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正文卷202.象龟与他温暖的水坑拉面师傅抬眼看了一眼最后进来的那个西装男人,从声音判断,就是这小子对他的拉面铺子出言不逊,要说地道,这条街上的店面里还没有做拉面比他更地道的家伙。西装革履精致打扮自以为是的精英男就是不如可爱的小姑娘懂行!没想到老板我懂中文吧?要不要我告诉你我这里不但有你们想要的卤大肠,我连中国的传统油条和炸火腿都有!
拉面师傅继续拉他的面,满怀愤懑,他不允许有人侮辱他的事业,在这条街上,找不出第二个泡在拉面伟业中比他更久的人。
只用了几秒钟拉面师傅就确定这是一只旅游小分队,正经人在没有节日的时候很少穿着和服满大街乱跑,浑身毛茸茸的外国和服男人更是说明了这一点,面无表情的马尾男加上艳丽的和服少女,再搭配一个满脸禁欲系的冷峻美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刚刚拍完戏的什么队伍出来找乐子。
“欢迎光临。”老板说出了那句经典的招呼,继续工作,他身后吊着的木牌上就一一写着店里售卖的美食。
“豚骨叉烧……牛肉高汤……酱油拉面……味噌拉面……窝巢还有无汤担担面!老板你是成都人么!”
路明菲略微扫了一遍菜单,瞬间惊了个呆,好奇地上下打量拉面师傅。师傅年纪不小了,白发梳成整整齐齐的分头,穿着拉面师傅特有的麻工服,额头上系着黑色的毛巾,看起来好像跟拉面打了一辈子交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么小的店铺里居然还有担担面这种东西,这要是放在普通的日本拉面店里估计还找不到这口。
“日本人,不过我很喜欢中国,会一些中文和中式料理。”拉面师傅改用带点口音的中文回答,这说明他确实只是自学的外语,没有去过中国本地实战。
“搞的我都想来一份担担面试试了……”转瞬间路明菲还是改了主意,“不过人都在日本了,还是传统的豚骨叉烧更好!”
“嗨哟!”
“味噌拉面,谢谢。”源稚生微微点头。
“我看不懂菜单,也来一份豚骨叉烧好了。”恺撒说。
“一样。”楚子航指向其中一块木牌,“那个写的是不是卤大肠?是的话麻烦也来一份。”
“小伙子很有眼力啊!”拉面师傅竖起大拇指,“炸物什么的都太平口了,我这里也就味噌大肠做的独特点儿,东大的学生们就算来了不吃拉面,也会打包两份卤味走,算是我的招牌!”
他摘下手套,熟练地起高汤锅下面,顺手关掉了那台娱乐小电视,做厨师的遇到懂行的食客也会开心,刚刚才做好的新面就送给这些来旅游的年轻男女了。
“师兄你居然会偏爱卤大肠?”路明菲第一次知道楚子航还好这么一口,不免有些惊奇,在她眼里楚子航那是仕兰男神,天之骄子,妥妥的富二代。这种身份的人偏爱吃的是路边摊上的卤大肠,叫人有一种恺撒最大的爱好是在塑料板凳上扣着脚丫子吃烧烤的意外感。
“在吃什么上我很少挑剔,只要健康就行,会喜欢卤大肠只是因为父亲也很爱吃,跟他学的。”
路明菲心里一动,楚子航很少跟什么人谈及他的父亲,她路明菲大概是唯一一个,也没什么人知道楚子航口中的父亲并非是指他那有钱的总裁老爹,而是一个没多少人在乎的司机。
楚子航低头看着那碟卤大肠,日本人卖吃的没有特别说明的话,一般就是典型的一人食,有点国内开小碗菜的那种感觉,什么都是很小一份,要不了几口就没了。
他默默地夹起送进嘴里,这种油腻的口感真是无论多少次都不会忘记,每嚼一下对口腔都是别致的冲击。
还记得妈妈在家里看到楚子航吃这种东西的时候总是满脸嫌弃地捏鼻子挥手,说你怎么跟那家伙一样老喜欢吃这种东西?他从来不回答,只是笑笑说还挺好吃的,可实际上他也很不喜欢这种口味,在味蕾方面的基因上他很遗憾地继承了妈妈的,而不是爸爸。
可是他还是会强迫自己学着接受这种食物,那么多年过去了,卤大肠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难以入口,吃起来就像多了点味道的橡皮软糖。他不禁会想爸爸喜欢这个的理由是什么,也许在那些个热到人坏掉的夏日深夜里,路边摊上并不昂贵的卤大肠是爸爸唯一买得起的下酒菜。那么一个给大老板开转车的司机不会富裕,但按理说也不怎么穷,谁知道他把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每天吃卤大肠都能吃光他的工资不成?
