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时候就像一款rpg游戏,想要达成一个目标,就总会遇上一些阻碍。
女孩送饭的过程就像闯关一样,一路上来先后遇到了曹艾青与贺盼山,前者的警告与后者的质问都没让她退却,现在,她终于来到了病房前,而等待她的,是最后一个守关boss,也是她的最终的目标,贺天然。
温凉委实太在乎贺天然了,她会因为一晚上没有得到对方的消息而辗转反侧,还会在得知贺天然受伤后,不惜当堂翘课,第一时间赶到。
她不在乎这一次接电话的是不是曹艾青,她只在乎这一次能不能找到贺天然。
“他不能再来一次不辞而别了。”
这是温凉来医院之前,唯一的一个想法。
有时候,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贺天然,从小到大,从这条时间线到另一条时间线,追她帅哥,对她好的富二代,那是货真价实去到法国都要排队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贺天然,却让她操碎了心……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自己是真的被这个混小子给pua了?
温凉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明明回到十八岁之后什么都能重新开始,但她就是希望,这段人生中最好的岁月,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必须是贺天然。
答案其实很简单。
温凉见证过贺天然沉沦于黑暗,也帮助过他走向光明,两人的纠缠,从十八岁到三十一岁然后再到十八岁,这种奇异到光怪陆离的经历,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也是那种只专属于他们之间的,独一无二的,宿命感。
温凉站在病房门前安慰着自己没事的,自己能从曹艾青与贺盼山的眼皮子底下蹚过来,那么只要贺天然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明白贺天然的心思,可是曹艾青的那点报复又算得了什么呢?确实是自己把贺天塑造成如今的这个样子没错,可是那些不安、内疚、痛苦、他们两个人一起承受还承受不起吗?
温凉在门外悄悄给自己打完气,屏住呼吸,推门走入了病房。
又到了九月末,秋天的太阳在此刻还算温柔,港城的枫叶已经渐渐变红,薄纱的窗帘扬起一角,几片红叶,就这么飘飘摇摇地打着旋子,被微风送了进来
贺天然的上半身躺靠在床头,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那几片红叶出神,直到温凉进了门,他才扭过头,视线随着对方身体移动而移动。
“吃饭了。”
温凉拿着保温桶走到他的身边,支起装在病床一侧的小饭板,将买来的食物一件一件摆放整齐,饭菜升腾着热气,她搬过椅子坐在了贺天然的旁边,手里拿着汤匙与热腾腾的稀粥,有些犹豫。
“我喂你?”
贺天然摇了摇头。
“也是,稀饭的话,你用左手端起碗自己就能喝。”
温凉搅动着碗中的燕麦粥,朱唇轻启吹了几口气,自己抿了一口,觉得不那么烫嘴了才放下。
“喝吧。”
说着,她又拿起筷子,等着一会给他夹菜。
贺天然看着女孩的这一番番举动,面带苦涩,“温凉,你回去……”
“贺天然你别说话。”
温凉一把打断了对方的发言,她夹了一些菠菜炒鸡蛋放在粥碗里搅拌起来,低着头,岔开话题道:
“今天我帮你向辅导员请假了,情况也告诉他了,他很生气,一个导演系的新生代表,校庆之前跟人打架,还被打成了猪头,你现在肯定是上不了台了。”
女孩不徐不疾地说着,见到贺天然一直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只能再次抬起碗,舀上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张嘴。”
贺天然望着眼前的食物与那个对自己温柔以待的少女,眼神一点一点错开。
他这个无情的举动让温凉心肝为之一颤,再次开口时,却暴露了她的脆弱与怯懦:
“张嘴……贺天然……你别气我……”
温凉故作强势的语气中带着微微颤声,那双眼眸里闪动着的倔强光彩,让人见之心疼。
贺天然最是见不得她露出这种表情,尽管保持拒绝,是如今处理两人关系的最好方式,但温凉好像总有办法,将他的心给一点一点化开,让他无法做到一直保持沉默。
“你……”
