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轮势必有人开始杀戮,游客动手或者场景内人物动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雷尼克斯这么说基本上就是承认了岛上的谋杀几乎都来自于他的策划,只不过每一轮的行动者不同罢了。
“既然如此,埃舍尔先生恐怕也知晓?”陆凝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老管家。
“我负责在必要的情况下执行对佣人们的清除。”
第二轮的事情果然是他做的。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这两位呢?”
“他们确实只是应邀而来的朋友,虽然这样评判可能有些冒犯,不过他们两人在骤然遭遇攻击的情况下反抗能力与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他们还是传统魔法师,并不能像霍华德家族这样应变。”雷尼克斯说,“当然,如果他们准备完全,是不会比我差的。”
“没有这种机会。在一个轮回中,仅凭弩箭和枪械,普通人就可以威胁到查斯汀娜。”陆凝摇了摇头,“这些暂且不论,你已经确定了你的老对头都派遣了谁到岛上?”
“我的行为并不是太过秘密的事情,何况廉清宜也不是一个完全忠诚的人。我既然知道情报可能从哪个方面泄露出去,自然知道从哪个方面会遭到最多的渗透。”
雷尼克斯走下了楼,让埃舍尔敲响了一位客人的房门。片刻之后,门被这里的住客打开了,施里特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外:“雷尼克斯先生?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晚上好,施里特先生,我想来看看你的画作,希望这几天不至于让你感受到招待不周。”雷尼克斯礼貌地说。
“啊!当然,当然没问题……您请进。我的确正在创作一幅画,我从暴雨中得到灵感,现在正在完善它。呃,医生您也是……”
“雷尼克斯先生的身体情况您知道,如果有什么计划之外的行动需要我随身看护。”陆凝向施里特笑了笑。
“是是,雷尼克斯先生的身体现在应该还好吧?”施里特局促地问。
“目前状态还可以,否则他不会对您的画作感兴趣的。”
陆凝和施里特搭着话,雷尼克斯与埃舍尔已经走进了房间当中。
雷尼克斯伸手抚摸了一下摆在房间里面的画框,陆凝此前见过那上面的画,甚至通过画作接通过魔法起源,不过现在那画上却并没产生奇怪的反应,而雷尼克斯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走过去了。
“这里的工具用起来是否习惯?”雷尼克斯开口问道,“仓促之间,只能为您准备一些常见的画具……施里特先生,希望这些不至于影响了您的发挥。”
“当然不!您太客气了,无论是画具还是颜料都比我平时用的还要好了。哈哈,我不该说这些……”
“我们当时看到您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可真是一无所有。施里特先生,您很走运,海上遇难还能偏巧漂到岛上,这个几率可并不高。”
“我抓着一块木板漂过来的,您不会觉得……”施里特有些紧张。
“别担心,施里特先生,我允许你在岛上随意走动作画,自然是信得过您的,只是随口一提。”雷尼克斯摆了摆手,“不过,这么多天你应该不只是作了一幅画吧?其余的画作都在哪里呢?”
施里特愣了一下:“您说什么?另外的画作?画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雷尼克斯先生,我完成一幅画的时间通常要半个月到一个月,这还是比较普通的作品。”
“是吗?”雷尼克斯指了指床,“床下是什么呢?”
在雷尼克斯忽然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凝就知道有什么熟悉的场景即将发生了。果然,白光一闪,施里特立即愣在了原地。
“他就是你老朋友安排进来的人?”陆凝问。
“他不是。”雷尼克斯抽出了绝望速递当中的信纸,“我是一个行为比较正派的魔法师,不管你信不信,多数情况下我不会使用极端手段来处理问题。但我的对手并不会这样。”
雷尼克斯的神情很严肃,陆凝也立刻重视了起来,她接触过的魔法师都是岛上的,都是属于雷尼克斯的交际圈子之内,对于这个世界其余的魔法师她知之甚少,不过从“医生”的经历来看,似乎并不是那么和平。
而雷尼克斯伸手从床下拉出了一幅画。
“魔法师有非常多的学派,根据所掌握的魔法起源和魔法系统的不同,他们有着各种堪称匪夷所思的能力,其中有一部分可以应用于人体上。”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人,而陆凝清晰记得在此前的轮次中,施里特死亡后的房间检查并没有这么一幅肖像画。
就在此刻,变化陡然发生,画中的那个人猛地从画里面弹射了出来,布满颜料的手掌并成一个尖锥,直接刺向了雷尼克斯的面门。埃舍尔立即丢出一张纸,大量颜料撞击在纸张上,立刻再次化为了斑斓的画。
“谁的猎手?”雷尼克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手中便聚集起了大量的魔力,将那个从画里面蹦出来的人再次按了回去,不过这些颜料依然不安分。
“这……这是什么?”