这些问题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回答楚子航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每次回家,都会去固定的那几个路边摊吃卤大肠,有时候就那样坐在摊位上不打包带回家,因为妈妈不喜欢那味道。
摊位老板是个秃头油面的中年男人,有几次喝醉了坐下来跟楚子航聊人生,说我总看你小子有点眼熟,以前我这里也有几个爱吃我卤大肠的人,后来一个个的不是搬走了就是去外地了,也不跟我大声招呼,老子我可是养了他们那么多个晚上的大善人啊,搞的我还以为自己手艺差了呢。
楚子航想了想,说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板你的卤大肠做的很好吃,一定要做下去,我现在人在国外,不过每次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光顾你的摊子。老板开心的不行,拍着大腿递烟要跟楚子航称兄道弟,楚子航委实没见过这般热情的油腻汉子,唯有摆着一张脸跟老板来了句大哥。
“只看外表可不觉得你会是这样的人。”难得看到楚子航身上冒出点人情味儿来,恺撒忍不住插嘴,他并不知道楚子航口中的父亲非彼父亲,只是觉得儿子会喜欢老子吃的东西说明楚家父子感情肯定很好,像他这样爹和儿子跟仇人没差的多少有点羡慕。
路明菲心说恺撒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师兄就是个顶级的面瘫八婆啊!外冷内超级热的那种,你能想象他会为了给你打圆场说是你男朋友么?他要是个美女,我保证你也要被他拿下!
“我不习惯和别人分享我的生活,总是和大家保持着距离,会有那样的评价也是理所当然的。”楚子航淡淡地说。
“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恺撒很意外,他本以为楚子航是那种会说出我没有面瘫也没有被讨厌的货色。
“让你意外了?”楚子航接过送上来的面碗,蒸腾的热气氤氲了他的面孔,让这话听上去有点像是挑衅。
“忽然知道自己的对手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确实很惊奇。”恺撒掰开筷子,准备享用地道的街边日式豚骨拉面,“比起你们家这关系来,我家那就只能叫父慈子孝。”
“这不是好词么?”源稚生表示不解,他来接机之前早已饱腹过,只是出于礼貌才和三位专员一起点了一份拉面,多放放也挺好。
“中文水平暴露了不是?”路明菲笑着旋转指尖尚未掰开的一次性筷子,用筷尾指向源稚生,得意洋洋地说,“这种语境下的父慈子孝是个贬义词啦!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魔兽争霸冰封王座,阿尔萨斯王子受到霜之哀伤的蛊惑杀死了他的老爹,让他的国家洛丹伦沦为亡灵瘟疫的废土,而王子的老爹也从未肯定过阿尔萨斯,直到王子19岁才第一次对他称赞。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就可以说是父慈子孝。”
“见鬼,恺撒你杀了自己父亲?!”源稚生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把这碗拉面甩你脸上……看来源君你的中文只限于日常使用和交流,对网络流行语和俚语方言了解基本为零。”恺撒满头黑线,“总之那意思是说我跟我老爹很不对付势同水火,在我眼里他就是一匹种马,永远无法在需要他的时候找到他,如果跟他打电话,通常能听到身边有另一个女人亲吻他脖子说达令别管他了我们继续的娇嗔。就连他自己也说我长得这么帅,人生的意义就该是全世界旅行,把这份美好播撒给世界上所有嗷嗷待哺的美丽姑娘们。”
