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真正的儿媳妇。
这个概念让嬴无忌有些头疼。
但现在已经不是头疼的时候了,暝都尽头马上出现,届时所有规则都有可能会显现。
北方新地的战争,是城墙上下的攻守战,根本不需要他出面,混凝土到了就行。
暝都安邑的战争,也没必要让他这个军事白痴一定参与。
所以,他完全有机会跟为我教的那些狗东西混在一起,一起去寻找规则。
只要找到魔种的秘密,解决花朝身上的隐患。
自己就把一切事情坦白。
至于后果……
他不太敢想,只能顺其自然了。
“无忌!你怎么在皱眉头?”
花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嬴无忌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最近的事情有些多,脑袋有些累了。”
花朝把他按在石凳上,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既然累了,那就多歇一歇吧!国事的确重要,但若你累垮了,对国事也是损失啊!而且娘亲马上回来,你这么憔悴,她会心疼的!”
“嗯!”
嬴无忌笑了笑:“娘应该也不会太过心疼,毕竟有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呢!”
花朝俏脸上爬上一抹晕红,脸上笑意更甚,竟多了几分羞涩之意。
她跟嬴无忌互诉衷肠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羞。
现在马上见婆婆了,却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了想,小声问道:“无忌,你说……娘会对我满意么?”
嬴无忌点头:“那指定会啊!”
花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娘,怎么这么笃定?”
“我的确不是娘,但我就是确定啊!”
嬴无忌促狭一笑:“若是她对你不满意,那我就换一个对你满意的娘,确保你有一个对你满意的婆婆。”
花朝愣了一下,旋即轻啐一口:“连娘亲的玩笑你都开,不像好人,不理你了!”
说着,便哼着曲子回了屋子。
在嬴无忌新送给她的玻璃镜前,不停试着衣服。
丑媳妇都要见公婆。
更何况她还不丑。
嬴无忌忍不住一笑,果然再乖巧的女人,都会在意“婆媳同时落水”的问题,莫管别的,先哄了再说。
毕竟自己的好日子可能不剩几天了。
至于亲娘那边……
嬴无忌默默在心中磕了个头。
伸了个懒腰,也跟着进了屋,身体空乏得太厉害。
所以他这段时间除了醒着,就是睡觉。
好像有哪点不太对。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要休息,至于镜子的事情等睡醒了再说,反正时间还早,墨者公会的效率奇高,那些墨者一个比一个能吃苦,两班倒火力全开根本不成问题。
最晚到六月中旬,十万面镜子就能完工。
睡醒再去也不迟。
只是躺下以后才发现,虽然自己累得不行,却并没有什么困意。
便侧着身子看花朝换衣服。
现在已经快入夏了,花朝的衣物早已不像冬天那么厚实,轻薄的布料根本就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段,看得嬴无忌心头火热。
尤其是这又纯又欲的换装游戏,更是不停撩拨着他的心弦。
自从两个人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之后,花朝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
就像是成熟的水蜜桃。
轻轻一嘬。
就能吸出水来。
但奈何伤势实在难顶,只能望美兴叹。
花朝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嬴无忌撇了撇嘴:“你长这么好看,还在面前诱惑我,你让我怎么睡啊?”
“呸!”
花朝轻轻啐了一口:“既然睡不着,那你帮我看一看,究竟哪件才适合出城门迎接娘亲?”
嬴无忌心头一咯噔:“出城门?”
对于白仪的到来,黎王室这边给予了极大的尊重。
黎王亲自迎接,太子赵宁因闭关顿悟遗憾不能在场,但有太子妃代夫迎接,原阳公主也会到场。
闭关顿悟当然是假的。
原阳公主这个身份牌就算再酱油,夫家亲娘到来,也必须出来迎接,不然不足以彰显对嬴无忌的重视。这种虽然是面上的东西,但是却一点都不能落下。
所以只能搞出这种神奇但是说得过去的操作。
本来糖糖可以不用来的。
但现在糖糖在。
花朝姐也要去?
嘶……
“是啊!”
