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源稚生是个普通人,或者他的反应再慢一点,这只旅行箱就能把他的整个脑袋卸掉,到时候蛇岐八家就该选出新的未来继承人了。
源稚生默不作声地俯身把那只旅行箱提起来,虽然是合金材质,以他的手劲仍能轻松地将已经变形扭曲的拉杆和部分表面捋平,尽管看上去还是如遭重击,起码勉强恢复了它的本职功能。
这时候空降伞渐渐接近地面,卡塞尔偶像团们轻易地就从束缚自己的绳索中钻出,熟练的好像魔术大师,学院飞机的飞行高度不算高,500米的开伞高度对卡塞尔学院的精英们来说根本就是日常训练的一环。
“我的旅行箱呢我的旅行箱呢?”路明菲东张西望,那只差点把源稚生送上奈何桥的旅行箱就是她的,学院的机师很不负责任,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飞机已经脱离跳伞状态轻微颠簸,导致她本该带好的小旅行箱变成了空投的炸弹,直接砸穿了悍马前盖。
“在车前面。”楚子航一眼就看到了源稚生面前的那个物体。
“我擦!真砸到人了!”路明菲看见了站在车灯光中的源稚生和矢吹樱,由于他们是背对灯光,不好看清楚表情,但从那辆前盖儿正在冒烟的悍马车,和两个人站立的位置来看,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她的旅行箱,两人显然来者不善正在准备问责。
“小问题,给点钱就好了,我来解决。”恺撒一眼就认出了悍马的车型,这种车平日里放在加图索家的车库里,跋扈的贵公子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在恺撒看来损坏别人车辆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给他买一辆新的。
他拍了一下自己那只行李箱的侧盖,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攥在手里,张开怀抱以喜迎好莱坞最佳男演员奖的热情拥抱走上前去。
“okok!这只是一场意外,懂我意思么?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很抱歉砸中了你们的爱车,这里是一点赔款,里面的钱足够你把悍马拥有的车型全部买一遍……”
恺撒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由于学院提前告知过本次任务的保密性,作为组长他很清楚三人组都是非法入境,所以学院专机才选择这么个鸟不拉屎的海滩跳伞。既然被人目击到了,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还是撒钱,看上去这只是一对无辜路过的小情侣,一次豪华的意外之喜可以让他们开心很久了。
“这里是日本,你讲中文他们是听不懂的。”楚子航在恺撒身后说。
恺撒忽然反应过来了,在学院里呆的太久,意大利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河南话,以至于他看见亚洲人的面孔下意识就使用中文,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日本,跋扈的贵公子在日语方面的造诣基本为零。
作为团队中唯一会点日语的人,路明菲果断跳出来美女救英雄。
“瓦达西瓦……路明菲……呆死……轰动你私密马赛……西可惜……”
伴随着手势比划,她至少看上去还像模像样,楚子航听不懂,但觉得耳熟,感觉就像来到了二次元后宫番的表演现场,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刻意卖萌。
源稚生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给他表演二把刀日语,说实在的这三个人是不是很喜欢给自己加戏?从空降到落地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就把现场默认脑补成了无辜情侣目睹三名非法暴徒,还正在试图用贿赂搞定问题,卡塞尔学院里培养出来的就是这种货色么?他们难道没有动动脑子想想,出现在这种荒凉海滩上的人就没有一种可能,是特意在这里等待迎接他们的么?
只花了几秒钟源稚生就把眼前的三人对上了身份,冲着他挥舞银行卡的是恺撒·加图索,女孩是路明菲,手里提着长刀的是楚子航。
“在下源稚生,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欢迎各位本部专员光临日本。”源稚生用了纯正的中文,深鞠躬表明自己的身份。
路明菲被吓了一跳,源稚生瞬间鞠躬的姿态让她想到动漫里那些大喊哈依的日本黑衣男,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是日本分部的师兄,果真一副黑道作态,刚刚自己岂非轻慢人家了?于是她赶紧竖起大拇指,想挽回一下糟糕的境遇:“师兄你地……中文……大大地好!”
