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权先是花了五天将几百块石头从地里刨出并顺代把留下的坑填平,而后像头老牛一样铆足了劲吭哧吭哧犁地,战犼有一点倒没骗他,这差事虽苦点,但确实值得旁人为此争破头。
那些仙子有说有笑在他身后播种,不时会以酥手递上沾染香气的毛巾、清冽的仙露,还有一种独长于山顶的仙果,单吃上一颗就腹中充实遍体生力。
王柄权长相不算难看,并且不似力堂那帮汉子粗糙,加之久为帝王,身上独有一股上位者的王霸之气,因此许多仙子都对他颇有好感,张嘴就称呼公子、仙友,将王柄权喊得飘飘欲仙,犁地速度也提高不少。
王柄权白天玩命工作,晚上吐纳修炼,直至第十四天傍晚,提前完成了任务,他坐在田垄上望着眼前一片仍带着湿意的仙土,久违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赵道友,这段时间辛苦了。”一旁赤霞儿含笑道。
“仙子哪里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一直都乐在其中。”
赤霞儿没料到对方这么坦诚,往常男修士看到她们,恨不得像孔雀一样将全身羽毛都扑愣开,表情却又要装得风轻云澹,可谓将道貌岸然四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过道友出手相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仙子若是真想谢,可否给赵某些山上的果子,我想带回去给几名弟子尝尝。”
“自然可以,这果子于金丹期最多补充气力,但对低阶修士却有洗精伐髓的妙用,赵道友尽管多拿些便是。”
“谢过仙子了。”
二人不约而同站起身,远处,战犼正咧着嘴朝这边走来,王柄权看到对方后,原本的笑容也变成了苦笑。
在赤霞峰享受了半个月清闲日子,回到岩君峰就没那么好过了,接下来半个月里,王柄权虽没经受十八般酷刑,却接触了十八般兵器。
炼筋增强柔韧,骨断筋连始终一息尚存;炼骨使骨骼坚固,一拳可轰穿顽石;炼脏气息绵长,灵气经久不散;炼髓换旧血为新血,气血旺盛,力从心起。
半个月时间,王柄权从千斤到五千斤将器械练了个遍,到最后,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超出了寻常修士,若再给他些时日,必定可以达到力堂入门的水准。
一个月时间也使得聂衷良改变不少,原本清瘦的他在不分昼夜锻炼与吐纳中,身体明显壮实了一圈,而且还到达了炼气一层。
王柄权以宝珠测试,发现其资质中竟多出一丝蓝色,看来诚如战犼所讲,炼体真的可以改变修士的根骨与资质。
少年对这微小的改变喜不自胜,晒黑的脸上忍不住咧嘴露出两排白牙,看起来倒与战犼有几分相像。
……
岩君峰御之一堂,位于一处石洞中,洞门是两扇三丈高的铁门,每一个都重达万斤,需要多人合力才推得动。
与力堂不受待见不同,御堂的地位在整个灵韵宗十分重要,他们既承担起了宗门建筑的维护,同时又建出了如今的宗门防卫大阵,哪怕在运用术法方面,御堂也是许多弟子必经之路,因而其人数是五堂中最多的。
王柄权师徒二人经由战犼引领,来到御堂门外,一名雄壮汉子正扛着一棵大树往洞内走,汉子身高足近一丈,看样貌不似常人。
“黑熊,好久不见!”
战犼主动打起招呼,与黑汉子相比,本就不算高的他显得更小了。
前方汉子闻声停下脚步,将肩头圆木杵在地上,回过身爽朗笑道:
“战犼,你小子怎么想起到御堂来了,听说前一阵跟犽刺山的比试输了?”
