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六年四月，辽军在大将萧挞凛、耶律奴瓜的率领下再度南侵，抵达定州以北的望都县（今属河北）城下。

    镇州行营都部署王超与镇州路都部署桑赞合军御敌，在望都与辽军展开激战，但终因寡不敌众，不得不败退。

    辽军趁势追击，半路却突然退去，而后甚至大军直接折返。

    及至半月后，宋军这边才得到消息，原来是在辽军南下时，西北蕃兵向辽国上京临潢府发动突袭。

    趁着辽军大举南下，首都空虚之际，蕃兵长驱直入攻兵临城下，最终在女真来援时方才退兵。

    但就在上京城中松懈之时，却不想城内女真使者突然反叛，打开城门，蕃兵一举攻破临潢府，最终掠走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其母太后萧绰、后宫皇后与诸妃，并将辽国皇宫付之一炬，而后扬长而去。

    说起来，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女真在李勇安排的海上商队的资助下，开始了崛起之路。

    作为渔猎民族，女真其实很适合鸭绿江、松花江这一带的环境，而且辽东很早就经历了开发，并非是不毛之地，更多是在冬日苦寒之际难熬过去。

    李勇让人给他们带去的除了各种工具之外，还包括穿衣、粮食，当然这些也需要他们拿东西来换。

    能有什么呢？

    很简单，各种皮毛、药材呀，这种“土特产”，经过一番包装就可以在江南一带风靡。

    毕竟那里有钱人多，而有钱人花钱也要有讲究，必须要是稀有、罕见、而且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

    在这方面李勇可谓是经验丰富，他还专门送去了一些设计草图，让李源找钱塘最好的裁缝照着做。

    如此一来，转手一卖价钱翻了何止几番，这些得利抽出一部分就够满足女真那边的需求，剩下的自然是被用在了其他的地方。

    比如说结交上下，包括宁海节度府、苏杭一带的官绅，然后将袁昊那一支民兵和镇南镖局表里合二为一逐步壮大，再比如说继续按照李勇留下来的配方钻研火药等物，还有出海远航的事宜。

    李源还担心李勇这里需要用钱，特意安排人送过来，而其实西北这边真正要用到钱的地方不多，所以李勇转手就用到了川蜀那边。

    当然，李勇最重要的还是要找人挑唆起这些女真人的野心。

    实际上他们对于辽国当然有仇恨，但那多是辽东的熟女真，因为他们原本是女真中的大宗，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被辽国干翻之后，被迁移到了小半年都处于苦寒季节的辽东，过得反倒还不如以前的小宗旁支。

    而在仇恨之外他们同样也有畏惧，因为辽军太强大了，便是占据中原人口众多的大宋都不是对手，他们女真各部落也不是一条心，能对得上么？

    不过这次安排他们进入辽国上京做内应，眼见有机会事成而且有利可图他们便当真做了。

    实际上真正能有超前眼光的有多少个，基本都是看当下，谁赢他们帮谁。

    结果这次就联合李勇率领的蕃兵一起将临潢府搅了个天翻地覆，然后各自离开，留下一地狼藉和一个烂摊子。

    女真也担心辽国的报复，所以撤走得很快，甚至路上为了加速行军都半道扔下了不少东西去。

    这次上京被迫实乃是辽国立国百多年未有的奇耻大辱，但因为皇室成员大半都被掳走，一时间群龙无首，便是主力大军及时回援，之后却也在一段时间内没有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攻，而是需要先解决好内部的问题。

    尤其是在皇帝一家都被劫走之后，要确立一个能够让各部都服从的新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毕竟原先是由耶律家捏合了各部落之后，结成了一个表面统一的国度，实际却还是一个比较松散的联盟，甚至不得不分派给有些兄弟亲族去统管。

    但时间一长，久而久之，这些兄弟也自然生了异心，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和利益需求。

    就像是现在，既然皇帝一脉的人基本不在了，那其他人都觉得“我才有资格坐上皇位”，首先就得来一场权力的角逐，不死上一大把人、乱个几年恐怕是很难完全稳定下来的。

    而且此时辽国不仅是内部不稳，辽东女真开始反叛，西南蕃兵仍然虎视眈眈，南面又有大宋时刻盯着，辽国反倒陷入了原本大宋的境地，变成，腹背受敌。

    他们现在甚至不得不担心，宋军这时候会不会趁机过来动手？

    这甚至导致野心之辈们都不敢急着动手，反倒是开始互相推诿了起来。

    ……

    宋军并没有轻举妄动，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燕云十六州也没有急着去碰，而是率先寻求与府州、还有李勇这两边的联系。

    毕竟蕃兵这时候突然出兵，肯定不会是没来由的事情。

    他们需要搞清楚的是，这是完全由那吐蕃小王子自己自作主张，还是与西军约定好的。

    而赵恒也需要搞清楚，李勇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李神福，李君名那边，还没派人发回来线报？”

    见皇帝面色不虞，目光中甚至有些阴沉，李神福神色一凛，慌忙回应道：“官家容秉，李副指挥上回发来的消息，便说起过西北或有变故，至于是否与此事有关，奴婢暂时也不清楚……”

    赵恒慢慢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却是语调幽幽道：“李神福，你说那李君名，是否生出了异心？”

    李神福心头一跳，想到送到自己府上的那批金银，既摸不清楚李勇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毕竟他从未有过不臣的想法，思维上不够开阔，也想不到李勇这么做的理由。

    更关键的还是，府州折家乃至于那吐蕃又有什么理由去配合他呢？

    还是说，其实他反倒是被这两家裹挟的？

    同时他也摸不清楚赵恒此时想要什么回答，因为他深知对皇帝来说，很多时候真正的答案并不重要，他们也未必想听。

    “官家，刘贵人来了……”

    赵恒闻言精神一振，脸上阴霾倒是瞬间一扫而空。

    这位刘贵人，“贵人”其实只是宫廷内侍们对其尊称，实际上她此时并无名分，只是因为受到赵恒的宠爱，且与宫中另一位颇受赵恒宠信的杨妃十分亲近，故而令内侍们非但不敢得罪，还得迎奉着她。

    “快宣！”

    但见一个身材高挑、体态纤巧的女子迈着婆娑莲步，聘聘婷婷般跨入了内殿来，此时李神福等人已是自觉退了下去，赵恒眼前一亮，也是毫不避讳地立刻笑道：“婉婉，你穿着这身更好看了……”

    “妾听说官家近日又为战事劳神……”一边说着，刘婉走上前来，到皇帝身后让他靠着自己胸前，帮他轻捏着肩膀道：“官家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哎，”赵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既为天子，自当担起重则，先皇将江山交到朕的手里，可不是让朕享乐的。”

    “便是如此，也当先顾好己身……”

    赵恒笑了笑，望着面前温婉可人的女子，心里突然一动，不由问道：“婉婉，朕如今心里有一桩疑惑，不如你来为朕参详一番？”

    刘婉一听便知当是政事相关，一般后宫不许干政，便是此时乃是皇帝主动提出来，她却也当自行守礼不应逾矩。

    不过鬼使神差一般，刘婉还是点了点头先答应下来。

    反正到时便只听着，都做不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