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姓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不可?”
章千月怒目看向对面这个待她如亲女儿一般的中年男子。
“闺女啊,你想让叔父丢了乌纱吗?”。
“同样是府尹,叔父就不能学学包公铁面无私,连驸马都敢铡。我看你就是害怕权贵。”
别看章千月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平常若是有后辈敢跟自己这样说话,章显台非大嘴巴抽对方不可,可对于这个堪比亲闺女的小妮子,他却生不出半分脾气,依旧苦口婆心道:
“官场里面的弯弯绕你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叔父的苦衷了。
还有你说那八王爷伙同公主盗窃京中官员府邸,且不说以他们的身份勾勾手指就有大把人将银子送入手中,就算他们真的做了,你有证据吗?
就凭那两张画像?”
“我的眼力很好,绝对是他们没跑,只要叔叔将他们抓回来,严刑逼供……”
不待小姑娘说完,章显台就一把上前捂住了对方的嘴。
“姑奶奶啊,你饶了我吧,当初二王爷谋反刑部都没敢说大刑伺候,你因为一个偷窃就想对王爷用刑?
再者说来,被你奉为榜样的聂神捕也是这般?动不动就严刑逼供?”
一听到聂神捕,小姑娘瞬间安静了,聂神捕破下悬桉大桉无数,可没听说那个是靠用刑解决的。
章显台见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从怀中取出一枚牙牌说道:
“听叔父一句劝,别去招惹那位八王爷了。诺,这是我托刑部段大人搞到的牙牌,刑部有一场测验,以你的身手通过应该不难。
只要通过测验,到时我再走走关系将你安排进去,你离四大神捕的位置不就更近一步了?
我跟你讲,当初就是聂神捕,也是十七才入的刑部,你现在才十四……”
说到此处,章显台便闭口不言,含笑看向对面满眼激动的侄女。
小姑娘虽说身手了得,但终归是孩子心性,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将刚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一把接过章显台手中牙牌后,左看右看,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
“谢谢叔父。”
小姑娘说着,连忙给对方将茶水满上。
章显台自然开心,捧起茶杯喝了起来,此刻感觉茶水都甜了不少。
就在这时,只听小姑娘悠悠说到:
“等我有朝一日做了神捕,一定要将那个八王爷绳之以法。”
“噗……”章显台一口茶水喷出。
……
京城作为王朝中心,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玩意,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试图搏一个名声出来。
变戏法的,耍杂技的,街头卖艺的,哪怕一个捏泥人的,只要有独家看门功夫,能在京城站住脚,那离发财也就不远了。
这会便有一支乐队,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拉起圈子,开始了表演。
乐队总共四五人,为首的是一名花甲老者,手中拉着一把在中原不常见的胡琴,其余几人则分别演奏琵琶羌笛等。
几人手下的曲子,透露着一股北疆独有的粗犷气息,如风沙吹面,这在曲风多婉转婀娜的京城中,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这番风味并非所有人都欣赏的来,=四周只围了寥寥数人,当老者一曲奏罢,拿起木盘上前讨赏钱时,本就不多的人又走了好几个,木盘上也仅是多出可怜地两枚铜板。
老者见状叹息一声,来到最后一人面前。他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不成想那男子竟直接在木盘上放下一锭银子。
“老人家的胡琴声,很好听。”男子开口道。
老者闻言面带笑意抬起头,刚要道声谢,却发现那人已经转身离去。
老者不可置信揉了揉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那人似乎长了一张比女子还要精致的脸庞。
……
路小仙刚转身走了没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路兄这段日子去哪了?让王某好生想念啊。”
路小仙闻言脸上浮起笑意,转过头看向身后男子。
“王公子,好久不见。”
“一句好久不见就完了?”
