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黄之死（下）
    蒙葛特一瞬间陷入了恍惚，险些被食粪者一剑劈中脑袋。
    蒙葛特横起咒剑，抵住食粪者的灭洛斯大剑，但因为发力太晚，被压到了难以发力的位置，被逼得节节退后。
    食粪者压制着蒙葛特狂笑：
    “大卢恩？没有杀死半神就不能有大卢恩了吗？大卢恩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蒙葛特怒视着食粪者的胸口，突然撤下咒剑，任由食粪者的灭洛斯剑劈下。
    大剑从肩头砍到胸口。
    灭洛斯剑没有剑刃，由尖刺构成锯齿，劈中蒙葛特时，被蒙葛特以恶兆的肌肉和骨头卡死。
    蒙葛特抽出咒剑，骤然刺出，贯穿了厚实的铠甲，贯穿了胸口的太阳徽章，将食粪者高高串起，叉在天上。
    食粪者被挂在剑尖，四肢无力地垂下，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滴落。
    “哼……嗯啊啊啊……呜啊，哼、哼……啊啊啊……”
    被咒剑刺穿，食粪者痛苦地狂嚎，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断将痛苦压抑在喉间，转为轰然咆哮，
    “所有的一切！蒙受诅咒的赐福吧！”
    伴随着咆哮，蒙葛特眼前的一切都被昏黄覆盖，怨魂再一次从食粪者身体里汹涌而出，更加迅猛，更加扭曲。
    周围的光线都仿佛如手中的咒剑一般，扭曲异象。
    蒙葛特下意识准备丢下咒剑，将食粪者甩开，可随后肩膀一痛，才看到灭洛斯剑还咬在他的肩头。他这一推，只是让食粪者松开了剑，却没有彻底推开他。
    这一刻的耽搁，便已经无从再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颗扭曲痛苦的怨魂头颅，张开昏黄大口，吞向自己。
    狂猛的诅咒和怨魂在眼中放大，看着食粪者胸前那块充满忌讳的卢恩，蒙葛特忽然就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力气。
    心中某种一直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东西，碎裂了。连日的劳累似乎突然压垮了他。
    这样结束，或许也不错……
    一片洁白出现在蒙葛特身前，遮挡住那充满忌讳的昏黄。
    兰斯桑克斯冲到蒙葛特身前，对他笑了一下。
    四片褪色的苍白岩石巨翼从兰斯桑克斯的背后展开，将自己和蒙葛特完全包裹护住。
    苍白巨翼的里侧，巨翼流金，散发着金色的辉光，照亮封闭的空间，映照着兰斯桑克斯那张绝美的人脸。
    蒙葛特呆看着兰斯桑克斯那张温柔的笑脸，但还未看半秒，兰斯桑克斯的微笑便消失了，身体巨震，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洒在蒙葛特脸上。
    似乎被这口血喷清醒了，蒙葛特回过神来，试图用祷告给兰斯桑克斯疗伤。
    “保存力量，不用管我，等撑完这波攻击就好了。”兰斯桑克斯把卡在蒙葛特身上的大剑拔出来，给蒙葛特疗伤。
    她竭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但四周封闭空间的金光不断颤抖，表明外面的攻击还没停止。
    兰斯桑克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蒙葛特悲戚地看着兰斯桑克斯愈发苍白的脸色：
    “你……为什么要救我。”
    兰斯桑克斯一口血差点咽下去，猛拍了蒙葛特一下：
    “混小子，我救了你，你该说谢谢，而不是为什么救我。”
    兰斯桑克斯又吃痛顿了一下，喘了口气：
    “这就是最顶级褪色者的实力吗……道理我都懂，这怨魂怎么这么大……”
    “我不值得被救。”蒙葛特说，“那个人类，比我更理解黄金律法……母亲拉他回来的……”
    “你妈只是夺走赐福的人，没人知道是谁重新给予褪色者赐福，说不定不是她的意思。”
    兰斯桑克斯如此安慰着蒙葛特，但没什么效果。
    兰斯桑克斯默默承受着攻击，凝视着失魂落魄的蒙葛特。
    兰斯开口了：
    “为什么要救你呢……因为你救了我一命、因为你是我小弟……”
    兰斯突然身子前倾，抱住蒙葛特：
    “白痴，因为这是我的职责啊。”
    “职责……”蒙葛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自古以来，古龙就是王的铜墙铁壁。”兰斯桑克斯说，“你是——我认定的王者啊。”
    “我不是……”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兰斯桑克斯笑了，“王格是由野兽来认定的，选王的眼光，我比你专业。”