花朝抿了抿嘴,神情中带着一丝雀跃:“本来我也不太敢去,毕竟我无名无分,但想了想娘亲第一次来绛城,若是不去岂不是太失礼了?所以昨天我去了王宫求见了陛下,没想到陛下居然同意了。”
嬴无忌:“……”
老丈人你这……
他大致明白赵暨的意思,现在罗偃在新地各种搏杀,各种制定的得罪贵族的新规都由他之口发布。
那些迁至新地的小贵族,被他疯狂教育。
现在的罗偃,已经隐隐有了成为新地贵族公敌的趋势。
当爹的为黎国这么流血。
当女儿的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跟罗偃既是君臣又是老友,能拒绝么?
后果?
什么后果?
不过就是一个渣小子脚踩两条船的事情可能败露。
哄一哄不就好了么?最多也就闹一点点矛盾罢了。
嬴无忌可太懂赵暨的想法了。
但问题是……
魔种的事情你不知道啊!
这亿点点的矛盾,我扛不住啊!
怎么搞?
赵暨既然这么做了,就说明他对于所谓的王室颜面摆烂了。
不对!
不是摆烂,只是主动让“王室颜面”和“公主婚事”脱钩了。
到时候花朝表现定然不会那么克制。
而糖糖也不傻……
花朝见她沉默,不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无忌,你……不希望我去?”
“当然希望!”
嬴无忌赶紧说道,想了想又笑道:“只是我名义上的正妻毕竟还是原阳,虽然只是政治联姻,却也代表着王室的颜面……”
花朝笑着摆手:“不妨事!陛下肯定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意义?既然陛下同意了,说明他并不在意这所谓的王室颜面。”
嬴无忌:“……”
沉默持续的时间很短。
却足以让花朝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她青葱般的十指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眼眸都泛起了氤氲的雾气:“无忌!陛下都不在乎,你在乎么……还是说你不想让原阳公主难堪?可……我才是那个真心做你妻子的人啊!”
“别别别!你想哪去了?”
嬴无忌眼见她要落泪,连忙上前抱住了她,夺取她手中的衣服扔到一边,笑嘻嘻道:“我的意思是你见娘亲怎么穿这种衣服啊?到时候原阳公主都穿金戴银的,你穿这个,别人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谁大谁小?”
“啊?”
花朝愣了一下,感觉好像有道理,虽说自己这些衣物足以应对大多数场合,但毕竟这次毕竟是跟王室一起出面,而且还是迎接婆婆。
穿这个,指定在原阳公主面前自惭形秽。
原来无忌担心的是这个!
他好暖。
我哭死。
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些慌张:“那怎么办啊?这只剩三天了……”
嬴无忌笑道:“没关系,三天的时间足够了。我这就把宫中礼官叫过来,礼法之内,保准给你做到最好。”
花朝重重点头:“好!”
嬴无忌揽过她的腰,在她的脖颈脸蛋耳垂上一阵腻乎,把她撩拨得不像话之后,才一熘烟离开驸马府。
花朝见他乐颠颠的背影,又是惭愧又是自责。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无忌那么在意原阳公主的感受呢?
无忌这么爱自己,怎么会对其她女子假以辞色?
而自己却那么自私,连这种不知从哪来的飞醋都吃。
结果反而在衣饰上闹了笑话。
还得麻烦无忌顶着伤势去王宫里面请礼官。
花朝啊花朝!
你可真是一个爱吃醋的土妞啊!
嬴无忌步履匆匆。
感觉事情好像有些大条。
现在甚至劝老丈人收回成命都不可能了。
这等重要的迎接仪式,糖糖肯定也不可能愿意放弃,就算没有儿媳妇的姿态,也会有儿媳妇的心态。
而且事先已经公之于众过了,计划中就是太子妃代夫出席,贸然改变,不仅是糖糖这边心态会发生变化,就连外界也会生出一些怀疑。
沃日。
是真的不能两头骗啊。
怎么越陷越深了?
两个媳妇出问题怎么办?
谁才能帮忙解决?
重黎殿。
“殿下救我!”
