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壶男再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裂开一般的剧痛，仿佛自己像是一个活壶，濒临破碎。
    他睁开眼，观察四周的环境。
    一个巨大的玛莉卡雕像高耸，微微低垂透露，如同悲悯的慈母，与壶男对视。
    壶男明白了，自己现在在一个教堂，自己被轰进来了。
    壶男看向身侧，突然看到一个人正坐在自己旁边。
    那人身穿武士铠甲，正坐在地，腰间挂着一把太刀。
    壶男一路历练，也见过这些来自芦苇之地的武士，倒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服饰的武士，有大片素白，与那些迎风招展艳丽醒目的武士铠甲不太一样。
    “你醒了。”那人注意到壶男动了，沉声道，“快离开这里吧。”
    “这里是哪？”壶男下意识问。
    “安歇教堂。”武士回答，“我正在等待老师的到来，你若不想丧命，便离开吧。”
    壶男脑子还有些晕乎，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之前在做什么，大叫一声：“火焰巨人！”
    “你在挑战火焰巨人吗？”武士说，“颇有勇气，看来伱也是位了不起的战士。”
    “不，我是跟随另一个战士的。”壶男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胜利了吗？”
    “你没有昏迷太久。”武士说，“我看你身上有不少治疗用的药瓶，就给你用了。你恢复地很快。”
    “谢谢。”壶男听说时间没过去太久，松了口气。
    “不客气，为了表示谢意，我拿走了你一半的药品。”武士说。
    壶男愣住：“你倒是不客气。”
    “为了匹敌我的师父，必须不择手段。”武士说，“怀着羞耻心和尊严这种东西，是无法胜过他的。”
    “你要和老师厮杀吗？”壶男问，“为什么？”
    “为什么……”武士沉吟片刻，“或许你们交界地的人无法理解，为了领教师父的刀，师父的技，我们即使死在师父的尸山血海之下，也不足惜。能在死之前领略到师父登峰造极的刀，足矣。”
    武士弹落铠甲上的雪花：
    “为此，我等已经穿上殓衣。这便是我等的风节。”
    武士微微昂首：“我知道你不理解，你可嘲笑，也可以愤怒。但我不会还给你药品。”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壶男说，有些激动地握住武士的手，“我也是一样啊，做梦都想被战士壶吃掉呢。还以为没人会理解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理解我的人，太棒了！”
    武士看着快乐的壶男：
    “……你，能理解我等？”
    “我可太能理解了。”壶男说，“这可是与偶像负距离接触的好机会啊，被吞进体内。能获得偶像的承认，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
    “负距离接触……”武士点点头，“确实，能被师父的尸山血海砍进体内，确实再无所求。”
    武士高看了壶男一眼：
    “你倒是颇有悟性，那也祝你能成功。快点离开吧，师父杀起来，会连你也一起杀的。”
    虽然惊讶这武士所谓的老师颇为凶残，但壶男也不准备多问，他还要赶着回去找亚历山大。
    壶男抱起剩下的攻击用壶，跑出自己这安歇了片刻的教堂。
    可刚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血影正缓缓靠近。
    血影手持双刀，一长一短，走向教堂。
    空气与风雪在那血影身周扭曲，一个骇人的老人面具愈发狰狞。远远看了一眼，壶男就被吓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穿着待殓铠甲的武士从他身后走过，抽出太刀：
    “看来你运气不太好，那便见证我们的交战吧……”
    在那双刀老翁身后，还有许多像武士一样，身穿殓衣的武士，都逐渐从风雪中走出，追上老翁，将老翁环起。
    “师父，我们来领教你的尸山血海。”徒弟们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壶男躲在教堂里，一开始还有些焦急，但很快焦急就结束了。