“别提了,犽刺山那群铲兽屎的还是一如既往生性,你也不去帮我撑撑场面。”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都快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哪有功夫跟着你们胡闹。”
黑汉子说着,目露好奇看向王柄权二人,无需他过问,战犼主动介绍道:
“这位是前不久刚加入宗门的赵兄弟,旁边的孩子是他徒弟,今天来是要跟你历练的。”
“哦?你就是尊令钦点的那位道友?”魁梧汉子脸上惊奇更甚。
王柄权没想到自己在岩君峰如此有名,拱拱手谦虚道:
“不敢当。”
黑汉子也没过多问询,重新将圆木扛上肩头道:
“行了,他们就交给我吧。”
说罢,转过身朝洞内走去。
……
王柄权与战犼互相一抱拳,带着徒弟也跟着走了进去。
穿过黝黑沉重的大门,耳边立刻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嘈杂声,御堂虽然位于石洞内,但却并不显得阴暗。
王柄权抬头望去,见南侧洞顶镶有一块巨大晶石,晶石几近透明,其上篆刻有特殊纹路,阳光经此进入洞府,将光芒映射到所有角落,没遗落任何一个地方。
黑汉子将木头扔在地上,见王柄权师徒俩好奇打量着头顶,笑着解释道:
“这洞府是我们自己修建的,但洞顶那发光的精巧玩意可做不来,当初第一任堂主磨了半天嘴皮才请动器堂那帮家伙制作的。
这东西白天可以吸收多余的光,夜里阴天再将储存的光释放出来,连中峰都不曾拥有,算是个稀罕物。”
王柄权点点头,停下四处打量的眼神,拱手道:
“在下赵之逸,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李黑熊,你跟战犼一样,喊我黑熊就行。”
王柄权一愣,他以为黑熊只是个绰号,不想对方本名竟就是这个,黑汉子看出了他的疑惑,大大咧咧道:
“不瞒道友,洒家本就是这山上的黑熊,幸得掌门点化,化作人形,这才有了现在的造化。”
王柄权闻言了然,刚刚他就一直感觉对方毛发旺盛,体型样貌也与常人有异,因害怕失礼,故而没有开口询问。
李黑熊似乎不是很在乎这些,他指了指洞内一艘正在建造的巨大木船道:
“这就是御堂平日的工作,除了维护宗门各种设施外,最多的就是制造破界舟了,此舟是穿梭界壁前往外域的关键。
想必道友也知道,我们三仙界与外域修士争斗从没停过,破界船的损耗也极大,有时赶上战事严峻,我们的制造速度压根就跟不上损毁速度。
若是道友日后有意加入御堂,黑熊定然十分欢迎。”
王柄权没想到自己竟成了香饽饽,走到哪都有人争抢,话不可以说太满,况且他与战犼的关系更要好些,于是依旧如之前一样,给了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
御,既是驾驭也是防御,王柄权师徒俩在御堂首先要学的,就是如何驾驭自己的灵气。
灵气有质无形,触之即散,往常王柄权施放术法,都是将体内灵力一股脑释放出来,这种方法损耗极大,往往几个回合就有灵力枯竭的迹象。
他多次与人对敌,生死之间,也逐渐掌握了将一湖水变为涓涓细流的方法,可即便如此,仍是会或多或少浪费一些,术法的精准性也有待改善。
李黑熊随手捡起几颗岩君山独有的石子,并排放在一起,而后道:
“赵道友,试着击打第一颗石子,不让它损坏的情况下让最后一颗石子碎裂。”
王柄权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屈指弹去。
“啪”地一声,所有石子依次撞击,却无一毁坏,王柄权皱了皱眉头,手上微微用力再次弹去,结果这次力道过勐,前三颗石子尽碎,后面的却安然无恙。
王柄权脸色愈发凝重,这种控力方法未免太难了,当真有人办得到?