王柄权双手插袖,尽显痞态,“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刚刚王柄权路过此处,也被胡琴声吸引,本想上前一探究竟,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对方听得入神,也就没上去打扰,等一曲奏罢,这才来打招呼。
苏巧巧还是第一次遇到比女子还好看的男子,不禁睁大了双眼,尤其对方这一笑,连她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此刻见自家兄长似乎和对方很熟的样子,苏巧巧不禁狐疑起来,尤其是刚刚那句“好生想念”,让她总感觉透着股不对劲。
莫非……
苏巧巧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王柄权自然不知妹子在想什么,朝对面路小仙介绍道:
“这是舍妹,苏巧巧。”
路小仙礼貌一笑,“见过苏姑娘。”也没深究王柄权的妹妹为什么姓苏。
苏巧巧点头还礼,笑容有些僵硬。
她现在愈发感觉二人之间有什么问题了。
“你俩先回去吧,我们去附近酒楼叙叙旧。”
王柄权朝苏巧巧和小春子吩咐道,两人闻言点点头,转身离去。
苏巧巧一步三回头,一直想找出点蛛丝马迹,只不过这场景落在其余人眼中就变了味。
王柄权笑道:
“不愧是路兄,我这个妹妹第一次见你就这般魂不守舍。”
路小仙虽然年过三十,却连女孩手都没碰过,此刻听闻对方调侃,不禁脸颊微红道:
“王兄休要说笑。”
大街上熙熙攘攘,三步外就已经听不清谈话了,再加上王柄权二人论人短长,所以特意压低了声音,不远处的苏巧巧更是什么也听不清。
虽然听不清,但路小仙的羞涩模样她是能看到的,此刻她如遭雷击,僵硬回过头。
一旁的小春子这时察觉到了异样,也当苏巧巧是对路小仙一见钟情,语气失落道:
“巧巧你喜欢这一款?”
私下被称呼巧巧的女子仍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若有所思道:
“本姑娘自然不喜欢,脂粉气太浓了,不过貌似有人喜欢。”
说着,又再次转过头看去,此时王柄权二人已然转过身朝酒楼走去,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地,王柄权竟挠了挠屁股。
……
“究竟怎么回事,你这段日子做什么去了?”
二人坐定,王柄权开口询问到。
路小仙歉意一笑,徐徐开口:
“王兄前往东南之时,皇上已经料到二王爷会造反,因为害怕太子不是他的对手,便拜托我和喜顺去铺好后路。
我们先是在珍建府落脚,喜顺扮作叫花子,截取了东罕公主带给二王爷的一封书信。之后又去了姑娘山的望石寨,那里的白大当家虽是落草为寇,却仍听命于陛下。”
“等等,你是说你们去过珍建府,而且劫了楚里夏的书信,那三名昆仑奴实则是为王柄德准备的?”
王柄权抓住一丝线索,急忙问到。
路小仙点点头,“二王爷和东罕的某位权臣有来往,这次举兵谋反,或许也是那人暗中推波助澜。”
王柄权这会总算明白过来,合着这家伙算计够深的,连东罕都牵涉在内了,他忍不住继续问到:
“信上还讲了什么?”
“主要是让二王爷成事之后,不得伤害东罕公主,除此之外……好像还提及了一桩交易,不过没有细说。”
王柄权闻言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如果说三个昆仑奴是换楚里夏安全,倒也说得过去,但楚里夏涉险赴京是为了什么,莫非和这个交易有关?
想到这王柄权就不由一阵脑子疼,合着贤恩帝让楚里夏住在王府是这个意思,想让自己探她的底。可那娘们古灵精怪的很,未必就那么容易……
王柄权突然看向对面路小仙,眼神暧昧。
路小仙被瞧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道对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美男计管不管用……”王柄权内心思索着。
“哦对了,怎么没看见喜顺?”
二人聊了半天,王柄权才终于想起对方还有个徒弟。
“我让他留在姑娘山了。”
“他的身份,你知道吗?”王柄权继续小心翼翼询问到。
自打王柄权接手了暗卫,便知道了许多内幕,其中自然包括喜顺卯兔的身份。
当时王柄权看到名单都愣住了,心说这小子隐藏的够深地,自己压根没看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身边来来回回那么些暗卫,跟赶集一样,却愣是一个都没发觉,好不容易怀疑到小春子,结果到头来还猜错了。
听闻对方提起喜顺的身份,路小仙微微一笑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一早圣恩帝就知道我的存在,喜顺也是派来监视我的。
后来贤儿当了皇帝,这监视也就没有必要了,喜顺反而成了用来试探你的了。”
“试探我?”