    激烈的战斗夺取了他的心神。
    不，准确说是残酷的战斗。
    血刃在老翁的刀刃上挥洒，那是血刀上自动的咒血，也有徒弟们身上的鲜血。
    老翁如同泼墨，在雪白地面挥洒出一道道血色。
    瘦弱的身躯动作却极为刚强，单臂纵斩，切碎徒弟的肩甲，卡进肩膀中。再一发力，将徒弟的胳膊撕下。
    胁差屈身后刺，刺入另一人腹中，一拉，便将徒弟开膛破肚。
    鲜血挥洒，干扰了周围人的视线，却不能阻挡老翁的动作。血刃在血雾中搅动，很快又有几颗头颅直接落地。
    战斗结束地很快，壶男原本担心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自己无缘再见到亚历山大，但比自己预想地快了很多。
    须臾之后，雪地已经染红。
    唯一站着的，只有那老翁。
    已经饱饮了鲜血的刀刃，愈发鲜艳妖异。微微颤抖，仿佛有生命，颇为满足。
    老翁瞥了一眼教堂内的壶男，挥刀血振，将长刀收入腰间，扬长而去。
    壶男注意到，那是不屑的目光。自己甚至没有资格被那修罗一般的男人斩杀，就像曾经亚历山大让他再多历练一番一样。
    只是亚历山大会更加柔和，不会让人这么不舒服。
    想到亚历山大，壶男立刻冲了上去。
    教堂这里距离火焰大锅确实不算太远，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厚雪中跋涉。
    见证了那位武士的结局，他愈发想获得亚历山大的承认，期待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结局。
    寒冷的空气抽进肺里，微微刺痛，每一次刺痛，都距离火焰巨人更近一分。
    不出他所料，远远的，他又看到了那个神明般的巨人站了起来。那磅礴的生命力，不是那么容易结束的。
    “伟大的战士壶，我来助你！”
    壶男冲过围墙小门，高喊道。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呆住了。
    大片的红褐色覆盖了眼前的一切，远超刚刚的那场杀戮。
    遍地都是壶的碎片，血腥与恶臭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在曾经，这是他无比奢望又迷醉的声音，那是活壶体内的芬芳。可如今再嗅到这气息，壶男却觉得彻骨的寒冷。
    “亚历山大……”壶男四下窥视，“亚历山大大人，你在哪……”
    巨人听到壶男的话，笑了：
    “你眼前的不就是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壶男突然怒了，“亚历山大是英雄！”
    巨人弯下腰，单脚弯曲，身体有些不稳。他伏下身子，在尸骨中捏出一个小肉球，甩给壶男：
    “这个东西，可以证明了吧。”
    不算小的肉球掉进壶男的怀中，壶男呆住了。
    对壶痴迷的他，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满地的血肉是活壶的内容物，是自己梦寐以求想成为的东西，而怀里的是内容物的核心。
    怀里的核心足有一个小壶那么大，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的内容物核心。
    这只有可能来自于同样巨大的活壶之中。
    巨人欣赏着壶男的表情：
    “真是有趣，就不杀你了，这内容物，就任你处置吧。”
    壶男抱着肉团离开了，大概是被风雪麻木了，离开的时候，一路上身后震荡不断，灯火通明，再没引起他半点注意。
    即使再见到伟大的葛孚雷王，他也不再激动惶恐。
    路过观星废墟时，有人询问他怀抱着什么。
    他下意识挺起头：“这是亚力山大的内容物，一位英雄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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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孚雷坐在巨人尸首组成的墓碑大道前，随意看着高处风景。
