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余的这次阳奉阴违反倒成全了许纯良,许纯良点了点头道:“还是要谢谢你,老刘,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真的无能为力,许家轩的任何行为只代表他自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明白。”
“明白就好,以后啊,咱们还是划清界限,你跟老许毕竟师徒一场,也不想给他的家人招惹麻烦对不对?”
刘海余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许纯良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老刘啊,好人呐,可你们这个单位比较特殊,公是公私是私,来不得半点人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咱们就当不认识,从今以后一别两宽。”
刘海余道:“好吧。”
许纯良起身去路边拦车。
刘海余就坐在那里望着他上车远去,直到出租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刘海余方才低头看了一眼连椅上的咖啡,许纯良从头到尾都没有喝过。
刘海余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这小子八成怀疑这杯咖啡有问题,疑心还真是够重的,好好的咖啡可不能浪费,刘海余端起那杯许纯良没动的咖啡喝了起来,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云全的醒来并不意味着他的命运开始好转,一场有预谋的网络风暴突然爆发,其实只是一些陈年旧事,有人将裴琳当年从事医药销售的一些黑幕曝光在了网上。
这其中主要涉及到了苏云全,虽然目标人物是苏云全,但是已经死去的裴琳也因此事而再度被人忆起。
死去的人不会在意别人对她的耻笑和谩骂,但是她还有家人。
刚刚才缓了一口气上来的赵飞扬又感到乌云压顶,这乌云还带着那么一点过期的绿。
赵飞扬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徐颖正在帮他哄儿子,这段时间因为花间日料歇业,徐颖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
两人之间的关系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不说透,谁也不拒绝,经历了那么浮浮沉沉,赵飞扬终于意识到徐颖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个,这世上很少有女人能够做到对自己不离不弃。
他虽然搞不清自己对徐颖究竟是哪种感情,可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他对徐颖非常依赖。
徐颖是了解赵飞扬的,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就猜到他又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她把天行哄睡了,关上房门,回到赵飞扬身边,柔声道:“不开心?”
赵飞扬叹了口气道:“都是烦心的事情啊。”他把那则新闻给徐颖看。
徐颖看完之后道:“八卦新闻罢了,何必当真,给自己添堵。”
赵飞扬道:“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地翻出来,这和鞭尸有什么分别?究竟是谁这么恨她?”
徐颖道:“也许不是恨她,只是对付别人的时候把她给捎上了。”
赵飞扬道:“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明刀明枪的干?为什么非要牵累无辜。”
徐颖没说话,以她的角度来看,裴琳怎么都不可能无辜,也许赵飞扬所指的无辜是他自己。
赵飞扬有些痛苦地捏住眉心:“我累了,警方什么都能怀疑到我的身上,汪建成出事调查我,现在唐经纶死了又要调查我,我是不是长着一张嫌疑犯的脸?”