……
等嬴无忌回到驸马府,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礼官也没接到过两天的加急单,一个个都手忙脚乱的,一堆宫女不停在她身上量着各种尺寸。
花朝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能各种配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偶尔向嬴无忌投过求助的眼神,却只能看到他无辜地摊手。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嬴无忌心中暗暗琢磨,也只能这么搞了,关键时刻还是大老婆给力。
正托着下巴在内院胡思乱想。
一个老道步履匆匆地闯了进来。
清虚道长一看到嬴无忌,便扯住了他的手腕:“小友,你恰好在啊,我正找你呢!”
深蓝的长袍。
蓬松的头发。
还带着满身的酒气。
嬴无忌不由咧了咧嘴。
这老道士剑仙大会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流连在绛城各种高端场所,整日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一到付钱就报上大黎驸马爷的名字。
娘的!
自己操盘赚了一百多万两。
还惦记我这仨瓜俩枣。
要不是看在倦子哥的面子上,他早就上门理论去了。
他瞅着老道:“道长这是做什么?难道又喝了一个大单子,来找我报销来的?”
“那不能够!”
清虚道长连连摆手:“喝酒误事,吾辈修道众人,岂能醉里来梦中去?”
他背着双手,微微仰着头,目光中仿佛带着一丝被世人所不解的落寞。
嬴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多少钱?”
清虚道长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两!”
“啥玩意儿?”
嬴无忌惊了:“道长,您就是把酒池肉林给唆干净了,也不应该三千两吧?”
清虚道长接道:“不过小友可是天下最会赚钱的人,三千两对小友根本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
不算个锤子的什么!
之前各种报销也就算了,毕竟加起来也就几百两。
结果这转过头来。
三千两?
真把我当冤大头了?
嬴无忌低声问道:“道长这是被仙人跳了?”
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花这么多钱。
毕竟对于这些高人来说,名誉十分重要。
但你这满头白发。
玩的是夕阳红道袍Play啊?
清虚道长连连摆手:“那不能够!老道向来洁身自好,练的还是童子功,怎会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小友,你就别问了……”
嬴无忌撇了撇嘴:“你这让我当冤大头,最起码也得给个理由啊!你兜里一百多万两,整天惦记着我兜里的仨瓜俩枣,不合适吧?”
清虚道长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这次老道也是奉命下山,虽说赚了不少,但这是大势的钱,又不是我的钱,等回了观里都是要上交的。”
“所以嘞,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三千两,都是押你以剑法取胜输的,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嚯!”
嬴无忌惊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拿我赌钱,赌赢了你拿走,赌输了我来擦屁股。”
清虚道长讪讪挠头:“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下。
连韩倦都听不下去了。
从嬴无忌腰间的剑柄中冒了出来。
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师父!过分了啊……”
他与剑灵又有不同,没必要一定依附哪一柄剑修炼,不过是寻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都呆在含光剑里面,参悟里面各种神奇的剑意。
本来已经足够专注了。
结果还是被清虚道长的逆天言论给炸出来了。
他不出来还好。
他一出来。
清虚道长顿时一拍脑门,勐得看向嬴无忌:“小友!如果你的徒弟转投别人门下,只能以剑灵身份出现,你会不会感觉到窝囊?”
嬴无忌眉头一拧:“这跟窝囊不窝囊什么关系?”
清虚道长深吸一口气:“这三千两,就当贫道的窝囊费吧。”
嬴无忌:“……”
韩倦:“……”
清虚道长轻叹一口气:“老道今天就要回观了,缺了这么多钱可扛不住啊!小友,求求了!”
嬴无忌嘴角抽了抽。
心想这老道好歹也是盟友,而且也是送含光剑来的。
嘴上再嫌弃,总不能真见死不救。
只能从书房里翻出一块金锭递过去:“以后还是别赌了吧!”
“不赌了不赌了!多谢小友。”
清虚道长笑嘿嘿的,抱着金锭搓了又搓,无比宝贝地揣到自己怀里。
随后,直接拔出佩剑丢到天上。
纵身一跃就稳稳踩了上去。
冲院里二人点头致意。
休的一声就飞走了。
嬴无忌咧了咧嘴:“倦子哥,你这师父赌赢过没?”
“暂时没有过。”
韩倦若有所思:“不过我师父说了,他有一场赌局,必赢。等到这局赢了,就算以前的局全输,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人族第一赌王。”
嬴无忌表示不信:“这么夸张?难道他赌的是整个天下?”
