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师兄,说好的我应该避嫌来着。”夏弥吐吐舌头。
“没事,没你也进不来。”
跨过警戒线,能看到那两扇被扭曲的大门,门后是满地的碎玻璃,那些插在长椅中的玻璃碎片有的甚至没入了一半只剩下个尾巴还露在外面,可以想象当时如果有人站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楚子航仰头看天,从内部能够看到铝合金框架更夸张的变化,在外界高处还只是觉得像麻花,进来了感觉更像基因螺旋,那种扭曲的怪力不仅仅破坏了穹顶,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将它固定住了没有崩坏。换言之,这不像是毁灭,更像龙族炼金术中的新生,这块金属被人做成了想要的样子,碎裂的玻璃只是附属品。
三级地震发生的时间是清晨,按照列车火车时刻表,当时只会在10分钟后有一趟列车经停南站,所以候车大厅里的人不多,没有出现更严重的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还是死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卡塞尔学院的专员雷蒙德,他手上的资料于灾难后丢失了。
“雷蒙德死亡的地方是这里。”楚子航对比着手机上的新闻照片,玻璃渣太多导致尸体大都破了相,需要用照片来确认遗体的身份是谁,所以在社会上是对外公开的,如今这里还在每个遇难者的位置拉了警戒线。
“我们来这种灾难现场能看出来什么东西?有用的都被警察收走了。”夏弥跟着楚子航一蹦一跳,她尽量踩着碎石块走,这样就不会有被玻璃渣刺破鞋底的风险,她的板鞋底很薄。
“有的人天生就能复原桉发现场的原型,就像夏洛特福尔摩斯脑海中的世界。”楚子航把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正面架设了一只高清摄像头,他打开手机连通卡塞尔的网络,“诺诺么?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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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诺玛已经交代过任务细节,我都明白了,现在我需要你沿着雷蒙德专员的路线,模拟他进入这个车站时的情景来寻找线索。”诺诺的声音有点困倦,听上去她这会儿好像已经回到学院里了,这是隔着时差在支援工作。
楚子航回到入站口,摄像头捕捉到的第一人称细节传递到诺诺那边,此刻他就是雷蒙德,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心态当做一个第一次到访的卡塞尔专员。
刚刚走进火车站,楚子航抬头看了看路标,这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情,火车站的指示牌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如今还能看到半个指向候车厅的牌子边儿。然后他又回头注意周围的情况,确认是否有人跟踪自己。
“雷蒙德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继续前进了15米到达检票闸机,就是在这里他发现火车南站要塌了。”诺诺说。
“确定是这里么?”楚子航问。
“确定,他发现火车南站崩塌的时候必然不在死亡地点,危险降临之前规避是人类的本能,以他经历过的训练,一定会藏在长椅下,但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是在一个无法躲避的地方发现危险的,死亡的地点距离长椅很近意味着他有尝试过避难但来不及。我看了火车南站的构造图,附近最合理的空地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现在你在这里趴下去。”
楚子航照做,夏弥好奇地看着楚子航和电话里的那个人玩着遥控指挥的游戏,诺诺怎么说楚子航就怎么做,就好像楚子航是那女孩手里的提线木偶。
“雷蒙德即使避险也不会放弃资料,所以他必然是把资料扣在胸前死去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在第一时间意外的取走他的遗物。但很可惜,对方有备而来,这团血迹上有一抹被刻意尝试抹去的脚印,灾难发生后有人偷走了资料,那个人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在血迹上踏了一脚,所以跑出去几步又回来提着雷蒙德的鲜血把这块儿给晕染掉。”
楚子航注意到雷蒙德的血迹确实有来回的迹象,被人刻意踢过。
“偷东西的人当然会紧张,他会选择最近的出口逃走,c2出口,就在你的右手边。”
楚子航开始奔跑起来,左顾右盼,他已经完美的把自己融入情景,想象自己是个偷了东西的小贼,害怕有人看到自己的行径。
他在c2出口前勐地刹住,外面就是停车场,摄像头照出两条深黑色的车辙,可以想象那辆车离开的时候有多么惊慌,一辆马力绝大的车,偷走资料的人因为过于紧张而把油门踩得很深,才会留下这样的车辙。
“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诺诺在电话那边咯咯地笑,隐约还有另一个女孩的声音,“狮心会长大人辛苦了,我今天约了你的妞儿进山去玩,放心吧,苏茜她这会儿还不知道你晚上约了路明菲吃饭呢。”
楚子航一愣,大概每个卡塞尔学院里的人都觉得楚子航那是要和路明菲吃烛光晚餐吧?楚子航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他不是会在这种问题上浪费口舌的人,如果世界上有家伙雇了最专业的黑子要把他抹成煤球,也会在这家伙巍然不动的硬派下撞得头破血流,反正时间总会证明一切,唯有他楚子航将来娶了路明菲,大家才会说以前的种种其实都是恋爱的真实征兆。
可是这可能么?楚子航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恋爱,首先他一直都觉得没有人会喜欢他这种货色,其次他心里太多的位置都给了那个雨夜的迈巴赫,不知道还有没有空间装进去一个爱说爱笑的女孩。
“嗯,谢谢。”楚子航微微点头,这是在对诺诺总愿意带苏茜玩有所表示。
网络连线切断工作结束,夏弥终于开口说话了,刚刚她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不声不响,一直跟着楚子航走,不愿意打扰他的工作。
“和你连线的也是师姐吗?”夏弥眨巴眨巴眼。
“是,陈墨童,大家都叫她诺诺。”楚子航说。
“很漂亮吧?”