路小仙点点头,“试探王兄是否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王柄权脸皮不由抽了抽。大姑娘找夫家吗,还值得托付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过来,正因自己当初出手帮助路小仙师徒俩,才有了如今的托孤之举。
如此说来,自己一开始就被算计得死死地。
王柄权面露苦笑,心想这些人都是怎么了,王柄贤当初多正直一人,当了皇帝竟也学会算计人了。
路小仙似是看出王柄权的想法,开解道:
“王兄也别太过介怀,陛下很新任你。一开始他是想找三公主地,因为王兄你能力出众又够义气,所以最终才将这重任交给你。”
“那我还得谢谢他呗?”王柄权翻了个白眼。
……
二人谈话的功夫,饭菜已基本上齐。
王柄权也懒得再去聊那些烦心事,直接和路小仙喝起酒来。
“这次总该能在京城多待几天了吧?”
“嗯,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若是真到了走的那天……”
路小仙说到这里,止住了话头。
“你这话还是怀疑我的实力呗?实话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老二就别想得逞。
论恶心人的本事我不如他,但真正儿八经打起来,我能打得他跪地求饶。”
借着酒劲,王柄权开始吹起牛来,路小仙见状笑而不语,王柄权随即话锋一转道:
“路兄,别说兄弟催你,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没想着找个心仪女子?”
路小仙年过三十,无论在王朝还是在北突,都该是抱孙子的年纪了。
“虽说你是长得祸国殃民了些,能配上你的女子屈指可数,可也不能打一辈子光棍不是?”
王柄权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脑袋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可置信道:
“你小子该不会是个玻璃吧?”
“……”
从始至终保持儒雅笑容的路小仙第一次表情僵住。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玻璃”,但从对方的语气神态也能猜出大概,无非就是断袖龙阳之类的意思。
路小仙哭笑不得,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这幅景象在王柄权眼中俨然成了默认。
他挪了挪屁股,离得路小仙更远了。
“这可麻烦了。”王柄权小声都囔着,认真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后,面露纠结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
京师街道上,表演完毕的老者准备收摊,这一上午除了那位公子赏的一锭银子,再没什么收入了,零星几个铜板还不够摊位费的。
之前刚来京城那会,生意也算红火,一天下来能挣上不少银子,可时间一长,新鲜劲一过,看客便愈发稀少起来,如今已经连续几天入不敷出了,老者也打算离开这里了。
就在这时,一个五官清秀皮肤略黑的姑娘朝这边走来。
女子显然与老者相熟,开口询问到:
“于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工了?”
老者见到女孩,原本愁眉随之舒展开来,面露笑意道:
“唉,最近这几天生意不好,恐怕是做不下去了,庄姑娘你呢,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女子闻言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到处打听过了,没人知道,那座戏楼也关门了。”
老者闻言叹息一声,说到: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姑娘要一起来吗?”
女子摇了摇头,“我想再等一个月,说不定,他会回来。”
老者含笑点头开解道:“庄姑娘心善,一定能等到的。”
……
入夜,喝大了的王柄权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路小仙摇头苦笑,看了眼窗外的月亮,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透过皎洁的月光,他彷佛看到了自己的家乡,看到大雪过后,一袭白狐裘的少女。
月色下,少女皮肤略黑,眼神异常清澈,轻轻举起弯弓,对准了少年。
“嗖”地一声破空声传来,箭失激射而出,少年有些惊慌,想要躲避,但紧接着身后传来“嗷”地一声惨叫,一只跃起偷袭的草原狼中箭坠落在地。
少女扶了扶狐裘帽子,走到近前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虽然有些紧张,但依旧回道:
“路权,你呢?”
月下挽弓射狼的女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叫庄宝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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