韩倦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嬴无忌一眼。
沉默了一会儿。
他才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嬴兄,我师父留下了几句话给你。”
嬴无忌点头:“什么话?”
韩倦神情微肃道:“马上会有大变故发生,此次对黎国吉大于凶,但若你执意出头,恐怕会凶险异常,所以还是三思而后行。”
嬴无忌眉头微挑:“这是他靠经验推测出来的,还是直接算命算出来的?”
老实说。
他心中也有些忐忑。
毕竟凡是有资格追求规则的,要么是兵人境想要悟出神通的高手。
要么就是天资极其恐怖的天才。
这次想要悟出魔种的奥秘,恐怕要遇到不少艰险。
哪怕他已经自问硬实力已经达到兵人境。
也同样不能掉以轻心。
何况,为我教那群瘪犊子都跟自己有仇。
韩倦忍不住一笑:“经验推测太累了,只要能算,我们一般都是用算的。”
嬴无忌:“……”
这些道士,还真特娘的神奇。
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好像听老道士说过,太上观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下一代凝聚灵胎,可能很多年都不会下山。
还说韩倦是太上观在俗世的独苗,请求他一定照顾好自己的徒儿。
而老道自己,则是每天醉生梦死。
的确不像能知道内幕的样子。
居然大致的情况都算出来了。
他忍不住问道:“那有没有能够解开凶兆的方法?”
韩倦有些不解:“凶兆不是化解么?为什么要用解开?”
嬴无忌摆了摆手:“这不是重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凶兆,能解么?”
“自然有。”
“怎么解?”
韩倦望着他手里的含光剑,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摇人!”
“摇谁?”
“越多越好。”
“主要摇谁?”
嬴无忌有些蛋疼,这些道士都感觉神经叨叨的,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也都是资深谜语人。
韩倦有些无奈,指着他的含光剑说道:“上个住户!”
嬴无忌恍然大悟:“哦……”
自从他突破,就直接清空了兵祭值,与含光剑的融合度直接飙到了七层。
从那个时候,他就一直隐隐感觉有个人在注视着他。
是你了。
含光剑灵。
我的凶兆破碎机。
……
夜越沉。
天上的星月就愈发璀璨。
距离跟巫霜序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轻轻地吻了一下熟睡的花朝,听到一声嘤咛以后,便穿衣离开了驸马府,乘着马车赶往琢玉阁。
这个地方并不是绛城生意最高亦或是最贵气的酒楼。
相反。
档次十分一般。
不过主打一个清净。
适合旧友重逢,情人私会。
“这……”
嬴无忌站在门外,听不到房间里的任何声音。
他怀疑巫霜序口中能帮自己解惑的“智者”可能根本不存在。
这个高冷的法医姐姐,很有可能已经馋自己身子很久了。
但驸马府女子太多,不太方便下手。
所以才来骗,来偷袭……
推开门。
很有可能从黑暗中蹿出一个操着咸猪手的长腿美女。
到时候,自己到底是直接被制服,还是象征性地反抗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屋门推开。
嚯!
巫霜序果然操着咸猪手——抱着一只猪蹄正在勐啃。
没有什么吃相。
但看起来也没有不雅。
就像是第一次自己给她送点心时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这是工作累了的吃相。
而房间中,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人,想必就是她口中的智者。
但……
这两个智者怎么有点眼熟?
嬴无忌有些好奇:“十三爷,乌夫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是真的有点惊了。
认识十三爷这么长时间。
认识巫霜序这么长时间。
认识乌问也这么长时间。
自己居然不知道他们之间互相认识。
而且看样子,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
可这……
一个在乾国使馆地下密室待了十几年鲜有出户的人。
如何跟一个墨家夫子和杨朱一脉的年轻人相识?
抛开十三爷不谈。
诸子百家之中,墨家跟杨朱一脉的理念,也近乎两个极端,学派弟子见面都要互掐互辩互相嘲讽的那种。
这杨朱一派弟子,又是怎么跟墨家夫子和和气气坐一块的?
嬴十三转过身,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小子,过来坐!”
