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这灵隐城中的碧霞庄修士,除了那姓王的中年人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外,其他三人不过都仅仅是筑基初期而已。
而这四人还不用着曹魏亲自动手,他手底下那已到半步夜叉层次的尸妖、二阶后期的幽云豹、二阶中期的彩鳞蟒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其除去。
只是曹魏轻视之,却不轻敌。要是真的想将计就计伏杀这四人,他自然也会亲自出手,以雷霆之势横扫,以保证不泄露半点风声。
可眼下杀了他们容易,然而一旦四个筑基修士同时毙命,必定会引起碧霞庄那位老庄主阳风真人的注意。
据宗门安插在此庄的筑基期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此人是金丹中期修为,只是因为如今寿元不多,常年在洞府中静养,以期多延年数载。
不过数年前,此人倒是曾召集过碧霞庄近百位筑基中期、后期的修士,严厉警告门下弟子安分守己。
当时这位探子应该就在众人当中,他见这位老真人形体已近枯藁,只保留下了一口精纯元气在身,犹如一头将死的病虎。
虽然其他金丹修士对碧霞庄所攒下的基业觊觎万分,可在这种状态下的阳风真人一旦出手,必定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因而这些真人为了自身安全起见,如今都处于蛰伏之中,只等着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一拥而上瓜分而食。
当然为了争取得先机,他们强逼利诱碧霞庄筑基修士作为自己的耳目。
在这种情况下,全庄上上下下自然是人心各异。
也正是因此,这周家才会落得这般境地。
在周不同暴毙后不过数月,其子周文渊又因一个不起眼的小任务而暴毙,其中的蹊跷之处,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要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位阳风真人必定会彻查到底,这周家再如何说,也是在碧霞庄名下的筑基家族,哪能不问不理?
当然这不是为了还周家一个公平,而是为了以安其他筑基修士之心。
在城中各处游荡的曹魏,一边看着这里各行各业景象,一边在心中思量着若是杀了这四人,到底有多大的可能会引得这位老真人含怒出关!
当然自己要是一击即走,对方多半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
眼下宵禁将近,街上行人匆匆。
曹魏抬首四望,神念四顾,探寻到了远处一处阁楼之中传来了莺声燕语,便欣然而往。
走过了几条长街,他来到了一座大红灯笼大大挂起的阁楼前,驻足而望,左右文人士子结伴而入。
“这位兄台为何不进?”一位青衫文人问道。
“见过兄台,为何这般热闹?”曹魏缓声说道。
这时有几位儒衫士子催促着这位青衫文人。
“小弟先告辞了,今宵是如烟姑娘以琴会友,自然是比往日热闹了。”
一说完,此人便追赶友人而去。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啊!可有相熟的姑娘?”一位半老徐娘模样的老鸨摇着团扇,笑呵呵地走了过去。
“听闻今宵是如烟出场,不知尹某可有幸成为入幕之宾?”曹魏问道。
“奴家这女儿可是卖艺不卖身。”老鸨笑道。
“尹某玩完不付钱那就不算卖了。”曹魏说着,掌心中便多了一枚灵石,而后随手抛了过去。
见此,这老鸨眼中冒出了精光,急忙将灵石揣进怀里,而后追了上去。
到了那灯火通明的大堂后,她便高声喊道:“贵客一位,小青小红快叫如烟出来迎接。”
在场众多士子闻言,不禁注目过来。
其中有一些筑基、炼气家族出身的凡人士子,见了来人容貌,纷纷过来见礼。
曹魏轻点了下头,而后见一容貌上佳,身段婀娜,浑身又带着书香气的美人缓步从楼梯走下来,便挥退了众人,朝其走去。
一夜箫声低吟,鱼龙舞。
……
……
天明。
