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环顾四周,茫茫雪地里只有四道人影。
雷晃人呢?
“这个家伙不会被抓走了吧?”徐炀有些惊魂未定,但随即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何子舟闻言猛地转头,狮子般的眼神射向徐炀:“徐道友这时还是不要开玩笑!”
“我刚才看到他翻到雪坡下面去了。”王小嫚这时站了出来,双颊裹在愈来愈大的风雪中冷的通红,她指着右方轻声开口。
在雪坡下面?何子舟顺着手指的方向连忙跑了过去,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趴在厚厚的白雪堆积着的雪坡上,眼前的雪地里赫然摆着一道深幽幽的洞口。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洞?
何子舟目光疑惑,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这个笨蛋师兄刚才慌不择路跳进去了?
“雷晃师兄!”
何子舟趴在洞口朝里喊去,喊声飞进洞中幽冥像撞到浆糊,被不见任何光明的虚无吞噬的无影无踪,连一点回音都听不到,他放出神识想要探查,周瑶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这里最好不要动用神识,随时都可能被头顶巡逻的筑基弟子发现。”
“那怎么办?”何子舟心急如焚,“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我们这一趟是去挖参,找人可不是主线。”王小嫚语气冰冷,睫毛上覆了一层雪白的寒霜,她瞥了一眼黑黝黝的洞口。
“况且还是在宗门禁地,耽误的任何时间都可能出现意外。”
“王仙子所言极是!”徐炀跳出来掺浑水,“依在下之见,这个家伙八成是被吓得跌入洞中,找与不找都无关紧要,而且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要命的危险,我们还是尽快去寻找雪美人,挖参才是要事!”
何子舟眉头锁起,刚想张嘴反驳,忽然意识到徐炀的话在此时才是对的,放弃挖参而去寻人是一个弊大于利的绝对坏事,客观来讲的确不应下洞找人,只是……
何子舟一拳砸在沙子般的雪里,怎么能丢下雷晃而不管呢?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玄武门封起来的禁地里,就算洞中没有危险被宗门发现也是死路一条啊,何子舟把哀求的目光投向周瑶,此时只有她才会帮助自己了。
周瑶狡黠地转了转美眸,缓步走向何子舟的方向,最后在他的身旁轻轻站定:
“这一次我站何师弟,雷师弟是我们这次队伍的一员,也就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会抛弃同伴不管的,徐道友我说的没错吧?”
“我……”
徐炀被问的哑口无言,他看向王小嫚,没想到后者只是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一下改变立场。
“我听小瑶的。”
徐炀的脸色像吃了炮仗一样难看,暗地里翻了无数道白眼,他踟躇地咬了咬牙:
“只给你们半个时辰!”
一团高亮的青色火焰照了下去,四周是凹凸不平的玄色岩壁,倾斜的洞穴如一条巨兽体内弯曲的肠道,七扭八歪地直通地下,何子舟打着头阵,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
掌心中的火焰稳定跳动,何子舟尽量保持最小的灵力供持,他害怕这里会布置什么检验灵力的法器,要是被头顶那帮筑基弟子抓到,一切就都白玩了。
“雷晃师兄!”
何子舟捏着嗓子叫道,回应他的只有洞穴内上不知名的嘀嗒声,这个家伙怎么回事,就算躲进这个洞里也不用走这么深吧?好像有什么东西勾引雷晃一样,他们已经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了。
走在最末尾的徐炀甩了甩袖子,上面全是额头上的汗水,他不耐烦地讲道:
“还不出去吗,这里怎么像丹炉一样热!”
没错,这里为何这么热?何子舟也抹了一下汗,身上的兽皮大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从寒风刺骨的雪地里突然进入一个不知尽头的闷热洞穴,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压的人快要喘不过气。
又缓缓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耳边渐渐响起水流的声音,在狭长的通道里弹跳像一曲悠扬的琴音,几人加快脚步,水声也随之变大,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火光跳耀打在头顶的岩壁上,四周一下明朗,幽深的洞穴尽头原来是一处方圆百步大小的溶洞,一条湍急的地下河流在几人脚下涌动,水面上氤氲而起的水雾扩散到整个洞中显得仙气飘飘,怪不得这里这么闷热,这条隐藏在山里的地下河就是一道流动的温泉,带着高温的水汽反进穴道中。
“想不到外面天寒地冻,里面竟是这样一种景象。”
在湍急的地下河对面,墙壁上透着和他们来时一样的洞口,只是数量却多的惊人,密密麻麻分布在整个空间四周,洞的顶端垂吊着长短参差的五色尖石,隐藏在飘动的水汽里好像某种妖兽嘴里的獠牙。
“这是溶洞特有的钟乳石,地下河流经年累月侵蚀这里的岩层,就会形成这种奇观。”周瑶伸手抹了抹尖锐的石尖,像抚摸一件绝世的艺术品,“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的地下水脉温度会如此之高。”
“这里不太对劲,我嗅到有硫磺的味道。”王小嫚动了动鼻子,身为炼丹师的她对这种气味实在太过敏感。
“硫磺?”何子舟不明所以,他挠了挠头抓不到这个点。
“我说诸位,这里不是地理探索异志!”徐炀解下身上的裘衣,满脸大汗,“那个小子,你还找不找人啊?再不找我可就要出去了!”