“哎!”
嬴无忌依言坐下,好奇地问道:“十三爷,乌夫子,你们怎么也在这?”
两人齐齐看向巫霜序:“巫小友请客,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
嬴无忌瞅了一眼啃猪蹄正香的巫霜序,不由陷入了沉思。
去年初见,她还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
带着一群新手午作,在停尸房玩得不亦乐乎。
结果升迁得比自己这个吃软饭的都快。
短短几个月,又跟芈星璃这个颇有声名的女公子聊成了笔友。
而且在十三爷和乌夫子心中都颇有地位。
我上边有人……
好像不是一句空话。
三个人就这么等着巫霜序啃猪蹄。
巫霜序的动作倒是快,顺着猪蹄的纹理,雪白整洁的牙齿,就像她解剖用的刀具,将上面的筋肉顺着纹理一缕缕剔下,偌大的骨头上没有半分残留。
整个过程……
干练得有些优雅。
却让人感觉到丝丝诡异。
“呼……”
巫霜序放下骨头,就好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看向嬴无忌:“公子,你还怕丹青么?”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嬴无忌咧了咧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一个悟神境强者盯着你,你心里不虚啊?”
巫霜序澹澹一笑:“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现在你不用担心了,整个天下最了解丹青的三个人,就在你面前坐着。”
嬴无忌:“……”
他瞅了瞅嬴十三,又瞅了瞅乌夫子,最后看了看巫霜序。
怎么都感觉这个说法有些吹牛逼的意思。
丹青这个人神秘得很,就连自己老丈人都是一知半解,在花婉秋暴露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人掌握着丹青渡魂这项神通。
巫霜序思索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对这一任丹青,并不是那么熟悉。”
“这一任?”
嬴无忌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还有上一任?”
这种神通的传承虽然不奇怪。
但为何两任丹青一直都名声不显。
直到最近才开始频繁搞事?
巫霜序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两个人。
嬴十三看着窗外的夜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了缅怀的神色:“上一任丹青,也是我们嬴姓宗室中人,以女子之身进了嬴姓祠堂,排在我们这一代的第十二位,也是我的亲姐姐。”
听到这消息。
嬴无忌不由一惊:“原来是十二姑奶,只是嬴十二这个名字,我怎么没有听过呢?”
嬴十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你十二姑奶名字叫嬴青衣,你小子该不会真以为我本名叫十三吧?”
“怎么不会呢……”
嬴无忌有些不好意思说,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十三爷的本名。
他赶紧岔开话题:“我们嬴姓宗室,为什么会有人掌握丹青渡魂?”
嬴十三的脸色有些凝重:“自然是她师父教给她的,但她师父很神秘,等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师父已经死了。虽是嬴姓宗室众人,但她的成就,实际上跟宗室并没有什么关系,她立的功绩,跟嬴姓关系也不大。”
嬴无忌好奇道:“那她为什么能进祠堂?”
一旁的乌问叹了口气:“因为她是上一任墨家巨子,乾国当时吃了不少墨家的好处。当年我加入墨者公会,就是追随她而来。”
嬴无忌:“……”
这特么信息量有点大。
自己的十二姑奶,掌握了丹青渡魂,而且还是上一任的墨家巨子。
而上一任的墨家巨子,教出来的徒弟丹青,却成了为我教的大老。
这跟鲁迅定住了七仙女,生出了七个葫芦娃,化作大山镇压了三圣母有什么区别?
看嬴无忌好像有些迷茫。
嬴十三缓缓说道:“我跟青衣虽然是一母同胞,幼时感情也不错,但她刚成年就离家成为了一个游侠,很久都没有再联系过。
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看不穿她的修为。
这些年,她游历江湖,快意恩仇,惩恶扬善。
一开始我以为她跟寻常的游侠一样,直到后来我看到她用丹青妙术,画出来了一个活人。
当时发生了一起惨桉,一个韩地官吏强抢民女,女子父亲上门讨要个说法,却被关押起来拷打。
等我们到的时候。
已经那个父亲已经病死在牢中。
这死讯别人不知道。
她便毁掉了尸体,以心头血绘出了一幅人物肖像,随后一具肉身便被拓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二十五岁便已经成为了悟神境强者。
而且当时的墨家巨子,想要传矩子令给她。
她却认为自己的德行不够,还不足以担此重任,坚持再行侠仗义五年。
所以这五年,我一直都跟在他屁股后面,打一些琐碎的下手。
那个时候。
青衣自称判官,让无数黎民仰慕,令世间宵小胆寒。
再后来,她接任了墨家巨子之位。
而我,也找到了心爱的女子,一起定居了黎国。”
“原来是她!”