曹魏重整衣裳,意犹未尽地离去,而后在城中转了起来。
在临近夜幕之后,他已将灵隐城中的民生大抵摸了个清楚,便不禁摇了下头。
这齐风城与灵隐城的情况都差不多。
米价一石一贯两百文,麻布一匹五百文,粗盐一斤九十文,浊酒一升五十文,至于其他的柴、油、肉价格也不菲。
而各行各业中,不管是那酒楼饭馆的小厮,还是那砍柴卖鱼等等作为生计的人,一日所得大抵也就七十文而已。
这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几乎都处于一种朝飧已了,然而至夕不饱的艰难处境当中。
不过也有达官贵人一桌席面动辄数十上百两,但是却没下几快子就不吃了,也有为梳拢个清倌人而一掷千金,只为了一个面子问题。
此景此情与数十年前的南疆一般无二,当时那世俗之中的田地超过了八成都在大家族手中。
当然自从南疆重整世俗,从四国并做了三朝后,青霞宗、合欢宗、云浮宗曾经为此召开了一场持续了近一个月之久的大会,元婴真君、金丹真人还有众多筑基修士都有参与其中,商议制定了刑法、田产、税赋、劳役等多方面的法规法度,主要是为了约束各方在世俗之中的凡人家族。
那就是各个家族依照炼气、筑基、金丹、元婴都有不同的限制,当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便不能再肆意地扩张下去,不管还是所拥有的土地,还是那人口数量,以免与民争利!
而若是一旦超过了界限,那就遵照比例由主脉家族缴交相应的灵石罚款,而这惩罚的力度是越来越重。
简而言之,那就是让这些既得利益者无为而治,不要整天想着变着法子去搜刮民脂民膏。
毕竟三宗看不上世俗的这些金银,只要是为了治理下的凡人保持在最大的数量,用来保证从中诞生出更多灵根出众的孩童。
同时为了让战乱之后的民生快速地恢复,三宗也开始放出了自己所培育出的高产粮种,又派遣炼气期的弟子前去帮忙兴修因受战乱所破坏的道路、水利等各种设施。
毕竟修士若是不将法力用在争斗上面,那一人足以比得上数百上千个凡人苦力。
仅在这修建道路这一方面,炼气修士施展个土系法术,一人一日之内便能轻而易举地修个几里地。
数百上千人同心协力就更不用说了,遇山开山,遇水搭桥,一路过去顺便再击杀几头漏网之鱼的妖鬼邪物,可谓是畅通无阻。
此外最主要的是不用太多的辎重,个人随身带着些辟谷丹、黄芽丹、益气丹、灵石就已经足够了。
当然这只有在宗门的命令下才能发生,要不然可没有多少修士会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些凡人去做这些事情。
毕竟吃肥猪肉吃到满嘴流油的人是不会关心底下的人有没有吃的,也不会把油水分出来。
如此经过了数年的休养生息,现在民生已经逐渐好转了起来。
如今在青霞宗治下的魏朝之中,这一石稻米仅六百文,麻布一匹三百文,粗盐一斤四十文,浊酒一升十五文,上下浮动不多,而百姓力能以所工,一人可日致百二十钱。
这等收入可以让一个五口之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而在这不知不觉间,曹魏竟走到了周家老宅前。
一位老管事见到来人,当即快步走了出来,恭声说道:“小人拜见尹仙师。”
“老周啊,几年不见你这头发又白了不少啊!”曹魏笑道。
“小人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自然抵不住这岁月,又哪能与尹仙师相比?快请进,老爷令小人早早在门前候着了。”老管事笑道,在前引路。
“能让一位先天大宗师这等武道人物如此心力交瘁,看来这几年你日子也过得不清净,其他家族暗中窥视的宵小很多吗?”曹魏随行而入。
“很多!各族供奉每隔三五天就来此一遭,小人教导出来的七位弟子皆已身殒,那些老家伙是想以车轮战耗死我。”老管事叹了一声。
“以你的武道修为,若是离开周家,到哪里都能得享富贵,何必又何苦呢?”曹魏不急不缓地问道。
“受人之恩不敢忘,终不过一死而已。”老管事摇了摇头。
“周道友这等魅力,尹某比不上啊!”曹魏一副自愧不如的模样。
“尹仙师说笑了。”
两人边走边聊时,周文鸿得到了府上其他仆人的通禀后,也快步走过来迎接。
只见他面带喜色地躬身拜道:“多谢叔父!”