何子舟心里慢慢加急,只好对着洞穴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音,他在原地狠狠抓了抓头。
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
念头刚一升起,脚下突然一阵隆隆的震动,强烈的震感让何子舟差点没有站稳,对岸无数道溶洞里穿出龙鸣般的不明声响,摆在眼前的地下河流竟然瞬间滚烫沸腾。
“发生什么事了?”
徐炀像是想到什么,神色大变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何子舟透过迷蒙的水汽看不清楚,只听见徐炀绝望的惨叫:
“该死的!洞穴塌了!”
不安的念头混杂着诡谲的水雾,一股脑地拍在何子舟脸上,怎么会……他踩着碎石堆跑过去,原本狭长的洞口变成一堵结结实实的石墙,他左手裹起玄武灵盾砸了过去,只敲下来半点碎渣。
“怎么会塌下来呢?”
“这里的岩层被侵蚀的太严重了,已经变得像纸一样脆弱,刚才我们几个人的重量压上去,才会导致这次的坍塌。”周瑶捏起脚下的碎石。
“都是你的错!”徐炀一把揪住何子舟的衣领,脸上的表情已经失控,“要不是你非要找那个蠢货,我也不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何子舟被徐炀像抓犯人一样抓住衣领,心底顿生怒气,他可从来不吃这种恐吓,手上的灵盾亮起光芒就往对方胸口招呼过去,气氛凝固到极点,冲突一触即发。
“两位冷静一点!”周瑶分开扯着何子舟的手腕,把两人推向两边,“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况且我们还没有走到绝路!”
众人目光投向对岸密密麻麻的洞口,在水汽蒙罩下显得阴森可怖,周瑶继续讲道:
“这里的溶洞经过地下河水的冲刷,在山体里四通八达,我们总会找到一个出口的。”
“只是……”王小嫚缓缓开口,“哪一个才是出口?”
何子舟运转未魇决,脑中识海翻腾,神识如风般伸进溶洞,一直延伸到极限距离,依旧是不可辨明的黑色岩石,何子舟脸色不好,忽然意识到事情已经偏离可控制的轨道。
“他娘的,我来!”
徐炀推开一旁的何子舟,已经不装他温文尔雅的身份了,满身大汗外加赤红的脸颊让他现在看起来像一位暴君,他一拍腰间的灵兽袋。
赤玄鸦嘶哑一声化作黑光冲了出来,绕在洞顶盘旋,暗红色的羽毛轻微扇动,何子舟压下心头的怒气,看着这只灵宠会有什么表现。
水流声在溶洞间穿梭回荡,四周的水汽太过浓重,这只火属性的妖兽在这里像进了修罗地狱,它难听的叫了一声,又朝徐炀飞来,竟然想重新装回灵兽袋里。
“贪吃懒做的畜牲!去给老子探路!”
徐炀一巴掌拍了过去,赤玄鸦惨叫一声在空中乱舞,这一下徐炀没有收力,霸道的力道拍得赤玄鸦晕头转向,羽毛炸起掉了一地,何子舟在一旁看了一愣。
这个家伙有暴力倾向么?对待自己的灵宠都如此粗鲁?
赤玄鸦委屈的盘旋一圈,慢腾腾地朝着对岸的溶洞飞去,它仍怯懦的回头看向徐炀,叫声里流露出对主人的哀求,但随即招来的又是一句咒骂。
“快给老子去找路!”
赤玄鸦终于放弃幻想,尾部赤色的羽毛铮铮发亮,竟呲出大量火星,然后一头窜进黑黢黢的溶洞。
“老子养的这只火鸟别的本事没有,只会钻洞跑路!”
徐炀热的已经脱掉上衣,毫不忌讳地念着赤玄鸦的缺点,好像从来不顾这只灵宠的死活,他赤着膀子像个醉汉,啪嗒啪嗒地淌着热水钻进对岸的洞穴。
何子舟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只好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