嬴无忌点了点头,他没听过嬴青衣的名头,但“判官”这个名字可是真的如雷贯耳。
史书上没有。
但民间传说中,到处都有判官的影子,甚至已经被一些百姓神化成了司善恶的天神。
没想到判官居然就是自己的十二姑奶。
嬴十三没有继续朝下讲。
乌问把话题给接了回来:“当时的墨家,在各国的地位已经下降了不少,青衣接手巨子之位后,兼爱恪己,救助了不少黎民百姓,虽然没有挽回墨家在朝堂上的颓势,但在各大家族的封土上为官为吏的却不少。
一切好像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当时的墨家上下也都坚信,墨者公会的影响力会从地方影响到各国朝堂,使墨家重归显学。
但后来。
我们愈发受到贵族抵制,因为青衣嫉恶如仇,墨家官员在她的影响下,办起桉子根本不会给贵族任何面子。
但在贵族的压制下,我们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事情的结果经常跟我们的坚持背道而驰。
化作以前的墨者,大多会愤而辞官。
可青衣却交代我们,辞官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得跟他们战斗。
战斗的确有效,因为墨者为官时,当地总会得到墨者公会的援助,当地贵族舍不得这些好处,所以也不会完全跟我们对立,退让了很多步。
至少那些年,他们会约束族人不要轻易触犯律法。
我们以为我们要赢了。
青衣也觉得要赢了。
直到后来,我要斩一个犯下滔天罪孽的贵族嫡子。
结果不但这个犯人没斩成,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嬴无忌愣了一下:“所以夫子你是……”
“丹青者!”
乌问点了点头:“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青衣掌握的神通居然是丹青渡魂。”
嬴无忌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乌问也是一个二次元。
他忍不住问道:“那夫子你成为丹青者多少年了?”
乌问想了想:“三四十年了吧!”
嬴无忌啧啧称奇:“这么多年,您当时耗了多少人的心头血啊!”
嬴十三撇了撇嘴:“别拿你现在对丹青渡魂的认知,去衡量青衣的修为。当年的青衣在丹青渡魂上的造诣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心头血向来只取一滴,在她笔下活过来的人,寿元几乎不受任何影响。
那时的丹青渡魂,让我从来没有纠结过,这到底是复活,还是创造出了一个新的人。
哪像如今的丹青?
丹青渡魂在他手中简直就是糟蹋了。
若是有足够的势力支持,凭借她的造诣,甚至真能将商周大战时的阴司设想变成现实。
当年的各派圣人中。
她是最为接近更高境界的存在。
只要她愿意,甚至能够更改寿元,增减记忆,自身万年不死。”
嬴无忌:“嘶……”
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十二姑奶居然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
但想想就知道,事实应该的确如此。
如果真能达到这种效果,那就是实打实的在世阎罗啊!
是不是复活,根本不带半分怀疑。
只是……
嬴无忌忍不住问道:“姑奶奶有如此神通,大可以公告天下,到时定会有无数想要活到寿终正寝的大能投奔,不可能得不到大势力的支持的。
不但能组建阴司,姑奶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何必在区区官职上受这么多委屈?
这本事要是给我,我早就上天了!”