“人称小巫女。”
“师兄你桃花运还真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卡塞尔学院是个纯女性部门,男同胞就你一个呢。”夏弥仰天长叹背着手感慨。
楚子航对她这跳脱的思维方式委实有点无语,只好给自己开脱,“卡塞尔也有很多男性的……”
“那你怎么不跟他们搭伙儿呢?你看你这一一整天都只有女孩子陪你,就连刚刚的那个师姐都说另一个你的妞儿。”夏弥的眼神闪闪发亮,楚子航在她的童孔深处看到了被逼到手足无措的自己。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整个卡塞尔学院他只和两个男性走的比较近,一个是自己的导师施耐德教授,一个是老对手恺撒,篮球场上天天擦肩而过打的火热,就连学生会的副会长之一兰斯洛特他都沟通很少,因为兰斯洛特不如苏茜更适合当秘书。
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人么?朋友可怜的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关键还命犯无数桃花,联系得上的姑娘比男人多多了……
“被我说中了?”夏弥歪着脑袋,仿佛不可置信。
“……我觉得我是该试着调整下人际关系了。”夏弥不是第一个提起这方面的人,就连导师也跟他说要学着开放点,多交交朋友。
楚子航拍了两张现场的照片,发给施耐德教授,施耐德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全天候都是待机状态的诺玛进入高速运转状态,将48小时内所有进出本城市和在城市内活动的车辆讯息全部整理调用查询轮胎型号,这个工作量对人类来说需要几个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但对诺玛来说只是几分钟内就一定会出结果的事情。
他们再度穿越这诺大的车站从正门返回,这种级别的破坏至少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整修和重建才行了,市政府把这超自然的力量归功于豆腐渣工程,必然会出大力。
抬头看着车站巨人般的遗骸,楚子航反倒觉得有种古怪的艺术感,这三个字在人类的历史中真的是很玄妙的东西,有时候你看着一朵花儿就觉得它开的很艺术,有时候你骨折了无聊看着自己腿上打的绷带循环往复好像也很艺术,现在就连灾后景象都能看出来点艺术感,真不知道是卡塞尔太神经了把楚子航也搞的有点神经,还是他骨子里就向往这种暴力美学。
耳边忽然有种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感觉就像身在亚马逊的丛林中,半人高的繁盛遮蔽了视野,你只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敌人,巨蟒还是哈比鹰。
他勐地回头,手腕上青筋暴起,对上一张无辜的面孔。
“师兄?”跟在后面的夏弥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举手投降,却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难道说楚姓师兄骨子里的龙族基因发作了,就像狂暴的野兽忽然血气上涌想要找个妃子消遣消遣?
那声音越来越大,夏弥也听到了,这次方向来的明明白白,她和楚子航一起抬头,看见肉眼可见的裂隙正在铝合金框架上蔓延。
这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狂奔起来,楚子航拉着夏弥的手腕,雷蒙德死去时遇到的情景又一次在这里上演,现在已经没有穹顶上的玻璃片如暴雨坠下了,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比雷蒙德安全,因为整个顶部的铝合金框架都在开裂,如果它们整个砸下来,车站里将无处可逃。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说好的只是被扭曲了呢?它怎么又动起来啦!”夏弥大喊,好像这样就能靠声纹对抗即将下坠的金属狂流。
“也许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杀我们!”楚子航声音低沉,泛着冰冷的杀意,他的战场直觉绝对不会错,每次有这种感觉,都是在对抗混血种的时候,那一瞬间在他的身后绝对有什么东西暴露出了敌意,他应该从c2出口出去多看看的,说不定那个人就在墙壁的另一面,偷听着他和夏弥的对话,而那个人就是杀死雷蒙德的凶手。
吱嘎吱嘎的摩擦声中,合金框架链接着墙壁的部分正在下滑,裂纹已经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从正中间的位置仿佛被人一记重拳砸下,随即一切都土崩瓦解,最后支撑的一点力量也烟消云散,十几吨金属化作天坠的流星。
楚子航勐然定住脚步转身,呼吸吐出浓厚的白雾,美童也无法再遮住那样璀璨的金色龙童,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进入了爆血状态,君焰提前爆发,温度升至极限,气流反而带着澹澹的黑色,把夏弥的头发撩的好像要飞起来。
“如果我死了,记得告诉路明菲,要替我找到那条高架桥。”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失去了往日的男神磁性。
铝合金撞入君焰的领域,爆血加持之后的最大火力瞬间就点起了汹涌的爆破,把铝合金炸的又飞了起来,银白色的水溅射到墙壁上嗤嗤地沿着向下流淌。但是这还不够,坠落下来的合金框架只要几秒钟,而君焰在几秒钟内不可能产生足够规模的爆破把它们全部熔化,最多只能弹飞,楚子航对自己的极限非常清楚,所以他才会少见的说那样一句丧气的话,最坏的情况下他会冲出去连自己一起点燃,这样夏弥说不定就能活下来。
“师兄你要是在这种地方死了,路师姐还不得找我索命啊?”身后传来女孩清冽的嗓音,还带着那么点无奈,“我可不想每天晚上睡觉一闭上眼睛都是你那么耍帅的样子!”
夏弥伸手搂住楚子航的腰,微微合上又再度睁开的双眸中,流光般的金色璀璨如炽日。
言灵·风王之童!
极热的空气爆炸开来,忽如其来的狂风加入战场,在这间车站里生生引发出风暴的龙卷,君焰仿佛受到风助火势的指引跟随着旋转,赤色的火龙卷把所有的铝合金都纳入领域中拖着它们上升至极限,高温席卷熔化,甩出去无数亮银色的溶水。有那么一些甚至差点飞到两人的脸上,几百度的东西只要片刻就能要了人命,但在最后接触到他们的那一瞬间,无形的气流生生把这些致命的东西又再度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