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啦。”

    “太累啦太累啦太累啦。”

    巨目天君闭关三十年，出关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

    辟月真人候在一旁已经多时，并不敢多问，大气都不敢多喘上一口。

    虽然这两人名义上是这巨目观的正副观主，但其实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巨目天君是个瘦巴巴，无精打采，眼上还蒙着一块红布的年轻人。

    辟月真人是个高大健壮，头顶稀疏像一颗鹅蛋的中年武行道士。

    巨目穿黑袍，身姿潦倒地歪坐着，辟月着玄衣，站得那叫一个笔直。

    怎么看，都觉得他俩应该互换一下身份。

    但仙人世界第一定律，就是永远不要以貌取人，如果非要以貌取人，那么这人样貌越怪，越不符合常理，你越不要招惹。

    实际上巨目天君作为环教“十识君”之一，不仅段位、地位远超辟月，年龄，怕也是辟月的数倍之长。

    辟月到此地也不过十五年，而巨目三十年前闭关之后，再未见过任何一个人。

    “你就是教中派来的辟月”巨目天君打了个哈欠，“你可曾注意到昨夜的雷法？”

    辟月上前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如实回答：“回天君，已经派人去查验过，确是雷法，但却不是本教的，也不是结教的，甚至都是野路子散修的。”

    “那便是什么雷属的法宝咯？”巨目天君正在用眼上红布上画的两只眼睛查看自己的手指甲。

    虽然对于这位天君的种种怪诞，辟月也是有所耳闻，但是真的见到本尊，再跟他这样面对面说话，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惶恐。

    辟月的声音小了下去：“也不是……”

    巨目红布上的眼睛仿佛是活的，落到了辟月光亮亮的头顶上，“那这九天真雷，是自己落下来的咯？”

    “是的，的确是自己落下来的，但也有人看到，是一个少年单手指天，给引下来的雷。”

    “那这少年人呢？抓回来了没有？带上来我瞅瞅。”

    “没……没抓到，一开始有人先行一步，截走了他，后来，他跟着本教弟子，上了宛山。”

    “上了宛山？是去了慈幻那老小子的丹房吗？”

    “正是。天君，这名叫陆然的少年我已经派人查过，散修都算不上，是个修仙废材，他就是恰好结识了何仙子……”

    巨目天君一挥手，表示辟月不用再说下去，然后红布上的眼睛眨了眨，转了转，吩咐道：“好了，有些话，留待后面再说。现在，你先去帮我办三件要紧之事。”

    “第一要紧，去找一个漂亮女人来，要处子。”

    “第二要紧，去把那‘聚八仙’的何独俗叫来。”

    “第三要紧，帮我挡住那刀仙徐方，别让他来寻我。”

    辟月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前额，还想再问点什么，却望见红布上的眼睛随着巨目的话说完，已经阖上了。

    辟月张大了嘴巴，最终也只是道了一声遵命，便欠身退下了。

    他这一走，巨目天君那红布上的眼睛突然又睁开了，然后开始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越转越快。

    闭目天君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捏自己的胳膊，再抚抚自己的肚皮，自言自语地道：“三十年过去，我好像又瘦了许多，做仙人，好累呀！”

    “真的好累呀！”

    ……

    徐方要见巨目天君，辟月也是根本拦不住的。

    辟月前脚刚走，徐方已经风风火火闯进了巨目修炼的内室。

    巨目“看见”徐方进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赶紧起身，以示欢迎。

    徐方不管不顾，坐到案几一头，冷冷看了巨目一眼。

    巨目脸上本来喜滋滋的，就此失去了笑容。

    论品级，徐方其实是不如巨目，但巨目就是有些怂徐方，可能也是因为徐方好歹算是他的师兄。

    “师兄，别来无恙啊。”巨目还得放下身段，先跟徐方打招呼。

    徐方开门见山：“你这‘观主’是怎么当的，这妖祟把‘堂会’都开在咱们门口，你知道吗？”

    妖祟的堂会，自然指的便是那“聚八仙”。

    “唉哟，我当什么事呢，你吓我，我还当师尊有什么新的指示。”巨目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继而脸上灿烂的笑便又回来了：“这妖楼的背后之人，本来就是我带来这里的，先有大观，再有了‘聚八仙’，最后才有了这纷离镇。”

    “所以师兄，不值得你过多关注，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徐方脸上已经有了愠色：“教尊知道此事吗？”

    “师尊哪有空管这些呢，教尊命我来此地，便是交由我全权处理，再说了，这种小妖祟，几个没用的人仙，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是吧，师哥？你一刀下去，不就解决了？”

    面对巨目的吹捧，徐方并不接话，又问道：“那这楼子中有上万魂壶，此事你知道吗？”

    巨目这时才有所重视，语气平稳了许多：“哦？上万个？这我的确不知，想是我闭关后才有的事情，不过你当真吗，师兄，那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慈幻真人的徒孙，契贝的王子仙回寰·阿契贝，亲眼所见。”

    巨目点点头：“哦呦，那应该不假，这样，一会儿那个聚八仙的楼主何独俗正好要来，等我来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徐方继续说：“不仅要问，而且要管。否则，你明白的，我有权亲自过问，亲自处理，亲自杀无赦。”

    “这是当然。放心吧，师兄，我可不敢因为这事耽误了‘浮图’，这么说起来，师尊派你前来，除了做‘浮图照看’，可还有别的安排？”

    “无。”徐方的回答，言简意赅。

    “那也就三五天的光景了，师兄，我们还能再享受享受。”

    徐方看到巨目眼前红布的眼睛眨了眨，还挑一下眉，巨目笑道：“接下来我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如果师兄不嫌弃，可以同我一起快活快活……当然，师兄也可以少少等师弟一会会。”

    巨目说着说着，高兴得快合不拢嘴了。

    “我，很快的。”

    “你这个仙人做得……”徐方长叹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门外，辟月连同四五个内观的小道士，已经领着两个楚楚可怜，一脸懵懂的少女在那候着了。

    “师兄，要不要一起？”

    “滚蛋！”

    辟月真人还以为徐方骂的是他，摸了摸了自己光滑如鹅蛋的头顶，溜得飞快，去办巨目交待的第二件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