别说什么共同富裕。
也别说什么天下大同的理想。
嬴无忌向往那个世界,是因为那样的世界对于普通人很美好。
要是让他掌握特权。
他必定第一时间化作恶龙。
也不是恶龙……
以他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干实事儿是肯定的,但享受特权和地位也是必须的。
只是说自己这姑奶奶也太牛逼了。
之前他怀疑丹青渡魂是从斡旋造化里面来的,毕竟这玩意儿跟农药一样,万物起源般的存在。
但现在他觉得,完整版本的丹青渡魂,是跟斡旋造化同等级别的神通。
或者说斡旋造化本身就是一个伪概念。
毕竟暝都这个斡旋造化集大成的作品,也不过是临摹现世规则,只多出了“催化本我”新规则。
而丹青渡魂除了临摹这点跟斡旋造化有些交集,其他的功用简直称得上恐怖。
当然。
他指的是完整版本的。
现在版本的丹青渡魂……什么臭鱼烂虾?
可即便是这种阉割版本,或者说原始版本的丹青渡魂,都尚且能在诸国之中搅动风云。
那完整版本的……
乌问看他了一眼,幽幽问道:“那这样的阴司,跟现世又有什么区别?”
嬴无忌:“……”
的确。
如此创建的,不过只是另一个版本的现世。
姑奶奶只是成为了一个统治权更高更恐怖的土皇帝。
对于一个自私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堂。
但对于一个真正的圣人来说,这是一场灾难。
人家大势力支持你。
你不得给人家增加寿命?
人家族人犯罪,你不得给人家特权?
没有特权啊?
那我为什么要支持你?
问题陷入了死胡同,简直就是无解。
很明显。
姑奶奶是一个圣人。
如此神通绝学在身,却瞒过了几乎所有人。
嬴无忌想了想,试探地说道:“或许姑奶奶可以试一试,让各大势力彼此牵制,然后塑造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再以高压强制推行墨者公会的一套,未必不能创造一套完美的新秩序。”
虽然让所有人都遵守同样的道德标准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如果姑奶奶处于绝对的统治。
并且只有她一个人掌握这般神通。
经年累月。
千百年后,这种看似只存在理论上的美好世界,并非完全不能达成。
乌问有些迷茫:“我也曾经这么劝过青衣,但她没有给我答复。”
嬴无忌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姑奶奶为什么卸任墨家巨子,她现在又在哪里?”
这条大腿,得抱。
这个问题一出口。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
嬴十三才说道:“后来,我的妻子因为特殊原因死于非命,我便去找青衣。结果发现,她……已经自杀了!”
“什么?”
嬴无忌惊了,没想到到最后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无限接近圣境,同时手握轮回长生奥秘的姑奶奶,为什么会自杀?
这个时候。
聆听故事多时巫霜序终于开口了:“其实……青衣前辈没有组建阴司,以及她最后自杀,都跟我的师父有关系。”
嬴无忌咧了咧嘴:“你师父……该不会把我姑奶奶劝死了吧?”
这些哲学家,一个比一个神神叨叨。
尤其是道家、墨家以及阴阳家这三派。
只要信念崩塌,以头抢地是很正常的事情。
姑奶奶实力已经强到了那个地步。
好像只有被“劝死”这一种可能了。
巫霜序沉思了片刻:“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这么理解。”
嬴无忌:“……”
还特么真是!
巫霜序回忆了一会儿道:“我师父说,他一直都跟青衣前辈是至交好友,曾经青衣前辈也动过组建阴司的念头,想要实行的策略跟你方才说的一样。
只是她心中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能不能成。
那时我师父只给她了一句话:届时你作为阴司人族的最高统领,能不能在每一件事情上都摒弃个人私欲,做出绝对理智绝对正确绝对正义的判断?若是有,我愿倾一生之力,扶你成为阴司之主。
青衣前辈没有立刻回答。
我师父也很多年没再见过青衣前辈。
再后来,就得到了青衣前辈的死讯。
后来我师父寻觅多年,辗转多地,终于找到了压垮青衣前辈的最后一根稻草。”
嬴无忌忍不住问道:“什么?”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杨朱一脉的大老,跟墨家巨子是怎么成为挚友,甚至还要帮她成就阴司。
但这个世界奇妙的狠,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巫霜序轻叹一口气道:“多年前!青衣前辈曾经救活了一个被猫妖剖心之人,并且杀了猫妖。后来这个人成了所在贵族的家主,被他强占囚禁淫乐之女子不下千人。
他的原配夫人不堪其为人,打算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却被他剖了心肝。
据我师父推测,青衣前辈偶然知道了这个情况,然后斩杀了这个恶人。
后来调查这恶人的原配才发现,那猫妖跟这恶人本是一对有情人,后来发现这人关押圈养了很多女子。
猫妖剖心,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嬴无忌:“……”
姑奶奶身怀逆天神通,却毫不外露。
心有成立阴司之意,却百般为难。
最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同样会被假象蒙蔽双眼。
若她全知全能,便能成为真正的神。
但她不能。
所以她的神通只能给人族带来更大的灾难。
一旦有人掌握,天下秩序只会变得比现在更糟。
所以。
她选择了自杀。
这是只有真正的圣人,才能做出的决定。
听完这个故事。
嬴无忌唏嘘不已。
一方面是被姑奶奶的品格所折服。
另一方面是为这完整版的丹青渡魂而惋惜。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他开口问道:“这些都是姑奶奶的事,跟现在的丹青要害我又有什么联系么?丹青跟姑奶奶又是什么关系?”
