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只是寿命比较长,那就太有损神的威名了……
神,降临于世间,无所不能!】
“其实我一点恨意也没有……”
长羽枫对着小宗王如是说道:“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太过于有情有义的人……不……我的有情有义太过于自私,不……不能这样讲……”
他顿了顿足,跟着小宗王走在这万里的尸野兄,鲜血的腥气早就弥漫来了,这里的暴雨也就更加让人难以捉摸,分不清是雨还是血了。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这条路很长,长的望不到尽头。
“我觉得应该这样来阐释我现在的心情。”
长羽枫看着小宗王的白发,她的后脑勺上插着一枚玉做的簪子,这簪子很考究,绝非凡品,但不知来历,只是看着有霞光微亮,也定是神的物件。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太过完整的人类,人类拥有七情六欲,或者说,人类拥有很强大的欲望,还是说,人类本身想要获得的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需求。追求财富是为了自己衣食无忧,老有所依,追求爱情是让自己不再孤单寂寞,徒增伤悲,追求色欲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追求更多的实质性或者是精神类的物品,都无非是我所上述所说的一切的……额……扩展?”
小宗王带着他走在路上,用那双洁白如玉的小手一直牵着她,小宗王只是到她的腰间,从美貌犹存却为长开的面相上看,年龄不大,实际上可能已经经历了几千年的岁月。
“那你觉得你自己是不是人类呢……”
小宗王的嘴唇微动,长羽枫虽然看不到,却可以看到她背后那条五彩的长裙,此裙他倒是认得,名为【七星玲珑云芳裙】,他在一本记载神物的书上见过。
他并不是见多识广,因为他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是真的想起来了,才知道这条裙子的来历。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对很多东西都不太上心,这有好有坏,好在烦恼没别人多,坏在目光比较短浅。
也不能说短浅,就是问别人的少,目标也就七零八落。
“我觉得我已经经历了很多,但是总是太过于浅显,总是懵懵懂懂,又好像是大彻大悟,如此往复,让我实在不明白我到底应该是怎么了……有时候想,如果我遁入空门是不是好一点?”
“人类,大都是为他人而活的多,为自己而活的很少。所以你前面说的话,并不太成立,如果没有接受到这方面的教育,人是不可能想到有或没有的。他们并不能一下子凭空创造,当然,不可否认,他们的可能性,超乎想象。”
小宗王回头看了一眼长羽枫,她看到了长羽枫很疑惑,而长羽枫看到了她洁白的脸,还有那红红的薄唇。
神明,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符合着“美”的特性,她的美不是那种美美与共的美,而是只要是见了就会惊呼的美。
当然,神仅仅是美还不够,神之所以为神,自然是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赐】的神之大能。
“所以,我认为你们都把我当成了人类,因为你们不仅一次的告诉我,我有【可能性】这个含糊不清的东西。”
“不是的……你的可能性和其他人的完全不一样,你的可能性是神的可能性。这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所以,我很讨厌这种东西。”
长羽枫静悄悄的说了这句话。
“如果我的母亲是天宫正神,我的父亲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半神,并且他们还曾经努力的拯救了这个世界,他们受到万人敬仰,那他们的儿子,是不是也应该受到万人敬仰呢?我整天在白灵山,那些人都凑过来和我说,你父母真厉害,你也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英雄……即使我的实力他们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他们还是对我寄予厚望。”
“这不是应该的吗?”
