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呃儿…呃儿…”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火拼的核心区域,交火的惨烈程度,还是远出乎松下的预想。
当然了,吐的、干呕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些早先一步赶至的巡捕、记者这些。
一下车,他便看见这些人,跑到一边吐了个稀里哗啦,没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当然了,哪里也免不了胆大的人,有些记者面不改色的穿行于死尸间,四处查看拍摄,也不知是真胆大还是有什么特殊背景来历?
不过倒也确实为他们省却了很多麻烦,至少多数人比较反感这场面,一拦一赶,也多是选择从善如流,反对闹事的很少,凑一块施压更见不到了,所以还是相对容易的便控制住了局面。
但众人脸色并不好,遍地都是自己人的尸体,能有好脸色才叫怪了呢!而且除了那种残缺不全的尸体,余下的几乎都有不止一枪的补射,根本找不到活口。
很快,支援赶到了,确认情报处已经撤走离去,租界便放人了,竹内亲自带人赶来的,看到现场,也是有些发愣。
松下也迅速赶来,扶了有些踉跄的竹内一把,这样的结果,这样的一幕,完全在所有人预料之外,在场几乎没一个人还能镇定。
“情况具体如何?”竹内定了定心神,低声询问。
“目前,只在外围,寻到几位躲藏起来的幸存者,在东侧那边,这里是冲突的核心区域,暂时未见任何幸存者出来。
不过我们只是大致转了一圈,并没有细查,人手有限,我们主要将精力,放在驱赶、阻止不相干人员进入现场。”
“…嗯…你做得很好…”竹内点头,肯定了句,此举很正确,能为他们争取很多主动。
不过眼下这局面,松下也不太意这些,而是掏出一张黑色,绘有血色展翅鹰雕简图的卡片。
“竹内长官,这东西,应该是对方刻意所留,是不是便是传闻中的那东西?”
看到这东西,竹内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一脸凝重的点头,他的上一任上官,可就是因为这东西而落寞离去的。
“…一般无二…唉…”竹内叹了口气,问道:“既然你知道此事,那么朝鲜人那里盯好了吗?”
“之前盯着,但因您这边被阻过不来,所以联系了他们赶来支援,发现这个东西时,他们正在路上,暂时联系不上,刚刚才赶到,我才又将他们安排回去的。”
松下摇头,稍解释了下,此事他也只是知晓,了解并不多,之前更未意识到这档子事,还是看见一些记者,将这东西仔细拍照并捡拾带走,他才想起此事。
“…唉…罢了,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没有他们,也还会有其他人跳出来,现在顾不上这些人,随他们去吧!”
竹内有些无奈的摆摆手,眼前这些便足够让他发愁了,他是实在拿不出什么心情,再去搭理几个朝鲜人小丑。
“此地的收尾工作,由你来指挥负责吧!我坐镇后方,并负责去应付一些人,有拿不了主意的情况,再来……”
竹内感觉松下赶来后的应对措施,还算妥当合理,便委任安排,由其负责打扫这残局。
松下接下了任务,立马指挥着支援而来的职员,大致分配了下,便开始收拢尸体,搜查物证讯息等工作。
“…唉…别去…”
看见支援赶到并入场,负责在路口封锁拦人的水野,正准备去帮忙,给果被三田一把拽住阻止。
“那些人,很可能会在尸体这些上动手脚,之前有次遭对方袭击后,便因此造成了不少伤亡……”
之前的事,三田虽并未在现场,但耳闻的可不少,这种事既然能避开,干嘛还非往上凑?
水野本想说道两句,但看见旁边路口,前田正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在那站着不动弹,他也立马闭了嘴。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总归是需要人去干那些事的,别人上,别人危险,总比让自己上要好!
“…你们…”竹内面色难看,恶狠狠的注视着的几名洋人,好似是恨不得要将他们抽皮扒筋,生吞活剥了。
不过看见不远处,向他挥手示意的松下,竹内深吸两口气,扯出抹假笑随便应付两句,便扭头走向松下。
“竹内长官,那位川崎君已经身亡了,听铃木君提及过,他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前来询问您,应该要如何处理?”