源稚生低头黑着脸,他看过一些中国的抗日剧,也知道里面的一些梗,这种台词约等于刻在全中国人骨子里对日本的搞笑印象。作为一个日本人,在看到那些日军军官用这种方式说话的时候他也嗤之以鼻,但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舞台上的表演者,被人用这种台词来称赞。
“是自己人?”恺撒乐了,看源稚生没有功夫,索性就把那张银行卡塞进矢吹樱手里,“多整点日本本地特产,我从来没有来过日本,想试试海岛的口味,什么意大利菜欧洲菜就别费心了。”
矢吹樱瞬间就理解了恺撒的意思,这位本部专员在知道他们是特意来接机的人,立刻就把他们当成了带路的导游,那张银行卡现在的作用或许已经不是赔悍马钱了,更多的是让矢吹樱用这张卡里的钱给三人众置办东西的差旅费。
“别抽那种女人烟了。”恺撒抽掉源稚生手里的柔和七星扔在海风里,从行李箱侧盖取出一支铝管装的雪茄拍在他手心里,“试试这个。”
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花花公子的风骚和老大哥的牛逼,顶级的贵公子连出门公务都不会花当地人的,要浪费加图索家的,不管面前的家伙有什么家世什么身份有多少钱,反正肯定没有他有钱就对了。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这大概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一天,分别被当成了夜游的浪荡情侣,接机的服务生小厮,以及抽女人烟的娘炮。他很想把那支雪茄拍进恺撒那自以为是的嘴巴里,可面对这样一个满脸都写着我对你们很友好的傻逼,他没有任何发作的理由。
“我们现在这是在哪?东京湾有这么荒凉的地方么?”路明菲左看右看,虽然知道会被空投,但目的地并不明确。
“确实是东京湾,只不过是神奈川县横滨,距离东京30公里。”矢吹樱说。
“喔,那还真就差不多等于机场到市区的距离,有车……”她本来想问有没有车可以搭,接机的人总该开车来,可眼神忽然就撇到了那辆前盖蛤蟆张嘴的悍马,本来到嘴边的话立刻就咽了回去,脸色如刚刚下去一只蜘蛛。
是啊,有车,怎么可能会没车呢?但是因为某个本部专员没有看好她的行李箱,现在大家都得徒步这三十公里了。
楚子航默不作声地探进车前盖里,打算看看有没有整修的机会,男朋友很多时候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给女朋友不小心犯下的错擦屁股。
遗憾的是悍马已经没有抢救的机会了,数百米高空坠落的合金旅行箱好比是一枚穿甲炸弹命中核心区,直接把车前盖砸了几乎对穿,连同里面的所有设备和管道电路,有趁手的工具都不好使。
“日本分部的工作做的没有我想象中的好。”恺撒抚摸着悍马,摇摇头表示惋惜,在他看来这件事不是路明非的错,空投就是容易出各种意想不到的小问题,错就错在源稚生不该把他的悍马停在这么近的地方。
源稚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恺撒,是该点头哈腰的说私密马赛下次我会注意的,还是索性一巴掌抽过去怒喝让他滚蛋,少用这种领导上山下乡视察工作的态度跟他说话!源稚生虽然很少以少主身份自居摆谱,但是三番五次被同一个人踩脸就算是街边混混也会暴怒的!
“黑色悍马车上的人注意了!我们是神奈川县警察,你们涉嫌暴力犯罪,立刻停车接受检查,放下手中的武器!”
被扩音喇叭增强的声音如狂风般席卷,公路上大片大片的警灯亮起,警笛声轰鸣如雷,震耳欲聋,四面八方都打来刺眼的灯光,笼罩了海滩上的这伙人,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已经以车门为盾持枪瞄准。
“警察?”恺撒微微挑眉,“学院选的空投地点有这么不靠谱么?我们刚一落地就被警察发现了?”
虽然听不懂日本警察在喊些什么东西,不过他们手里的武器和警灯恺撒还是看得懂的。
“空投地点是我们选的,警察盯上的不可能是你们,应该是我们的车。”源稚生皱眉说,“樱,昨天夜叉和乌鸦是不是开我的车出去过?”
“昨夜凌晨两点出发四点返回,踏平了横滨市一家脱衣舞夜总会。他们做事情的风格您是了解的,一时兴起就把那家店给烧了,想来是没有带脑子记得遮掩车号牌。”樱说。
“那我纠正一下,我知道你们不靠谱,但没想过会这么不靠谱,作为日本分部负责接机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你是不是该想点办法?”恺撒吹了声口哨,看起来日本分部确实是个黑道,烧脱衣舞夜总会这种事情很符合恺撒对黑道的妄想,他觉得自己算是没有白来。
被警察们用枪包围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恺撒相信就算今天在这里被逮捕,学院和日本分部也有能力把他们仨捞出来。但那样的话日本分部的面子就丢大发了,本部专员刚落地就被警察抓走,说明整个日本分部的人事安排能力不过如此。
从眼前这个叫源稚生的年轻人身上,恺撒能隐约感觉到与自己相同的某种气质,源稚生必然也是身居高位的人,举手投足间有着君王般的自信,恺撒希望看看这位日本分部的年轻人有什么办法面对现在的情况。
“日本分部当然会保证诸位的安全,就是不知道专员们愿不愿意坐警车。”源稚生淡淡地说,虽然不是该抽烟的时候,但他还是叼上了恺撒送的那支雪茄抽了一口,递给恺撒。
这是一种示好,烟对男人们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如果一个男人愿意与你分享他的香烟,并肩撒尿,一起去钓鱼,那这家伙铁定就算是你的好哥们儿了。源稚生无意与恺撒做好哥们,不过他有答应橘政宗要好好对待专员们,那么就一定会做到。
“正常人谁会坐警车啊?能上警车的就两种人,要么是警察自己,要么就是犯了事儿!你看我这良民样子像是那种三天两头光顾警车的扒手么?”路明菲撇撇嘴,她对源稚生的说法有点不满。
“确实,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坐警车,想知道警察们用来追捕罪犯的工具会不会比超级跑车更顺手。能给我们弄一辆来尝尝鲜么?”恺撒接过雪茄抽了一口,又递给楚子航,被楚子航摇头拒绝,他只好把雪茄叼在自己嘴里,总不能把这玩意儿递给剩下的女士。
这话听起来好像什么帮派匪徒的台词,恺撒乐忠于打破陈规反对世俗,好比他每个学期都可以违反卡塞尔学院的校规几十次,他不喜欢被规矩束缚。楚子航看起来像个禁欲系的正派角色,但这家伙遇到事儿的时候思维方式和暴徒也没差,并不认为抢一辆警车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只要不伤到人就好。
路明菲一眼就看出了身边两人的想法,三好正义少女倒是想出言制止,但一想到要穿木屐走三十公里去东京得受多少罪,那还不如搭伙儿跟着一起做恶徒上警车呢!反正这辈子真没坐过,人生中总得有个初体验!
“麻烦借用一下你的刀。”源稚生向着楚子航伸出手,他也是用日本刀的好手,但是没有带自己的武器,去接机又不是要杀戮。只是当下的情况他不得不出手了,那么当然还是能有自己趁手的武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