徐颖道:“其实他们只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唐经纶之所以死,是因为有人要让他闭嘴,担心牵连到自身。”
赵飞扬充满怨念道:“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徐颖充满同情地望着赵飞扬:“飞扬,也许你应该主动找乔如龙谈谈。”
赵飞扬道:“谈什么?他能帮助我什么?我们这些小人物在他这种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乔如龙最近一段时间很少来爷爷这里,如果说过去敬畏爷爷是担心自己无法达到他的期望,那么现在就是已经让爷爷徒留失望了。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应该代表乔家去探望汪建成,无论是两家的交情还是自己和汪建成的私交,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还是没有主动提出。
今天之所以去爷爷这里,还是因为母亲提出要让他送自己过去探望一下老爷子。
乔如龙看出母亲最近心情不错,可家里的确又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细细思量,大概率和乔汪两家的联姻有关,乔如龙意识到母亲从未忘记过父亲对她的伤害,也从未放下对梅如雪的仇恨,所以她不会对梅如雪现在的命运感到同情,反倒感到窃喜。
梅如雪答应汪家的提亲在乔如龙看来是乔家的落寞和对现实的无奈。再次见到爷爷,乔如龙发现爷爷的头发居然已经全白了,昔日挺拔的背脊也佝偻了,这明显的老态让乔如龙大吃一惊。
乔老坐在落地窗前,坐在冬日暖阳的余光下,整个人比过去显得更加和蔼,他和儿媳妇王思齐聊了几句,乔如龙一旁规规矩矩听着,两人无非是聊些家长里短,内容虽然平平无奇,可两人的状态却完全不同。
母亲一改过去的唯唯诺诺,说起话来底气十足,爷爷却显得委靡不振,似乎身体状态欠佳,这样的乔老在儿媳面前也失去了过去的威慑力。
两人并无多少的共同语言,没过多久王思齐自己就觉得索然无味,主动提出要走,母子两人是结伴过来的,本应当一起走,可乔老却说想和乔如龙单独聊聊,让司机先送王思齐回去。
母亲走后,乔如龙坐到刚刚母亲坐过的地方,恭恭敬敬道:“爷爷,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乔老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回答孙子的这个问题,一个人的精气神从外表上就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乔如龙道:“妹妹的事情我听说了。”
乔老嗯了一声,反问道:“你没有跟她联系过?”
乔如龙道:“聊过,我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乔老低声道:“你怪我?”
乔如龙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小雪不该嫁给汪建成,汪建成给不了她幸福,她不应该在意外面怎么说。”
乔老道:“你太不了解你妹妹了。”他剧烈咳嗽起来。
乔如龙有些担心的望着爷爷,终于勇敢地走了过去,体贴地为他轻拍着后背:“爷爷,您应该去医院去做个全面的体检。”
“我身体没问题的,如龙,这件亲事是汪正道找你大伯提出来的。”
乔如龙微微一怔,他虽然知道了结果,但是并不了解事情发展的全过程,爷爷的意思是,汪正道提出来,大伯乔远江则负责转达,大伯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乔老道:“他们小的时候,你大伯是他们的头儿,一个个都以你大伯马首是瞻,想不到现在变化这么大。”
乔如龙听出爷爷的言外之意,低声道:“我找机会和大伯聊聊。”
乔老指了指茶杯,乔如龙双手端了过来恭恭敬敬送上。
乔老接过茶杯喝了口茶道:“你有什么打算?”
乔如龙道:“没什么打算,可能过段时间会去香江发展吧。”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乔老淡然道:“也好。”
在乔如龙的眼中,无论是汪家、叶家还是他们乔家都属于青黄不接的局面,尤其是他们这一代除了汪建明勉强算得上明日之光,其他人基本已经和体制无缘。
都说富不过三代,体制之中或许也存在着这样的规律,无论老一辈如何要强如何努力终究还是无力回天,他们的努力和坚持造成了多少的悲剧。
哀莫大于心死,爷孙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时光,彼此的问候大多存在于关心彼此的身体,乔如龙希望爷爷长命百岁,乔老则希望这个孙子平平安安,除此以外再无奢念。
乔如龙如坐针毡,乔老看出了他的局促和不安,主动道:“你去忙吧。”
乔如龙点了点头,内心如释重负,总算可以离开了,他也搞不清自己和爷爷之间的关系怎么变得如此陌生,想想过去爷孙两人亲密无间的谈话,或许那时他们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当这个方向不复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疏离。
乔如龙驱车离开,在大院门口停下,转身回望,这承载着他太多记忆的大院,内心中产生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任何人都不可能和时代去抗争,即便强势如爷爷,乔如龙抽出一支烟点燃,在黑夜中抽了一口,透过朦胧的烟雾窥探这本就浓黑的夜,他不明白爷爷还在坚持什么?这样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手机铃声打断了乔如龙的沉思,是母亲打电话过来询问他是否已经从乔家离开。
乔如龙如梦初醒般回答道:“这就走,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