贺天然刚说出一个字,汤勺就趁机钻进了他的嘴里,温热的稀粥顺着食道流向空虚了一夜的胃中,一种温暖的满足感慢慢在他心间升腾扩散开来。
“校庆晚会跟我一起上台的换成了黎望,他们都还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今早的时候黎望还发短信问我你怎么了,我没说,只是说你身体不好敷衍了一下,你要快快恢复,不然你这模样出现在学校,肯定又有人以此来打趣你了……”
温凉在看着对方顺利咽下后心满意足,就像不肯让贺天然回归正题一般,她一边说着学校里的安排,一边手中不停,又刮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有了第一次的突然袭击,贺天然的嘴也没有那么固若金汤了,倒不是说这个东西有多么好吃,只是现在好好吃饭,才有后头好好说话的机会。
他伸出左手,温凉一愣,还是将粥碗递给了他。
见到贺天然又开始正常进食,温凉逗笑道:
“还挺有自尊心,知道我是像哄小朋友一样地哄着你吃饭,你慢一点。”
“……”
贺天然仰头喝粥,不消片刻,便喝去了一半,他正想擦嘴,温凉在他喝的时候就已经拿出纸巾,伸出手帮他摸去了下巴上的饭粒。
“我有手……”
“哎呀我知道,就关心你嘛。”
温凉嗔怪了一声,似乎没有把贺天然之前的那番话放在心里。
贺天然放下碗,他知道对方的心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越是强迫自己装糊涂,贺天然心里就越过意不去……
因为谁都不去提,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跟姜惜兮在拳馆里见到她的那一幕,那时她的记忆还没有融合完全,可是那时她表现出来的状态,会让贺天然感觉更好受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贺天然准备循序渐进地问着。
“打你电话,曹艾青接的,不过她也没说你在哪,那时我在电话里听见了薛勇的名字,所以就打给了他,他父母接的,我骗他们说是因为拳馆的事,后来他母亲就告诉了我薛勇跟你打了一架,我问清楚地址就找过来了。”
温凉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继续道:
“是要你俩打架的事情被我爸知道,换做是古代,他非得废了你俩的武功不可,这叫什么,这叫兄弟阋墙,师门大忌是也!至于现在嘛,肯定也少不了一顿发狠数落就是了。而且你老爸也很有趣,刚才我遇见他,他说让你继续学拳,还让我爸教你点真的,下次别进医院了,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听见对方无意中提起了自己的父亲,贺天然脑海中终于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是他从昨天见到贺元冲后,一直说不上来,却又察觉哪里隐隐不对的事……
“阿凉,你在未来见过我的父亲吗?”
咋听贺天然这么一问,温凉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父亲,但也只是偶尔从财经报道或者新闻上看见,你也从来没跟我说啊。”
温凉忘记了一些事,或者说,记忆发生了一些改变,这个贺天然已经发现了,他又问:
“那你未来没有参加过我的葬礼?你应该在我的葬礼上见过我父母一次的。”
这是去年温凉带着贺天然第一次去逛商场时,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也是她唯一一次提及过贺天然的父母。
温凉急道:“你怎么又在胡说啊?你什么时候有葬礼啊?你不是在我眼前消失的吗?就在诠灵寺外头的那个长亭里!”
“啊,是……我记错了。”
贺天然含糊搪塞了一句,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果然,温凉的这种情况并不是特例,就连他自己,直到今天再次见着老爹,才猛然间意识到,他忘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忘了……自己的家庭。
父亲、母亲、后妈以及贺元冲等等关于家庭的一切。
他们的未来,贺天然都不记得了。
这不是那种记忆没有完全融合而导致的缺失,也不是因为关系逐渐疏远而感到的陌生,这是真真正正的一片空白。
为什么自己通过母亲的关系,给曹艾青介绍了南脂岛的工作后,母亲就跟自己疏远了?