听到此言,竹内又是一阵头大,他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些上赶着来凑热闹送命的家伙,后面估计又是堆大麻烦。
斟酌片刻,竹内道:“尸身妥善收殓,安排人…不…安排专车,送回武道馆吧!”
松下点了点头,迟疑了下,还是指着不远处,嬉笑阔谈的洋人,询问是否有啥麻烦?
“…无碍…”竹内摇头,开口解释道:“故意没事找事,跟你扯皮瞎掰扯罢了,说什么想要安排人,监督我们在此行事,我正跟他们在那扯淡拖延呢!
没事,你安心办好给你的事就行。对了,可以搞出点动静,像是弄点爆炸,伪装成对方布下了诡雷这些,方便我打发他们……”
竹内背对着洋人,一脸轻松和善的安排几句,把松下送走一转过身,脸上立马变了颜色,也不知哪副是真?
“…咳咳…呕…咔咔咔…”
一阵隐约的咳嗽呕吐声响起,几名正在小心收尸的特高科职员,吓了一跳,纷纷掏枪警惕四周。
乱了会儿,其中一人抬手,示意几人安静,仔细听了听,最终电筒灯光照向一处墙角,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好像是从地下传来…”其中一人开了口,又惹得余下几人,一时有些惊恐不安。
“…不会是…”拿手电之人,明显有点胆小,颤抖着开了口,灯光晃动间,搞得其他几人也是一阵不安。
“…好像来自井下…”又传来一声更大的,抬手之人,皱着眉回了一句,夺过手电,照向了那处下水道井盖。
几人围了上来,确认声音确实从底下传来,才松了口气,不是莫名其妙的,便没什么好可怕了。
抬手男子想了想,蹲下身,对着井盖,用日语来了句询问,询问是什么人在下面。
有回应,模模糊糊,但能确定是日语,好像是救命还是救我,听到这个,男子赶紧招呼人将井盖抬开。
“…有诡雷…”只听井下传来一声大喊,接着又有在水中扑棱的声响传出。
“…轰…”可惜不等围在井边的几人反应,便传来一声猛烈爆炸,将抬手男子掀倒在地。
“…当啷…”接着,掀飞起的井盖,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直直砸在倒地一人头上,脑袋直接砸瘪,井盖翻滚到一边。
“…啊…”稍稍靠后点的胆小男子,刚倒地坐起来,看见此一幕,吓得厉声尖叫。
刚刚拿电站在一边,被掀飞在地的抬手男子,也是愣愣看着手电光照出的此一幕。
这井盖还不轻,当时他单手撬起一点后,便由另外两人,从两侧将其抬起,结果听到底下喊了一声什么,便突然炸了。
搬井盖二人,一人被砸,死得不能再死,一人躺倒在一边,脑袋歪着,口中流着血。
他想去看看,但两腿却完全没知觉,他费力拿过手电一看,双腿已经血肉模糊,一条腿还哗哗往外流血。
他反应过来,立马抽出腰带,对腿进行捆扎,那肯定是伤到了大血管,不止血,很可能失血而亡。
而在另一边,正准备伪造爆炸的松下,结果还没弄好,便听到不远传来爆炸,立马扔下手中活计赶了过来。
赶到时,已经有其他人围了过来,正在对伤员进行处理,有一名他的手下,见其赶来,立马过来向他汇报情况。
“…四个人,两伤两亡,其中一人离得稍远,只是腿部被弹片铁珠击伤,并不严重。
另一人也基本伤在腿部,但受弹更多,且可能被伤到大血管,已经紧急处理,但需立即送医。
余下两人,爆炸伤势基本集中在手部腿部,虽很严重,但致死伤都在头颈部,且都与井盖有关。
爆炸物位于井盖下方,当时井盖离地不高,被掀飞起来的,砸中一人下颚,被折断颈部,而井盖落下时,又砸中另一人头部,直接导致二人身亡。