嬴十三轻咳了一声:“丹青是青衣救下来的一个孤儿,后来被她收作了徒弟。悟性很高,尚未突破胎蜕境,就已经领悟了一些丹青渡魂的真谛。
只是这小子因为全家被杀,心中受到的创伤太大,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屁。
后来青衣意识到,他并非继承丹青渡魂的良人,就不再继续传授。
这小子也没有怨怼之意,一直都无怨无悔地把她当做长辈侍奉。
也时常给我端茶倒水。
后来青衣死了。
这小子就不知所踪了,再次现身便已经加入了为我教,曾写信求过我的心头血,但我没答应。”
巫霜序低声道:“多年以后,我师父收到了一封青衣前辈多年以前祭出的信。信中说她无颜自称圣人,对于丹青渡魂的感悟,已经被她藏在了一处神秘的地方,只有未来能完成她毕生心愿的人才能找到。
这个人,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等到。
但她认为,这个人一定会出现。
她已经实现了自己人生所有的意义,再待下去就多余了。
临终前。
她画下了最后一副画,画上画着一个婴儿,这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这幅画,随着信一起出现在了我师父面前。
她求我师父用近半寿命卜了一挂,让他在适当之后,为这副画作寻一处人家。
让这幅作品成为她的眼睛,代她看一看盛世的繁华。”
嬴无忌忍不住问道:“这副画作,是她自己?”
“应该是!”
巫霜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我师父又说不是,我师父以‘是否为本人’为标准衡量丹青渡魂,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蠢的事情。
这个婴儿或许与青衣前辈出于同源,却没有丝毫共同的记忆,并且永远不会有。
青衣前辈甚至削减了灵魂中很多强者圣人所必要的因素。
她想要的。
只是一双普普通通却能见证盛世诞生的眼睛。”
嬴无忌若有所思道:“但不管怎么想,姑奶奶的作品都跟她分出同源。丹青想要画出真正的姑奶奶,但凭借他的功力根本做不到。
丹青蛰伏了许多年,可能就是等不到契机。
但现在,丹青动作很多,所以这个人已经出现了!
这次丹青冒险亲临绛城,说明这个人就在这里?
不对啊……你之前说丹青只是奔着我来的么?”
巫霜序没想到他居然这都能猜出来,不由诧异地看他了一眼:“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嬴无忌嘴角一抽,指着自己的鼻子:“所以……祖奶奶竟是我自己?”
话音未落。
便有一个巴掌落在脑瓜壳上。
嬴十三骂骂咧咧道:“你也配?”
乌问虽然没有说话,但那鄙夷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想法。
这小子的确有才情。
但个人品格……
想要碰瓷青衣,那不是侮辱人么?
嬴无忌揉了揉脑袋,心中有些不满:“那你说这个人是谁?”
巫霜序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你不妨猜猜,既无强者之姿,也无圣人潜质,却能站在大势之上,安安静静看着盛世诞生的眼睛,在谁身上?”
嬴无忌沉默。
嬴十三抢答:“若道家两脉预言成真,那这人岂不就是花朝丫头?”
嬴无忌:“???”
十三爷!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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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事情反而多了起来。
更新可能不太稳定,但一般都在十二点左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