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波在回到酒店之后，先给陈主任打去一个电话，汇报了一下今天的彩排情况，然后便和导演组中的其他副导演一起来到餐厅吃饭。

    “今天虽然是第一次彩排，但是总的来说，情况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下午，感觉大家经过半天的适应，已经找到了状态，你们说呢？”赵洪波一边吃一边说道。

    对于今天的演出彩排，他还是很满意的，节目质量暂且不提，大家的工作态度还是值得称赞的。

    “是啊，早晨出发的时候，我还以为节目会一直彩排到很晚，没想到在天黑之前就完成了。”余燕听见后说道。

    “这说明赵主任指挥的好，要不然能这么快吗？”蒋启泽直接拍起了马屁。

    江源月抬头瞄了蒋启泽一样，这马屁拍的，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再说，就算拍马屁，也应该建立在事实基础上。

    赵主任确实一直在指挥，可是为什么上午那么混乱，下午就变的井然有序了呢？为什么都是赵主任在指挥，差距会有这么大呢？

    “伊，不能这么说，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赵洪波认真的纠正道，不过脸上却是满面红光，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得意。

    “那也是因为赵主任你领导正确，我们才能行之有效，不过有那么一句话吗？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蒋启泽笑呵呵的继续拍着马屁。

    江源月停下了手中的快子。

    不行了，她怕自己再吃下去会吐出来。

    拍马屁的事她见多了，但是拍的这么不要脸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当然，不是说赵主任做的不好，赵主任在工作的时候确实认真负责，只是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到赵主任的身上，那么其他人怎么算？

    学弟算什么？

    在她看来，赵主任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任命学弟负责后台工作。

    “好了，别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先说说今天的工作吧。”赵洪波被拍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开口转移话题。

    时间紧迫，大家赶紧总结一下今天的工作，也好将对节目的建议发给各个演出单位，争取在后天第二次彩排到来之前得到改善。

    赵洪波刚想说说，给其他人打个样儿，突然一阵议论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哎，你们说徐导怪不怪，他明明负责后台工作，结果什么都不干，就是到处熘达，找人聊天，哪有这么干工作的？”

    “徐导不是在刚接手后台工作的时候，让大家继续原先的工作吗？既然该吩咐的都已经吩咐完了，人家当然要到处熘达熘达，显示一下存在感啦，至于找明星聊天，不找明星聊，难道找你聊？”

    “存在感？呵呵，反正我在工作中，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嗯，说的没错，其他的感觉我没有，反正我只感觉后台有他没他都一样，除了熘达啥也没干，就他这个副导演，换做是我，我也会当，太轻松了。”

    “都别说了，赶紧吃饭呀。”

    “吃饭？气都没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就是，我在华视工作这么多年，参加过无数的文艺晚会，可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

    赵洪波越听眉头越皱，越听心情越差，快子在面前的餐盘里面夹来夹去，最终还是放到了一旁，一口没吃。

    虽然他没有回头看，但是从熟悉的声音当中不难猜出说话的都是谁，更何况这些人说的都是有关彩排、后台的事，肯定是大型节目中心的人。

    说起来，是他让徐杰去负责后台工作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大家对徐杰的怨气和不满竟然会这么大。

    后台工作杂而多，需要所有工作人员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如果出现内讧，不仅会影响团队的工作效率，更会影响到整台晚会。

    而作为这台晚会的总导演，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因为议论声很大，所以同桌的其他几位副导演也都听到了。

    蒋启泽低头吃饭，假装没听见，一面是赵副主任，一面是群众的呼声，这个时候替谁说话都不好。

    他是经常拍马屁，但是他并不傻，更何况焦点还是一个外人，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将自己陷入泥潭当中呢？

    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隐身。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什么都不说，两头儿都不得罪。

    得罪上级，没有前途，得罪这些基层员工，以后工作没办法开展。

    不是有那么一个词语？

    沉默是金。

    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江源月却阴沉着脸，面色非常的冷。

    那些人只看到学弟在后台熘达，却没注意演出人员在看到学弟时的反应。

    学弟没在后台熘达时，后台是什么样子？学弟在后台熘达时，后台又是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学弟，后台能那么井然有序吗？彩排能进行的那么顺利吗？

    光熘达没干活？

    那是人家的本事，只是熘达就能把问题解决。

    不过，她生气并不是因为同事不理解学弟的重要性，也不是因为同事在背后说学弟坏话，而是因为那些人在对学弟的态度上，言语中一直都带着轻视，还有优越感。

    之前因为京视文化员工工作的事，学弟没少挤兑她，说华视的人高高在上，不把其他的同行放在眼中，当时她还进行反驳，说那是外界对华视人的偏见，但是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她本以为华视员工和京视文化员工之间的关系已经得到了缓和，可是刚刚听到那些人的话，原来所谓的缓和只是她一厢情愿那么认为的。

    她甚至有些后悔去说服学弟负责后台工作了，这不是把学弟往火坑里面推吗？

    她也终于明白学弟为什么会对华视的工作不积极了，甚至还打心里抵触，现在终于找到了原因，肯定是华视员工的态度让学弟受不了。

    剩下的余燕一脸茫然的看向身旁的几个人，徐总去负责后台工作了？她怎么不知道？负责人不应该是杨雄吗？

    莫不是徐总多管闲事，所以才惹来大家的不满？问题是以她跟徐总的多次接触，对方好像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赵导，他们，什么情况？”余燕小声的问道，再看一旁的蒋启泽和江源月，似乎都知道这件事，只是反映各不相同。

