浅家所留。”
李七夜澹澹一笑,并没有回答君兰渡的话,把封印的尸体放入古棺之中,最后再烙上加持,在这瞬间,古棺浮现了氤氲,犹如是仙气一般,这样的一具古棺,好像是瞬间蕴养着这具尸体一样,要把这具尸体的生命重新蕴养回来。
“这才是此棺正确的打开方式,好惊人的手段。”君兰渡看着李七夜把尸体封入古棺之中,不由惊叹了一声,说道:“真正的起死回生,从未见过,人世间,也唯有先生可以做到。”
李七夜不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若真的是死透,那我也无力回天,或许,除了贼老天,没有人能真正做到起死回生。”
“就算是一缕生机,而能逆天再生,这也是举世无人能匹也。”君兰渡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依然是不由为之惊叹。
李七夜澹澹地一笑,再一次坐了下来,君兰渡为李七夜满上一杯。
李七夜轻轻地啜着,悠然,过了好一会儿,徐徐地说道:“此生,你有何求?”
“我这凡俗之躯,没什么可求。”君兰渡笑着说道:“一日三餐,吃点好的,有暇之时,看点书,听听虫鸣,看看落日,此生,也足矣。”
“又有几人能豁达如斯。”李七夜不由笑着轻轻摇头,说道:“人世间,多少惊艳,多少无敌,但是,无敌之后,又能归凡,举世又有几人能做到。”
“我不敢登无敌之峰,也无能为力。”君兰渡笑着说道:“先生如高峰,我辈不可及。”
李七夜看了君兰渡一眼,笑了一下,说道:“若是人世间评天下诸君,有你一席之地。”
“又如何。”君兰渡不由苦笑了一下,说道:“也不过蝼蚁罢了,当年多少英雄,最终只不过是一杯黄土罢了。遥想当年,世帝何等了得,何等传奇,最终,也是烟消云散。”
“世帝,真英雄,真男儿。”李七夜徐徐地说道:“三族该庆幸有世帝,不然,三族必毁。”
“我辈不及。”君兰渡轻轻地说道:“我此生,只求三餐而已。不敢与世帝之辈相论,更不敢与先生比高,实在是不自量力。”
“安求三餐,也难得。”李七夜笑着说道:“并非是每一个无双之人,都要肩担道义,但,肩担道义者,乃是大牺牲也。”
“所以,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我只是如蝼蚁一般苟活着,活是舒服一点而已。”君兰渡笑着说道,他是十分坦然,十分自在。
不论是名还是利,都未能拘羁君兰渡,他只是那位看看闲书,求得三餐,便已足矣的闲人。
但是,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在大世如滔之中,能做一个闲人,能掌握自己命运的闲人,那已经是十分了不起,已经是可以笑傲这人世间。
特别是在这上两洲,四大盟对立,君兰渡一个高人,却置身度外,不卷入任何纷争之中,这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
“舒服点呀。”李七夜不由轻轻感慨,叹息一声。
君兰渡认真地说道:“我辈能苟活,能舒服点,也是先生的功劳,也是世帝诸位先贤的功劳,没有诸位先贤前赴后继,我辈出生,也只不过是奴隶罢了。”
“或许,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李七夜笑了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