    兰斯轻声说：
    “你做的事情，我一直看在眼里，在我还不认识你之前，王城的治理情况我就看在眼里。保护、帮助着那些弱小的黄金之民，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废寝忘食……你才是配得上那冠冕的人——我的王。”
    兰斯笑了：“当然，你确实还欠缺一些，你该更有魄力一些的。王者，应该是引领时代的人，你要多些为王的器量啊。”
    蒙葛特感受着怀中的温暖柔软，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他能感受到，那翅翼内壁的金光正在消散褪色。
    一种不安钻进蒙葛特的胸口，带起胸前伤口的阵痛：
    “你……为什么一直抱着我？”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兰斯桑克斯的声音愈发微小。
    他确实看出来了，兰斯桑克斯已经站不住了，他看到兰斯桑克斯那光洁的背部，生长出岩石翅翼的连接处，已经洇出红色。
    “解除防御吧，我恢复了。”蒙葛特说。
    兰斯桑克斯苦笑一声：
    “恐怕不行，失策了，这家伙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吃了多少卢恩了，这怨魂……也太强太多了。我们被裹起来了。现在尴尬了，这个冲击力……刚好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像绷紧到极限的绳子，我冒然乱动，防御会瞬间崩溃。”
    “但这样下去也不行。”
    “这样下去是不行……”兰斯桑克斯呢喃着。
    她说道：“其实认定你是王，还有一个原因。”
    她顿了一会儿，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
    “……什么？”
    “是的，就是那种喜欢。”兰斯桑克斯说，“或许是你把我从坠星兽脚下救出的那个瞬间吧……总是缠着你折腾你，对不起……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我是恶兆……”
    “而我是古龙。”
    兰斯桑克斯的肩膀上，肉体一阵扭曲，变出硬瘤、羽毛、鳞角，腰间的翅膀下，伸出一根尾巴。恶兆有的没有的生物百相，全都在她身上显现。
    兰斯说：“你以为我是为了安慰你在骗你？不，我们没那么复杂，我只是很喜欢你。你身上那点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只是……很喜欢你。喜欢看你工作的样子，喜欢你看到子民幸福后露出的笑容。你……值得被爱。”
    兰斯桑克斯抓住蒙葛特肩头，把自己撑起来，看着蒙葛特，吻去从那肿胀眼眸中流出的昏黄污秽的液体。
    “让一个女孩子说出这些，很不好意思的。”兰斯桑克斯说，“算是临终关怀吧，不过……是我的临终了。”
    她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听好，等下我给你争取出一个空当，你要利用好。重振旗鼓，小心他的怨魂。”
    兰斯桑克斯伸出一只手，捏捏蒙葛特那丑陋的鼻子，笑道：
    “教你的东西，你学会了吧？”
    兰斯桑克斯猛然推了一下蒙葛特，将身子挺直。
    金色的长发飘散，在金光与鲜血映衬下，她显得前所未有的壮烈与圣洁。
    腰间的一对翅翼撑起，将翅翼淹没的怨魂被撑开，产生一瞬间的空当。
    而这样的动作，也让石翼承载的力量瞬间增大，一对石翼瞬间齐根断裂。
    兰斯桑克斯惨叫一声，狂呼：
    “就是现在！”
    从断裂的双翼中，蒙葛特窜到高空，甩开如瀑的怨魂。
    在高处能看到怨魂源源不断从食粪者体内涌出，形成洪流，将兰斯桑克斯彻底淹没。
    依然有两块巨大的怨魂沿着蒙葛特升空的轨迹跟了上去，划出一个弧度，轰向半空的蒙葛特。
    半空的怨魂消散，显露出蒙葛特破败的身躯。
    他的身上，覆盖着摧残鲜红的雷电。龙雷庇佑之下，怨魂消散辟易。
    虽然挡住了怨魂，蒙葛特依然被那怨魂轰击出不轻的伤势。
    但蒙葛特浑然不觉，甚至没有去看食粪者那个凶恶的敌人，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
    随着他的逃脱，怨魂的洪流逐渐消散，露出一道宽十数米，绵延百米的沟壑。
    即使是古龙现身，也会被那沟壑完全掩埋。
    兰斯桑克斯消失了，不是掩埋进土中，不是遁逃了。她只是……消失了。翻飞的泥土中，七零八落地石翼碎片，以及完全破碎的血肉，一直延伸到远处，将这百米的距离覆盖一层肉糜。
    在沟壑的边缘，蒙葛特看到半截碎裂的脸颊，带着微笑，仿佛还在温柔地注视着他。
    食粪者也观察了一下那沟壑。