为什么直到昨天在酒吧见到谢妍妍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是未来死于台风的那个女人?
这些应该很重要才对啊,为什么会忘记?
如果不是曾穿越过一次未来,如果不是还清楚记得温凉曾提及过一些未来的话题,那么贺天然将完全不会记得这些。
只有一点,贺天然很确认,温凉从前提过的未来,跟他穿越的那个未来,并不是一个未来,而现在女孩显然只记得后面所发生的未来,这是为什么?
之前的穿越看似互为因果,但并非是个闭环,贺天然开始意识到在此之外,还有一层东西圈住了他们,而那层,才是导致这场轮回的最终原因!
除了家人,自己还忘了什么吗?
贺天然抿着嘴唇,深感恐惧,一言不发。
“天然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或者哪里痛了?”
温凉担忧地望着贺天然。
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吗?
贺天然心情复杂,他突然想到,温凉忘掉这一些,也不一定是坏事,告诉她,除了像自己一样徒增悲伤外,又能有什么用呢?
最终,他摇摇头:“没事,没事……阿凉,等会你帮我问下医生,我最快什么时候能出院。”
温凉疑惑道:“你这么着急干嘛?”
贺天然想去一趟诠灵寺,去找到那个老和尚问个清楚,本来他打算处理完曹艾青的事后就过去的,只是突然发生了这档事儿,所以才耽误了下来。
想着如果告诉温凉,她肯定也要跟着自己一起去……
“没什么……”
温凉是何等的了解贺天然啊,见对方目光闪烁,她眯着眼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下个月我妈回国,我怕那时我还出不了院……”
贺天然的借口也是张口就来,他也知道一般的谎话是骗不了温凉的,所以只能找另一个真实的理由来进行掩饰。
“啊……哦,这样啊,那你就更得乖乖吃饭,好好恢复了呀!我一会就帮你去问。”
好巧不巧,温凉刚才才接到贺盼山的家宴邀请,她也在琢磨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贺天然,只是如果她跟对方的关系一直处理不好的话,贸然提出就被贺天然拒绝,那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都怕对方深究下去,所以都没敢多说话。
见着贺天然开始乖乖吃饭,没再提不能在一起的事,温凉一直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动了下来,紧接着,困意与疲倦立马就涌起,她忍不住打了个瞌睡。
昨天晚上她打不通贺天然的电话,一夜都没睡好,今天早上得知贺天然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期间她还要给贺天然应付辅导员,帮忙请假什么的,来了之后被对方一席话给说得提心吊胆,还要强忍心情,忙着给他张罗吃的。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觉得自己克服了好多困难,才能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贺天然身边,她好累,好想休息,但是她知道,她还有最后一关没有闯过去……
“天然,我休息一会,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温凉示弱一般地趴在了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着,一向精致的脸庞上出现一丝疲倦。
即便贺天然是铁打的心肠,可此刻面对这样的一个温凉,他又如何能做到忍心拒绝呢?
他忍不住伸出左手,想去摸一摸女孩的头,可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他犹豫踌躇,心中挣扎,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做这种事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温凉时,对方也正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应该也被女孩全数捕捉到了。
温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随后,她掀开被子一角,挪动着上半身往前探着,尚还在地面的双脚相互蹬掉自己的鞋,整个身体也随之一点一点钻进了被中……
贺天然瞳孔收缩,惊叫道:“你在干什么?!”
医院的单人病床很大,但一下睡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
温凉的脑袋重新从被子里钻出来,她将头枕在贺天然的旁边,四目对望,两张脸的距离不超过一拳。
只听温凉任性地说道:
“我要休息,我要睡觉,睡觉当然要睡床上!”
贺天然一脸黑线,他还震惊于温凉大胆,就见女孩平躺后,背部稍微往上抬了抬,双手在被子中窸窸窣窣不知在干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瞠目结舌地又问:
“我……你……你又在干啥啊?!!!”
温凉侧过头,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
“我在解bra啊,戴着睡觉会不舒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