“真没想到老大你有这样的老爹,你居然还能长成如今这样的纯情男子……”路明菲也是第一次知道恺撒的家族密辛,对这种恬不知耻的种马只想表示鄙视。
“我唯一能感谢他的事情或许只有我也这么帅这点了,他其余的任何表现在我看来都像一匹随时随地发情的战斗机器。”恺撒的用词堪称恶毒,他很少这么说话,就连脸上都是那种看到了垃圾似的厌恶。
“听你们这么说我感觉我老爹也有点那啥……”路明菲盯着自己面前的汤碗,有感而发,“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丢到我叔叔婶婶家里了,一直都在那边长大,要不是手边还有爹妈的照片估摸着我连他俩长啥样子都该给忘了。这些年来他们没给我打过电话也没写过什么书信,唯一一封还是古德里安教授给我的,难道在他们眼里我还没有那个老头子重要么!总觉得自己爹妈老不靠谱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世界什么地方蹦跶,说不准连他们还有个女儿这事儿早就忘记了呢!”
“我还以为我们三个人身上是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的,没想到在父母问题上人人都还有点想说的东西。”恺撒瞟了一眼木牌,虽然多半都看不懂,但那个汉字中的酒字他还是知道的,于是抬手向老板招呼,四杯清酒被推到每个人面前。
恺撒举起自己那杯清酒朝向源稚生,仿佛那就是一只话筒:“你也来点儿?大家都说你不说未免有点不合群。”
原本源稚生只是静静地听着三个人聊家常,雨停了夜深了心里未免也有点有感而发了,大家坐在拉面小铺子里吃口热乎的东拉西扯本该是一件轻松的事,源稚生只打算听没打算掺和,可让恺撒这么一弄就搞的他不得不跟着下场打擂台。
“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源稚生拿起酒杯和恺撒轻轻一碰,但他没有喝,只是放在嘴边做出了一个疑似在喝酒的姿势,“我没见过我父亲,他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长相,爱好,性格,通通都不知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跟弟弟一起被人收养,直到长大了才被确认有本姓氏的血统,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慢慢学习,成长,直到变成应该担负起责任的男人。”
因为有拉面师傅也在场,源稚生刻意隐去了一些诸如家族源氏之类会让人遐想的词汇,如今不是没有源这个姓氏的人,但黑暗面的人听到就会知道源稚生的身份。
“就像孤独的乔治,你们知道孤独的乔治么?”源稚生继续说。
“听说过,它很有名,有人说它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动物。”楚子航说。
象龟是世界上最大的陆生龟,最大的象龟能长到接近两米超过200公斤重。南美洲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曾是象龟的栖息地,这些笨拙的大家伙平静地远离人类生活,直到被开拓新大陆的海员们发现。海员们把象龟一只只的搬上船,这些家伙非常耐饿,不吃不喝一整年都不会死,是不会腐败的鲜肉库存,就连达尔文也干过这样的事,离开岛屿的时候带了二十只象龟。可有的时候海员们又会为了给货物清空库存,把这些不会游泳的乌龟扔到大海里。
群岛上的象龟越来越少,其中最稀有的是平塔岛上的亚种,有记载的平塔岛象龟只剩下最后一只雄性,它被发现的时候孤零零地缩在荒芜的平塔岛上,岛上的植被已经被外来的山羊啃光了。
由于没能找到第二只同种类的平塔岛象龟,这只象龟被带到国家公园里以保护最后的物种,并且取名为乔治,人们都叫它孤独的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