小宗王不解,在长羽枫的手上抓了一下,她拉着长羽枫走在这血雨里,在血红的尸山中前行。
没有任何人会来这里收尸,因为这里早已经是指定的乱葬岗,他们家园里的美酒和金银早就被瓜分,他们的房屋也早就被改造成了其他族群的模样。
这一点也不残酷,因为和动物比起来,人会制作武器,武器杀了人,不应该被认为是人杀了人。
所以杀了他们的人才会心安理得的住在他们的街道上。
如果真要有个理由,那只能告诉你,这是战争。
战败者没有任何尊严。
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没见过战争,总应该听说过战争,哪个战败者曾经有过尊严?如果你真的能够举出例子来,那你真是悲哀中的悲哀。
“这当然不是应该的……不说任何人都是天赋异禀,就是换了十个人,接受来自白灵山少主天字阶的训练和教育,不说十个人都能成材,就是十又七八总是能够成为栋梁的……如果这天下的所有人都接受了此般的教育,很难说我会排到第几去……”
“如果天下人都接受了这样的教育,那教书的先生不得累死?何德何能能够教育那么多人呢?”
小宗王打断了他的话,她走的庄严肃穆,尽管这里死去的人和她没有一点点关系,她也总是需要尊重死者。
“只是因为我是某某人的儿子,某某人的女儿,所以我就可以获得这般的教育,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或者是天资,甚至是……某些方面的才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
小宗王这下子很清楚的打断了他,并且说的有些许的笑意。
“这当然不是应该的……起码不总是应该的……”
长羽枫摇头叹气。
小宗王的眼前,是成片成片的血山,那些粘稠的尸体在雨中滚落下来,她便也就绕道而行了:“如果你有了孩子,会让他真的凭自己的天资,或者是某方面的才能,甚至是某种你说的努力,然后获得对应的教育吗?”
“其实我应该说我不知道……因为我确实不知道……”
长羽枫回答的倒是干脆,不知便为不知,其实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被问住了。
“看吧,就算是你,也必须面对这个问题,并且你真的遇到了这个问题,还是不好做回答,你越是逃避,就越说明你真的会动用自己的权力或者金钱,让你的儿女获得更好的教育,哪怕是……把别人的儿女挤下去。”
小宗王在笑,因为她觉得自己问倒了长羽枫,而不是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很好笑。
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好笑。
“我们把这个问题细化一点,不单单谈教育,我们谈人生中的各种境遇。”
小宗王用另外一只手打了个小小的响指。
在长羽枫的眼前,那些尸体便一个又一个站立起来。
不过他们早已经面目全非,一个又一个有序但是盛放着杂乱无章美感的跟着长羽枫和小宗王走了起来。
“从教育出发,你的儿子总是要娶媳妇的,如果你可以帮他找到比他自己找的更好的媳妇,你会不会率先尝试,或者是说,帮他先试着找一找?”
小宗王将手放了回来,没有任何一丝的光晕,她在使用神力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任何动静,只有那些死尸,浩浩荡荡的跟在了她的身边。
“还有,如果你在白灵山,如果你是白灵之主,你希不希望你的儿子继承你在白灵山的一切?或者说,你祖先世世代代留下来的基业,真的要拱手让人?或者是真正的禅让?还是说……你已经想好了你的儿子有能力说服其他的竞争者?”
小宗王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所以又笑了起来。
因为这个问题的对象是长羽枫。
换做其他人,这个问题一点意思也没有。
在长羽枫面前,这个问题还是有那么一点值得商谈的价值,但是也不太多了……
“再说回教育,如果你的儿子不是天赋异禀,或者说你根本生不出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她并不能够继承你的家业,你会不会为你的家业选择上门女婿?或者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这个问题太过于冷冰冰?”
“这些问题,都太过残酷,如果我不说什么东西,会显得我有所犹豫,但是如果我回答你,只会否定我过去的人生思辩。”
长羽枫并没有哑口无言,而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三个冷酷的问题。
这三个问题确实很冷酷无情,人所背负的一切,人所拥有的一生,人所无法摆脱的抉择,推己及人,都是如此,尽管这些问题并不那么尖锐,但是答出来,一定是符合任何人的预期。
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好一点?