另外,井下有人,疑似是我们的人,但出言询问过,并未回应,因为出了这事,不太敢靠近了仔细查看。”
松下听完,先安排了下伤者,深吸两口气,这才打着手电,小心翼翼靠近井口。
先熄了灯,到井口才突然的打开,井下有人,还活着,豢缩在水道口,手电照进去时,下意识低头避开。
待头再抬起,透过那污秽不堪的头脸,松下才发现,居然是一脸呆愣木然的铃木。
松下唤人拿来绳子,扔下去,好在铃木还知道接,还知道把自己绑上。
很快,铃木被众人拽了上来,头脸、手脚、衣裤,全都是污浊肮脏不堪,泛着浓烈刺臭的臭味。
“…我提醒了,我不知道那雷会炸那么快…”松下见铃木嘴皮轻动,忍着臭凑近,才发现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没事没事…这也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没有先检查…”
松下赶忙安抚,替其推脱责任,他看得出来,对方随时可能彻底被击垮并崩溃。
这时候可不能怪罪于他,反而要为其寻找借口由头,减轻其心中负担,至于后面如何定责处罚,他管不到,但至少,先为其渡过眼前这关。
安抚了好一会儿,待其情绪稳定些,松下才让人来,为他检查下身体,围观者中有不少人是上海特高科的,倒是没有嫌弃不愿意的事情发生。
经检查,铃木一条腿上有摔伤肿胀,同时下半身还有多处弹片铁珠造成的伤势,应该是刚才受到的波及。
经此一番折腾,铃木也缓过神来,恢复了心神,但心中的悔恨与自责,却时刻想要再吞噬了他。
之前,他发现此井盖后,曾试图据此往旅馆推进或发动奇袭,下水道,基本沿道路所修,旅馆位于路口,其大概率通往那里。
可惜打开一看,有点失望,这里建设太早,下面的排污管道修得不宽,虽能通行,但单次也只能缓慢安排一二人过去,并无太多的意义。
但很快,对手便逼近了,即将对他们完成最后的绞杀,他再次把目光投到此处,想要据此躲避或逃离。
想到便做,他立马带人下去,忍着恶臭他先行一步,可惜不知着急还是太黑,亦或其他原因,他在井口便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摔伤了腿。
而且,出乎他预料的,身边几名手下并未跟来,而是为其盖上井盖,便转身冲向敌人。
可能认为这般送死无意义,也可能是认为自己肩负使命,要将此处所发生之事传递出去。
亦或只是贪生怕死,那污浊恶臭的空气,肮脏不堪的污水,都未曾将他击倒。
哪怕枪声停歇,头顶传来脚步,他依旧义无反顾,直接钻井污水管中躲避,任由污水浸满全身,以此躲过对方搜查。
再后面,不知是井内空气更加稀薄污浊,亦或是在臭气中熏了太久,身体终于做出反应,恶心反胃下阵阵干呕。
外面已经没了动静,可惜他出不去,那条腿摔得很重,用不上一点力,而井壁又太湿太滑,拖着条伤腿,根本爬不了。
终于,他听到了几声悦耳的呼唤,在干呕间,他大声呼喊回应,可惜在井盖抬起的那一刻,他目睹了自己这辈子遇见的最恐怖一幕。
一颗手雷,呆在井盖下,随着井盖抬起,被扯动插销,他大声呼喊一句,便立马钻向管道。
可惜刚进去一点,那手雷便出呼意料的响了,他只感觉下身几处一热,身体力量顿时被抽去不少。
身体只是少了几分力量,但心中不知由什么撑起的力量,却几近崩塌,让他在这一刻近乎心死。
不知道是之前那些人,在井口嬉嬉笑笑又将他算计了,还是井口外那些为救他,而遭横祸发出的惨叫,反正在当时,他只感觉自己被抽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