他刚生出这种想法,就见黑汉子一连串摆出十颗石子,手指轻弹并说道:
“十。”
话音刚落,第十颗石子应声而碎,其余皆安然无恙。
“七。”
李黑熊不走寻常路,直接选则中间一颗,这次依旧没有意外,第七颗石子“砰”地化作粉末。
“三、五。”
汉子一口气吐出两个数字,结果仍不出乎意料。
……
王柄权与徒弟呆愣愣看着这如同戏法一样的表演,聂衷良下意识看向汉子那比自己手腕还粗的指头,不得不感叹对方控力之精妙。
李黑熊演示完,从怀中拿出一把晶石丢给少年道:
“你灵气薄弱,尚且击不碎比铁还硬的石子,先用这个练习,一旦你能学有所获,等以后境界提升,施展术法自可信手拈来。”
说完,他转头看向王柄权,“赵道友何时能像我这样做到随心所欲,再以鸡蛋练习,修为越高,就越是要学会操控入微,切莫觉得小小偏差无伤大雅。”
王柄权点了点头,就算他暂时不明白此招妙用,也知道绝对是一项密不外传的神通,聂衷良更是两眼隐隐泛光,他有着超越同龄人的聪慧,明白这受益终生的本事可遇而不可求,倘若学会,必定能在根骨不佳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缩小与别人的差距。
李黑熊讲完,便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了,师徒二人寻了处偏僻角落,专心致志对付起了地上的石子。
有了先前的经验,王柄权并未急于出手,先是屏气凝神让灵气缓缓流淌至指尖,然后临空一弹,力道落在了第一颗石子上。
这次石子并未立马碎裂,圈圈细小波纹在表面上荡开,之后才“啪”地破碎开来。
王柄权摇摇头,思索片刻再次发功,这次波纹仅持续了片刻便向第二颗石子传递,一声脆响传来,两颗石子同时被崩飞,撞到四周墙壁上,摔了个粉碎。
王柄权见状精神反而一振,他好像已经掌握了一定诀窍,与此同时,身旁同样传来响声,他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见小徒弟正愣了看着第二颗碎裂的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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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觉师尊在看自己,聂衷良转过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待看到师尊前两颗石子都没了踪影后,一股不安感顿时在他心头涌现。
谁都想要一个聪慧的弟子,但谁也不会任弟子比自己还聪明,少年嘴唇哆嗦一下想要开口,王柄权却直接拍了下他后背道: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若是出息了更好,这样为师就可以躺平了。”
少年被点破心思,随即不再言语,点点头默不作声继续练习,王柄权则无奈摇摇头,暗道人太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有时候想东想西,反而徒增烦恼。
接下来几天时间,王柄权与徒弟都在练习看似不值一提的弹石子,为了防止影响弟子心境,王柄权特意与其分开,这一练就是五天。
第五天傍晚,王柄权已经可以做到李黑熊那般随心所欲,至于他的徒弟,早在昨天就已经完成了训练,许是怕刺激到这个师父,所以才迟迟没有说出来。
石子之后便是鸡蛋,蛋壳脆弱一碰就碎,难度上升不少,王柄权一通百通,仅仅一天时间就能够熟练掌握。
他以灵识探查洞府东北角,见小徒弟不知在哪掏来一窝鸟蛋在那练习,鸟蛋壁薄如蝉翼,竟被其以内劲搅乱蛋液而不伤外壁。
王柄权见状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学会举一反三了,这小子哪都好,就是心性尚需磨练,许是小时候受过什么伤痛,为人心细且敏感,凡事都以防人为先。
……
王柄权特意放缓步子朝徒弟走去,后者有所察觉,先是犹豫片刻,而后站起躬身相迎,并未特意隐藏那几枚鸟蛋。
王柄权点点头,微笑道:
“既然已经练熟了,便同我一起去找李堂主吧。”
“徒儿知错。”少年突然跪倒在地。
王柄权并未阻止也没问询,只是静静等他开口。
“师尊对弟子有大恩,弟子却心存戒备,实乃不忠不义,还请师尊责罚。”
王柄权走上前,轻轻托着对方胳膊将其扶起,澹然道:
“阿良,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如果太过执拗于此,到最后反而会使得自己身心俱疲,也难能交到知心人。
为师曾经有位弟子,看起来没头没脑,整日嚷嚷着要闯江湖,出门在外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见到不顺眼的就讥讽几句,和你的性格截然相反。
可就是他这种人,却能屡获奇遇,身边朋友也是接二连三。”
聂衷良还是第一次听师尊提及这种事,于是小声问到:
“师父,这位师兄现在何处?”
王柄权摇摇头,叹息道:
“失踪了,不过以他的性子,在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若是有缘再见,说不定境界会超过我。”
聂衷良闻言点点头,内心不经意间动摇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