    “很好，她彻底变成尸块了。”食粪者说，“你虽然还是会死，但你保持了我们恶兆的纯洁。”
    食粪者仰天呼号：
    “接下来是恶兆之间的死斗！”
    蒙葛特落到地上，盯着他：
    “不，你不是恶兆……我才是。”
    “我是食粪者，是恶兆，我，就是诅咒。”食粪者再次释放了那恐怖的怨魂。
    但这次怨魂被拦下了。
    地面开始翻涌，昏黄色的诅咒在大地蔓延开来，污浊的海浪翻涌，将怨魂拦截，炸得满地污浊的水花。
    蒙葛特身上，开始蔓延出昏黄的诅咒，不断侵蚀四周的大地。浓稠污浊，似乎比食粪者身上的污秽诅咒还要浓烈。
    扭曲的长剑上，七彩的颜色消失，覆盖了一层同样的昏黄。
    蒙葛特封印了一辈子的诅咒之血，被他完全释放。
    满地都是诅咒，食粪者仿佛置身诅咒的海洋，怨魂炸开海浪，却看不清蒙葛特的身影。
    一抹红色飘过，蒙葛特已经掠到他身前。
    咒剑在空中摩擦、燃烧，咒血化为火焰，一剑刺穿食粪者的肚子。
    诅咒再一次将要从他体内爆出，可不等涌出，咒血燃起的火焰便将伤口堵住燃烧。
    蒙葛特甩动咒剑，在食粪者的身上犁出沟壑。
    食粪者刚刚落地，地面的诅咒如喷泉将他冲到半空。
    天空亮了起来。
    无数黄金凝成的光剑在天空浮现，对准食粪者，剑如雨下，钉进他的重铠。
    蒙葛特手里也凝聚出一柄光剑，与咒剑一起，绞向食粪者。
    一剑，两剑，三剑……
    蒙葛特已经数不清自己砍了多少剑，食粪者的铠甲已经被砍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的血肉。
    手中的光剑破碎，蒙葛特便再凝聚出一柄大锤，将食粪者狠狠砸下。
    食粪者试图反击，他躲过蒙葛特的一次斩击，准备再次释放怨魂，但斩击留下的鲜红咒血爆炸，将他的咆哮炸断。
    他堪堪闪过咒剑，转到恶兆妖鬼的身后，却又被鬼魅般的咒剑穿刺，咒血在体内引爆。
    诅咒的浪涌、天空的光剑雨、咒血的爆炸、咒剑的斩击。
    食粪者的所有招式都被蒙葛特打断，此时的食粪者就如同无数英雄一般，被恶兆妖鬼支配着。
    天空密布浓云，金色闪电也与蒙葛特一同轰击着食粪者。
    当蒙葛特终于停下攻击，食粪者倒在血浆中，以他为中心崩散的血肉，几乎占了一个人半个身子。
    可即使是这样，那滩模糊的血肉还是蠕动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发出咕噜含糊的话语：
    “我是……食粪者……我就是诅咒，我要吃，我要玷污……”
    蒙葛特站在食粪者身前，手中的黄金大锤高高举起。
    但片刻后，他又放下了。
    食粪者是褪色者，而且深受赐福的宠爱。死了，他又会复活。
    是的，不能杀死他，要维持他的性命，永远囚禁住他。
    天空再次下起剑雨，将食粪者的四肢钉满，牢牢扎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蒙葛特转身，手中的黄金大锤渐渐消散。
    背身站了一会儿，他又转身，手中凝聚出一个小槌，狠狠砸向食粪者的脑袋。
    食粪者依旧没倒下，而是又抽搐了一会儿，才慢慢没了动静。
    可从呼吸声中，也可以看出，茂盛的生命力依然存于他体内。
    确认食粪者彻底没了动静，蒙葛特瘫坐在满地的诅咒之血中，双目无神。
    他起身，蹒跚走向那个沟壑，想要再去看一眼。
    刚刚转身，没走两步，蒙葛特分明听到身后一声细微的响动。
    那不像是起身时铠甲碰撞的声音，食粪者全身被刺穿也不可能再移动自己的身体。
    他转过身，看到食粪者趴在地上，半边身子正在没入身下的血浆，脸已经完全浸没在血中。
    一只手臂正拖着食粪者的身体，将他拉入血中。
    蒙葛特甩手光剑，刺穿那手柄，随后一把捏住食粪者的脖子，将他从血池中拽出。
    食粪者头盔的缝隙中，几根凝固的血刺插进缝隙中，他已经没有了生息。
    对于一个深受赐福眷顾的褪色者来说，这算是逃离了。
    但蒙葛特却没有更多的愤怒，似乎一切心气都已耗尽，再不去看食粪者的尸体，疲倦而悲戚地走到沟壑处。
    诅咒之血已经蔓延到了沟壑中，将其中一些泥土淹没，也连同埋没血迹与所有的痕迹。
    天边火球划过，无名赶过来。
    他看着满地的污秽诅咒之血：
    “食粪者来过？”
    蒙葛特没有回答，只是蹒跚地走近沟壑，走进那下水道一样满是污秽的水坑，徒劳地寻觅着什么。
    无名看着蒙葛特的反应：
    “我来晚了？你在找什么？”
    “对啊找什么呢，需要借你铲子用一下吗？”一只手伸到蒙葛特身前，递给蒙葛特一个铲子。
    好消息是，不会玩堕落之主了。坏消息是，也没啥差别，等明天彻底写完这段就又把大纲用完了，总是要花费时间再整理接下来剧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