    远处，与巨人战斗的微微咆哮与轰鸣偶尔传递到耳边，作为风雪声的调剂，听得葛孚雷面露微笑。
    呼啸声与风雷声接近，天空中，一个庞大的身影接近，降落在葛孚雷身前。
    “哦，拉塔恩，也来这里，想挑战火焰巨人吗？”葛孚雷笑。
    “火焰巨人……”拉塔恩说，“来的路上，半空中看到有人在打。我就不抢别人的功劳了。”
    “那你来这，是想再来一场？”葛孚雷问。
    “如果可以，也好。”拉塔恩笑了，“不过战王如果有其他敌人，我愿同往。”
    “没什么敌人。”葛孚雷说，“没什么敌人了。”
    “您想说您已无敌于天下了？”拉塔恩问。
    “是说强敌已经死完了。”葛孚雷说，“而其他的强敌，都是亲友。”
    葛孚雷有些不耐烦地活动活动肩膀：“跟那些人打，繁文缛节加身，实在不痛快。”
    “我跟您说，打星星，痛快，特痛快。”拉塔恩开始分享自己的经验。
    “星星，有意思……”葛孚雷开始认真考虑拉塔恩的提议。
    葛孚雷刚刚思考，察觉到什么，看向火焰大锅，皱起眉。
    一缕火焰，正在缓缓从大锅中攀升、涌起。
    那火苗不断攀升，一直触及到天空高耸的黄金树树枝，蔓延到树枝上。
    只是那火焰虽然被树枝吸引，攀附到枝叶上，却无法进一步熏烧，仿佛它作为燃烧的属性已经被剥离了。
    “火焰大锅，被引燃了？”葛孚雷有些惊讶，“没见到有什么火种进去啊，有意思。”
    葛孚雷起身，转身离开，背离火焰大锅，朝山下走去。
    “您不去看看吗？”拉塔恩问。
    “我要的是火焰燃起，怎么燃起的，无所谓。”葛孚雷不以为意，“拉塔恩，你想成王吧？”
    “自然。”拉塔恩说，“您是想说，现在，我们便是竞争对手了？”
    “我是说，你没老婆吧？”
    “是没有，跟这有关系吗……”
    “我想说等你成王了，有个神祇当老婆，你就会发现——不懂的事情太多了，想那么多干嘛，干自己的事情，听话就行了。”葛孚雷说，“老婆是不会错的。”
    “令人信仰深刻的教诲。”拉塔恩说，“我会牢记的。”
    葛孚雷大笑：“走了，火焰已经燃起来了，剩下的瑟洛修说交给他就行了。我去准备见老婆了。”
    一个蹒跚的消瘦人影从山上走下来，路过了葛孚雷。
    “你是……”葛孚雷认出来，这是之前跟着亚历山大一起的战士，“我看大锅的火燃起来了，你们成功了？但谁是火种？”
    “不知道。”壶男有些失魂落魄，“好像是个浑身燃烧癫火的人。”
    “癫火……”葛孚雷摸着胡子，“不熟，有点意思，去看看。”
    葛孚雷也耳濡目染，总听说癫火是多么危险的东西。癫火当火种……
    葛孚雷掉头，走向火焰大锅。
    跳进囚禁火焰巨人的高墙，葛孚雷也看到了亚历山大的尸骸，以及那站在尸骸旁的，高大的巨人。
    “葛孚雷王，你好啊。”巨人开口。
    “巨人可不会说话，你什么东西？”葛孚雷说。
    “我是夏玻利利。”巨人说，“或许，你听说过我的名字。玛莉卡女王，应该很忌讳我”
    “哦，好像有点印象。”葛孚雷说，“老婆说是个碎嘴子。”
    巨人沉默片刻：
    “没了？”
    “没了吧。”葛孚雷说。
    夏玻利利轻笑起来：
    “葛孚雷王也喜欢这样用语言挑衅别人吗。你这样的莽汉，如果能记住，绝不可能是简单提起。”
    “确实就提了一次。”葛孚雷说，“你没老婆吧？”
    巨人那硕大的脑袋歪了，即使以夏玻利利这样的智慧，也没理解葛孚雷想说什么。
    葛孚雷大笑起来：
    “老婆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她提过多少次，我还能不清楚？你从来不在我老婆的关注。”
    夏玻利利沉默片刻，巨人张开双手，双臂带动胸膛，独木巨瞳睁得老大。
    “我想，这次我会让您印象深刻一些的。”
    “一个巨人，就想让我印象深刻？”葛孚雷笑了。
    “当然，一个，确实不太够，面对战场之王，当然还是要有战场一般的敌人才行。”夏玻利利也笑了，“来吧，重现巨人战争吧，让我看看，伟大的王，能否再次伟大。”
    雪山，震颤了起来。
    远处，巨人墓碑开始疯狂的震颤。那些被巨树刺穿腹部的巨人，已经被风雪冻结千年的敌人，一个个眼眸都亮了起来，闪起昏黄的火光。
    那已经消逝在历史中的巨人们，在死亡中，再一次出现。
    终极压线，章节名都来不及写了，rua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