当然有,不过那也太过极端,不能作数,大多数的父母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获得一个更美好的未来,甚至是超过自己本身,再更上一层楼就更好了。
子辈所要背负的一切,都可能是父母的宏愿,这太正常不过了,不过,就单论教育和嫁娶而言,父母一辈,从未有过真正不在乎的。
那么长羽枫的答案也不过如此,猜也能猜得到,他本身就是一个对“私心”有所参悟的人,不说真的透彻到底,但是最起码的亲疏还是分得清的,所爱的,他都想好好的保护,那自己的骨肉他又怎么可能舍得不管不顾呢。
对于任何一个知道教育重要性的人,都不会忽视自己子女的教育,不说某一方面成材,就单是有一个好的为人,教育子女都是要付出心血的。
先不谈父母的宏愿有没有加身,就是单纯的希望他好,总是流露于颜表的。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尽早的知道教育的重要性,然后自己发愤图强的努力受到良好的教育……”
长羽枫叹了口气:“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答案。我自然希望给予他好的一切,但是最终还是要他自己懂得。”
“如果你很贫穷呢……”
小宗王冷不丁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有手有脚,不应该太过贫穷。”
长羽枫反驳了这句话。
“生了大病,出了意外,世事无常。”
小宗王解释了贫穷的来源。
“你还会觉得你能够说出这句胡,或者是你的孩子真的能听懂这句话吗?”
“我只能希望如此。”
“那你一定是个好父亲。”
小宗王打趣的又笑了,她总是在笑,从未停过。
因为和长羽枫聊天很有意思。
她一生中也仅有一次和他真的聊过。
一个成熟的男人,或者说一个通达的男人,一个有担当的男性,是不会惹女孩子怜爱的,他自身就有这种大智慧一般的魅力,不过,话不能嘴上说说,脑袋里想想。
长羽枫现在还不够明白,或者说有些事情他总是在徘徊,所以才总是想不清楚。
“所以,就目前你的回答来看,你还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小宗王小偏着头看到了长羽枫的忧郁。
他并不害怕尸体,就连那些浩浩荡荡跟着的尸体他也是不怕的,他的忧郁,来自于自己。
的回答。
“只有人会这么想。也只有人才会那么爱自己的所爱的一切,你还不是神明,我是说,起码在我的眼里,你的可能性超乎想象。”
小宗王打趣道:“这是我们所有神明都缺少的东西,而那些天宫正神们还想着抛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成为没有感情的天宫之神。”
小宗王歪了一下脑袋:“起码我知道的神明里,都是不在乎人的死活的……尽管他们的子嗣各种各样,并且拥有着超凡的能力,但是他们终究得不到人应该得到的一切。就好比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我们想要变成人类,起码在拥有神力的情况享受七情六欲,而他们,却总是喜欢超凡脱俗,脱离人类,甚至是斥人类以鼻,把大道真正的核心丢了个一干二净。”
“道……”
长羽枫见小宗王提到了这个词。
“嗯,道,不应该是顺其自然吗?人生于万物中,自然应该顺其自然,打破常理,又哪里是道呢……”
小宗王讲的比较快,长羽枫还真不一定听得清楚。
“将道解释成其他的东西,都不过是为自己所用罢了……就和话术差不多。怎么对自己好就怎么说……这也……挺正常的……”
“嗯……”
三个正常,都是正常之中的意料之中。几百年前的话,换到现在再来讲,也可以适用,或者是适用到了今夕何夕,也是极为正常的。
这也便是第四个正常。
“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这条路总是走不听,浩浩荡荡的尸体也总是拥挤的吓人,他们没有声音,自然也不应该有什么声音。
“你现在在三千年前,我要带你回去。”
“我真的是因为血脉里的诅咒而这样的吗?”
长羽枫问着,他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
尸体蔓延的的道路,就像是绵延不绝的归途。
“是的,但是有人恶意触发了这个诅咒。”
小宗王轻声的答道:“你如此庞大的精神力就是来源于此。”
“我中了幻术……对吗?”
“半对。”
“我的敌人到底是谁呢?”
“就是【K】”
小宗王从不卖关子,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