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肠儿一扬旗子,各种食材形状的妖怪便主动让开了道路。
毛肚子一晃铃铛,它们便全部躺平,将自己摆成一道菜的样子。
一行人真正地穿过那扇大门,却发现那扇所谓的门,完全敞开,门口也没有守卫。
陆然问无量子,“说起来,这一旗一铃都有让人的混乱的作用,这我懂,可这形同虚设的门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明明可以随意进入,为何却还在门外排队?”
无量子望着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芸芸之众,仿佛过去一万年他无数次在人潮中驻足那般,叹道,“这些人道行太浅,被迷了而不自知,所以你看上去的确没有门,但在他们的眼中或者说心中,却是有门的。”
“我明白,就是说他们已经看不到那座【神山】。”陆然点点头,看向仍有些迷糊的葫芦头和万隐心,正琢磨着自己为何不受影响,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等等,你说这些……都是人。”
“没错,而且都是仙人。”无量子点点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种人有很多,修仙不成反成魔。”
“成魔?”陆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词。
“我也是很清楚。”无量子努力回忆了一番,“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未拜入教尊门下的时候,人间到处都是这种妖魔,但后来教尊联合结教师叔将它们彻底扫清荡平,几千年来就再不曾见过,没有想到在这洞宝之中竟然又见到了,而且还有这么许多。”
陆然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等等,你说结教师叔,是什么意思?”
无量子也惊讶了,“你身为环教子弟?不知道两教出自一家?本教教尊和环教教尊是正宗的师兄弟,结为兄长,环为师弟。”
陆然咬牙切齿,“我早该想到的!对了,既然是师兄弟,那他们二人肯定有名老师对吧,那是谁?”
无量子摇摇头,“我也曾问起过教尊,但他抬头望天,笑而不语。”
陆然继续揶揄,“也是,要是给我们知道了那位老师父的存在,肯定很多人要去请他们出山收拾这两个劣徒。”
无量子摇摇头指头,“嘘,要小心机道人,如今虽然我们在法宝之中,但肯定也逃不出他的耳目。”
“怎么,这什么机二道人也跟师兄一样是千里眼吗?”陆然故意大声喊道。
“什么机二道人,粗俗!”无量子被他逗乐,故意呵斥道。
“第二位仙师,名叫机道人,可不就是机二道人?”陆然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无量子窃笑,忽然旁边万隐心也跟着笑出了声,但是葫芦头和盘今还是没什么方向的样子。
“所以清醒不清醒,跟修为没有关系,看的是天赋。”无量子又给陆然上了一课。
陆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这引路的毛肚和肥肠,又是怎么回事呢?”
“成魔后可以再度成人,修炼这东西,是一个圆环,但很明显,有些人成了魔,就不想再变成人了。”无量子淡淡地说道,一道阴影却不偏不倚落进了自己的【幻海】之中。
……
进入大门,依旧很多人。
姑且我们暂时称呼这些千奇百怪食材造型的玩意儿为“人魔”。
人魔们三三两两,正在这巨大的花园里流连、玩耍。
说真的,这园子乍看起来,修得真不错,亭台楼阁,每走几步便有一个大型的游乐设施,到处都是花和排队等待游玩的游客。
可是若仔细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花都不是真花,而是什么动物或是人类的皮毛,那些奇怪的颜色,也多半染自血肉之中。
房子的确是房子,可这房子是什么建成的呢?白色的是骨,红色的是肉。
人魔游客们也不是真的在游玩,你看那些奇形怪状,捧着心肝,拖着肚肠的人魔们,有哪个不是体无完肤,有哪个不是缺胳膊少腿,有哪个能拥有一副完整的躯壳?
他们在那设施前排队,可在游玩的人真的是在游玩吗?他们发出惨叫,真的是因为刺激?并不是,他们是在剖心割肉,是在自己打断自己的骨头,是在挖自己的【神山】,是在不知觉地折磨自己的灵魂。
“如果世间真的有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万隐心忍不住看了许久,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然没有说话,只是在思考,小时候在船上,阿爷哄自己睡觉,总会唱一首《极乐歌》,里面一句歌词陆然记忆犹新——地狱空洞洞,极乐满当当。
这句歌词的确符合人们的愿景,只是无数的人都告诉过自己,这世间没有地狱,所以人死之后,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要去往极乐的。
但是真的如此吗?
地狱空洞洞,地狱虽然空洞洞,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也许它就在世界中的世界,也许它也可能在你我他的世界,也许它就在这样的法宝中世界,但总之它是存在的。
陆然忽然觉得,他好似发现了人世间最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但他没有声张,因为这秘密关乎所有人,沉重地令他根本开不了口。
穿过游玩区、休息区、餐饮区、决斗区、合欢区等等约十七八个游玩区域,肥肠毛肚一路摇旗晃铃,终于领他们来到了最终宴会的目的地,整座乐园最深处也是最高处,那一座古铜色的高大城堡面前。
“这里居然也有一个湖。”到了这里,前面那些难言的腥臭气味终于有所好转,万隐心这才开口说话。
“的确,这应该也是一座灵感湖。”无量子接话道。
葫芦头也终于有了三分清醒,“这城堡,居然建在了湖中心。”
“像不像个火锅?”陆然倒是想起了回寰来信时的描写,他写道李玩用法宝【地雷震】震碎周边地界,只留脚下之地仿佛火锅铜锅的那个火筒。
如今,这火筒,变成了这湖中城堡。
陆然正想着肥肠毛肚要如何将他们带上“火筒”去,就看见火筒底下,晃悠悠地划出来了一条红色细长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