    “当时你在台上为演出人员指导舞蹈工作，所以没有时间跟你说，我给徐杰安排了一个新的工作，让他去管理后台。”赵洪波简单的解释道。

    余燕听完后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疑惑。

    为什么让徐杰去管理后台？难道大型节目中心没人了吗？

    “杨雄生病了吗？”余燕猜道，随后还刻意向赵主任的身后望了望，因为杨雄就在那边坐着，可是看对方好好的坐在那里吃饭，又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要知道老杨在大型节目中心的年头儿也有十多年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把人拿下，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没有。”赵洪波说道。

    “杨雄犯错了？”余燕又问道。

    赵洪波摇了摇头。

    “那……”

    余燕想说：那为什么要把杨雄撤掉？

    然而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去质问赵副主任，那不是以下犯上吗？

    于是改口说道：“那没什么了。”

    赵洪波嘴角一抽，他怎么会不知道余燕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

    老话说的好：脚正不怕鞋歪，

    他一没有收礼，二没有利益交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晚会着想，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正当他准备解释的时候，对面的江源月却抢先开口。

    “其实是这样的……”江源月澹澹的说道：“下午徐杰去了一次后台，参与彩排的演出人员对他都很客气，原本混乱的秩序也得以改善，赵导看中的这一点，于是让徐杰负责后台工作。”

    余燕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觉得下午彩排没上午那么乱了，之前还以为是大家适应了，现在听小江这么一说，看来是徐总的功劳。

    “江导！”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是华视员工王恺，刚才议论徐杰的时候，就数他说的最欢，现在又直接转过身，站起来朝着江源月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问题，明明是大家辛苦工作换来的有序局面，怎么到了你那里就变成徐杰的功劳了呢？”

    “就是就是，就算徐杰是你学弟，你也不能这么护着他呀。”

    “他去后台，后台就安静了？这说法也太邪乎了吧？难道他的身上还有王霸之气不成？”

    “江导，你可以说徐杰工作能力强，但也不能否定我们的努力吧？”

    众人纷纷将枪口对准了江源月。

    如果是一个人，他们肯定不敢这么跟江源月说话，毕竟江源月是大型节目中心里的制片人，在一些大型文艺晚会中经常担任导演和副导演。

    但是这一次有所不同，不仅人多，而且事先经过商议，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法不责众！

    就算江源月想报复，总不能报复他们所有人吧？

    如果对方真想因为一个外人而报复他们所有人，那么对方以后也别想在大型节目中心开展工作了。

    “张思洋，我什么时候否定你们的努力？”江源月不爽的说道：“我有说过你们不努力吗？”

    “你确实没这么说，但是你却说在徐杰去后台之前，那里的秩序很混乱，这不就是变向说我们的工作做的不好，没有努力吗？”张思洋振振有词的说道。

    “那是你们的理解，再说，难道我讲的不是事实吗？上午后台是什么情况，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江源月冷笑着问道。

    “我们承认上午后台确实乱了一些，但是江导你不要忘了，今天是第一次全体彩排，现场也是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在许多事情都没有捋顺的情况下，场面有些混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文艺晚会为什么要提前彩排？不就是为了让演出人员和工作人员熟悉各个环节，在直播时能够从容面对，在演出时能够井然有序吗？”

    “如果第一次就没有任何问题，那咱们还在这里提前彩排干什么？直接在酒店坐等31号的到来算了。”

    “就算小学开运动会，都要提前彩排入场仪式，练习走正步，更别说跨年晚会了，再说，以前举办文艺晚会的时候，哪次彩排不乱？实际上就算正式演出的时候，后台也会很乱，除非没人。”

    “……”

    又是一轮指责，气的江源月脸蛋儿通红，甚至不知道张嘴说什么才好。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这么多人同时向她开火，这谁受得了？

    而且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继续为学弟说话，很有可能引起众怒，毕竟对这里的人来说，学弟是一个外人。

    如果都是自己人，那么事情就好解决了，向理不向人，可是现在事情的焦点是个外人，自然而然就会变的向人不向理。

    就像一些熊家长，明明是自己的熊孩子犯错，却还要找出各种理由护着。

    赵洪波本来还想替江源月说几句话，毕竟让徐杰负责后台这件事是他主张的，也是他任命的。

    可是在见识到大家的不满之后，立即就把那些话咽到了肚子里。

    解释？

    再解释，说不定这些人就会把矛头指向他。

    这才刚刚完成第一次彩排，接下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这要是一意孤行，不听群众的声音，后面的彩排还怎么进行？

    “行了行了，小点儿声，都是自己人，想让外人看笑话吗？”赵洪波摆了摆手，示意站起来的人坐下。

    表达不满的华视员工还是很怕赵副主任的，于是一个个都坐了下来，不过脸上依旧带着气，一副“不给出个完美回复就不罢休”的样子。

    赵洪波为了平息大家的怨气，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吵起来不值得，你们不就是觉得自己有能力管好后台工作吗？你们有信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行，我相信你们，回头我就把徐导撤走……”

    众人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嘿嘿，姓徐的，你再也没法捡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