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起事,张角吸纳了前次失败的经验,做了全盘安排。
他准备动员全国八州之地的太平道众共三四十万发起翻天覆地式的起事,一举击破东汉王朝腐朽的统治,建立太平道治下的太平天国,大家一起获得幸福。
大家约定好在光和七年的三月十五日发动起事,约定口号为【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场起事的参与者非常多,参与者从失去土地的贫困黎庶到官府里的官吏,从一无所有的流民到大富大贵的大地主、豪强,从被剥削者到剥削者,无所不包。
堪称一锅东汉末年社会阶层大杂烩。
各行各业对现状不满的信徒们都动员起来了。
全国各地的信徒们仿佛都超越了以郡为国的时代界限,突破一切隔阂联合在了一起,将要对腐朽衰败的东汉王朝发出属于他们的时代最强音。
对于这次起事,张角可以说是相当激动的。
他激动的向身边的亲随还有家人诉说自己的情绪,告诉他们伟大的黄天之世就要来临了,属于太平道的盛世就要到来了。
他积极主动的和三十六方渠帅做沟通,进行书信往来,告诉他们什么时间发动起事,要怎么攻城略地、怎么消灭东汉王朝的走狗等等。
然后通过信徒们提交给他的关于东汉王朝军事布防的一系列情报他也和三十六方渠帅共享,给他们提供充分的军事情报,方便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消灭东汉王朝的地方抵抗力量。
而对于他最为忌惮的雒阳,他也有相对应的安排。
他派遣自己信任的弟子马元义前往统筹规划,准备搞一个大胆的斩首战术,联合宫廷里面深信【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对现状不满的宦官们刺杀刘宏。
只要刘宏死了,汉中央一定阵脚大乱,到时候,整个东汉中枢都会被毁掉,地方上几乎就是他的天下了。
张角对于东汉帝国的军事实力还是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的,包括那一万多职业中央军和全国各地的二十多万驻屯军,那都不是好对付的。
自己这边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论战斗力,显然不是那群刀口舔血的老兵的对手,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这次起事的关键胜利点就在这对雒阳的毁灭性一击。
雒阳对于东汉帝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要能毁灭中枢,东汉帝国令人生畏的军事力量就不能被统筹指挥,没有统筹指挥,就没有足够的威慑力,他就能一路打到雒阳去夺了鸟位,获得最后的胜利,建立黄天盛世。
但是换言之,如果这一步棋不能走好,雒阳计划不能顺利执行,那问题就大了。
一旦陷入了和东汉中央的拉锯战,太平道众未曾接受过全面军事训练的弱点就会全部暴露,即使初期可以靠着一股气势挫败汉军,也不能长久。
所以一击必杀是张角怀有最大期望的行动,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马元义那边的消息。
除了关注马元义的消息,他还需要在一定意义上隐藏自身的行动,不能让本地的一些官方人物注意到异常,所以他还是如同官府所期待的那样,做着“引人向善”的传教活动。
只要马元义那边准备妥当,那么就等着明年三月十五的吉日了。
但是张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和他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的人,正在处心积虑的谋划着他的死亡,正如他正处心积虑谋划着刘宏的死亡一样。
堪称虚空战术转换家。
张角早期传教的成功离不开深入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做法,正是因为广泛接触群众,他才能够把自己的名声用一种不同于士族互相吹捧的方式传遍大半个汉帝国。
而直到现在为止,张角虽然已经可以接触到汉帝国的大量权贵了,身份地位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却依然没有放弃这个深入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做态。
出于种种考虑,在这个距离起事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段里,他反而比前些年更加频繁的抛头露面,更加频繁的传播教义,更频繁的联络地方豪强,而不是深居简出搞神秘。
他就像个平平凡凡的老道一样,在即将率军起事的前夕,依然在做着平常都会去做的事情,一颗大心脏令人叹为观止。
他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唯一让他有些担忧的,莫过于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吃了药也好的很慢。
一个弟弟张梁正在秘密筹划起事的事情,而另一个弟弟张宝则专门抽出时间陪在他左右,亲自伺候他的病情。
光和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清晨,正准备开启又一日传教活动的张角在家里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觉得嗓子不舒服。
张宝给他端来了煎好的药汤,亲眼看着他把药汤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张角咂咂嘴巴,一脸苦涩。
“真苦,不管喝多少次,都是苦。”
“苦才是好药。”
张宝笑了笑,掏出一块饴糖递给了张角:“苦的话就吃一块糖吧。”
张角快速把这块糖塞进了嘴里,脸上的苦涩感也渐渐消退了。
“若是吃不到饴糖,喝药便是一等一的苦事,若有了饴糖,喝药反而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宝,你说这世上的事情是不是很有趣?”
“兄长觉得有趣,我却不觉得,这饴糖可贵呢。”
张宝笑道:“不过兄长能舒服些,便值得了,兄长啊,你的病可要快点好啊,这样才能带着我们一起建立黄天之世啊。”
张角笑了笑。
“放心吧,苍天还没被杀死了,我怎么会有事呢?倒是你,也别总是伴我左右了,梁那边更需要伱,我这边有些人陪我就可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梁现在天天跑来跑去,联系这个联系那个,我觉得他是最累的。”
张宝连连摇头。
“兄长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没有兄长,咱们的大事可就无法成功了,兄长千万注意身体,不敢自轻。”
张角闻言,稍叹一口气。
“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雒阳,不知道元义那边能不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他那边成了,咱们这儿才能成事,不然的话,就真的是危险了。”
“有兄长在,再怎么危险也能化险为夷,我一直如此相信。”
张宝笑道:“兄长才是我们的主心骨。”
“你这话说的。”
张角呵呵一笑,旋即又露出了一些不满的神色:“在河北是这样,过了大河,未必如此,南阳和颍川那边的几个人,最近对我可是懈怠的很,信都不怎么写给我,事情还要我自己去信询问,否则都不会主动告知我。”
张宝对此也了解的不少,心里也颇为不满。
“兄长还是太相信他们了,在兄长面前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兄长的好弟子,一离开兄长去了那些地方,怕是都来不及的做诸侯了,都等着起事之后裂土封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