“活性颜料。”雷尼克斯冷笑了一声,“你应该了解了我所进行的一些实验,不过现在,你可以看到一些更加超乎寻常的手段。”
埃舍尔用纸张将那幅画牢牢封锁了起来,然后将它拿起。雷尼克斯恢复了施里特的状态,删掉了这部分记忆之后,将画直接拿走了。
“我的对手们也了解我,他们知道让人来到这座岛上,无论多么精妙的伪装总是会被识破的。所以他们会考虑用我难以猜测的手段。”
“活性颜料是……”
“使用活人作为素材制作。”雷尼克斯让埃舍尔把那幅画收回自己的房间,继续走向心宫浅夏的屋子。
“不出所料。”
“他们将一个活人制作成为染料,然后将这些东西注射到另一个活人的体内。他们不需要对施里特做太多的影响,只要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运气,加上一个暗示。施里特本人甚至都是不知情的,他会自己抽出血来完成这幅画。”
这倒是陆凝没想到的,这种偷渡刺杀的方法有点过于防不胜防了。
然而看情况还有——雷尼克斯接下来给她展示了他的敌人们究竟能有多丧心病狂。心宫浅夏随身的道具当中居然将人拆解成了皮肉骨血四个部分携带了进来,雷尼克斯找到的只有这些东西被拆卸下来的痕迹。而心宫本人甚至无法看出来这些,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用魔法组装上去的,自动脱离。
接着是久住平真,令人大开眼界的是,这次敌人的刺客居然是藏在了电脑里面,陆凝是不明白这群魔法师是怎么吧魔法和代码搞到一处的,反正刺客已经通过代码被释放到了岛上。
“他们这些刺客……”
“这是一些尝试。有意思,他们几乎是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渗透到岛上,只可惜大多数并不能保证刺客的存活。”雷尼克斯可以随时获取岛上的信息,哪怕那些刺客离开了也照样会被他追踪到,不过这些奇思妙想创造的刺客们离开原有位置后没过两个小时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最后,能够保持长期活性的只有两个。”陆凝跟着雷尼克斯回到房间后,看到了被埃舍尔“封印”在这里的两件物品:一幅画和一本古老的笔记本。
施里特的画作是一件成功的制品,而那个笔记本则是从马凯洛夫的行李当中找出来的。雷尼克斯并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以他的权威直接拿走了。
除了利用活性颜料制作的画以外,另一个是将人的特征分解成了文字与图画进行了记述,这与雷尼克斯手中的“绝望速递”有一些类似。而那本书是真的能够通过文字的“刀锋”在现实世界呈现出锐利的刃状的。
“这些刺客都是自愿被改造的?”陆凝看到刺客依然忠实地执行着刺杀,便问道。
“怎么可能,他们基本上都是被自愿的。魔法师当中毫无底线的人很多,洗脑几乎是他们个个都会的手段。”雷尼克斯将两件诡异的制品放在自己的房间正中,然后让埃舍尔绘制了一个不算很精细的魔法阵。
“话说回来,医生,您真的确定自己携带的那些药粉、病例之类的东西里面没有混入杂质吗?”雷尼克斯看了看陆凝。
陆凝如今真的不是很确定了,雷尼克斯的对手几乎能在任何一件普通的物品上覆盖一个人上去,这种疯狂倒是可以让这个魔法体系残废的世界评价提升几分,却更让人担忧了。
不过她认为这些刺客并没有杀过什么人,每一轮都是如此。
雷尼克斯的对手都是瞄准雷尼克斯动手的,然而事实上雷尼克斯已经处于了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他活着的情况下,刺客的攻击恐怕也拿他没办法,相较于这些制作刺客的手段,将八目岛整体制造为自己的魔导书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恐怕没有哪个人能想到在这座岛上雷尼克斯可以毫无延迟地运用各种魔法,哪怕大家都是在魔法领域完成了某些突破。
“嗯……真是不错的手段。”
陆凝思考的时候,雷尼克斯已经完成了对那两件造物的检查。
“使用活体颜料制作画作是斯特凡的方法,他们在鲜血和艺术两系领域内有着非常丰富的支线魔法发展,这足以让他们创造出更加独特的魔法来。这个家族与茉莉有一丝联系,斯坦利家族已经没落,而他们的没落与斯特凡家族大量抽取下级家族的血脉力量丝丝相关——哦,血脉力量并不是什么很神秘的东西,就是血液内的优质遗传因子。斯坦利早就因此失去了魔力和大部分智慧而遭到遗弃,现任的家主更是两个蠢货。茉莉这一代已经是普通人了。”
“那么为什么会通过施里特送到这里?”
“这种动手总不会用非常明显的方法,而茉莉怕是连斯特凡是什么家族都不知道,正如他们所表现的那样,他们冷血无情。”雷尼克斯很清楚自己的对手都是什么模样,“至于另外那本书,这倒是让我感到意外……”
“它和你的绝望速递很像。”
“事实上就是同样的工艺。只是当时我得到的这些魔法道具都是来自于和我关系不错的那些魔法师,绝望速递这样优质的魔法道具更是一位品行良好的魔法师精心制作的物品。我从来没想到这样的魔法会用在这种邪恶的方面。”雷尼克斯皱起了眉,“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他和这座岛上的什么人有关吗?”陆凝问。
雷尼克斯抬头,看向埃舍尔。
“陆医生,我来自于席尔瓦氏,与很多魔法师不同,我们没有形成家族,仅有几个系在单传。这件道具由我的叔父制作,而出了他的孩子以外,这种魔法知识不可能传给任何人,连我也只能识别。”
“那不就是那个孩子的问题了?”陆凝说。
“阿尔塔纳没有子嗣。”雷尼克斯回答道,“至少两年前我和他通信的时候,他还没有孩子。而他肯定不会领养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来教授知识的,就算养也是从小开始。”
“他的夫人呢?或者别的什么手段也可以从他那里挖出类似的信息来?在看过你这些对手的手段之后,我对你们的创造力很有信心。”陆凝表情有些古怪。
“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是……”埃舍尔迟疑了一下,“这是叔父钻研了一生的东西,我认为叔父从未想过在活人身上的应用成果。就算有人劫持了这份知识,想要在两年内钻研透彻,并开发出新的用途来也有点……”
“不。”雷尼克斯忽然说,“我们要想到最坏的可能。”
陆凝叹了口气,这位魔法师在这方面真是毫不迟疑。
“阿尔塔纳可能已经与我为敌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雷尼克斯望向埃舍尔,“人在晚年什么疯狂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我现在做下的这一切也是我年轻的时候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