“免礼吧!看你这模样,想来陈道友已经差人过来了。”曹魏缓声说道。
“陈管事免了今年那被焚毁的三十亩灵田田税,又将其中五十亩灵田从上等改为了中等。”周文鸿颔首说道。
“你这百亩灵田虽然实为下等,可老夫这面子也就那么大,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不易了!”曹魏语气澹然地说道。
“侄儿明白,不敢妄求太多!”周文鸿回应说道。
“既然明白,那周道友所留之物,可让老夫看一看了吗,可不要这时候和我说全被文渊带走了?这孩子我了解,断然不至于如此!”曹魏轻笑了一声。
“大哥带走了家父留下的法器、药材还有一部分灵石。可这几年来,在多方刁难下,侄儿手上的灵石实在是已经所剩无几了。眼下族中只留下了一些修行功法典籍,当然其中有不少是家父珍藏,对筑基修士或有裨益!”周文鸿察言观色地说着,生怕眼前这人忽然变脸。
“嗯?”曹魏冷眼盯着对方。
“侄儿所说皆为实情,绝无半点隐瞒!”
从一开始,周文鸿也明白这些东西不会让这位尹老鬼满意,不过周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就算还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也要紧紧地攥着。
毕竟这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去把东西都取过来吧!老夫那侄媳和侄孙女呢,怎么不见人了?”曹魏问了一声。
一听此话,周文鸿脸色顿时有些僵硬了起来。
不过在其旁边的老管事则是当机立断地说道:“尹仙师,夫人和小姐正在后院歇息,可要小人前去通禀一声,让其前面拜见?”
“不必了,老夫自己过去。贤侄,你这取东西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吧,想来应该要到明日吧?事情也不急,你慢慢来!”曹魏笑说道。
“多谢叔父体谅。”周文鸿叹了一声。
“放心,老夫自然会好好体谅的!”
话语一落,曹魏已自行朝着后院疾步走去,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见此,老管事拍了拍周文鸿的肩膀,缓声说道:
“文鸿,不要放在心上,有些事情就当做不知道吧!自从老爷走后,府上平日往来的那些筑基修士的关系几乎都断了,眼下好不容易有尹仙师,不能得罪!此人其实所做之事也不算过分,总比其他修士要好。”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比谁更烂的世界。曹魏起码在尝到了甜头后就履行自己所承诺的事情,而后才取得报酬。
其他筑基修士一开始不是想直接瓜分了周家,要不就是得了好处不做事!
当然更多的是不管不顾,权当做看不到。
毕竟想要解决周家当下的困境,至少也要筑基修士出面。要不然陈复可不会给半点面子,可周家到后面已经拿不出令筑基修士心动的财物了。
又是一日清晨。
心满意足的曹魏从后院出来,步伐轻快地到了前院的厅堂中,那周文鸿与老管事早已在此等候,而在那首位的桌桉上依次整齐地摆放着二十余本书籍,其中多是基础的五行吐纳之法。
“原本可在?”曹魏问道。
这桌上的书籍皆是誊抄的副本,毕竟凡人并不能神念外放,无法直接查阅功法玉简。
“请叔父过目!”周文鸿从怀中掏出了几枚玉简,呈奉了上去。
曹魏伸手接过,而后衣袖一拂,将玉简连同这些书籍一并收入了储物袋中。
而后他缓声说道:“贤侄,既然事情已了,那老夫就不多留了,你等好自为之吧。”
“叔父不多待几日,也好让侄儿好生招待一番!”周文鸿心情复杂地问道。
“不必了,这招待的已经很够,看你也并非真心实意挽留。”曹魏朗笑而去,出了厅堂,来到院中,便御器遁光而起,朝着远处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