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明月楼中,卓维正听陈秋明叹气,便问道:“陈道友,既有美人在怀,又为何唉声叹气?”
话语一落,他以小拇指指甲盖轻舀起了一小撮青玉胆所研磨成的粉末,张口将其服下。
不过数息工夫,整个人面色便红润了起来。
“陈某只是在感慨能一下子拿出近千上品灵石的道友,定是如卓道友这般大家族弟子。我从小拜入宗门,至今已有一百六十余载,所积攒下的财物尚不足其半数之多。”陈秋明缓声说道。
“陈道友也不必妄自菲薄,家族弟子也有他们的难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一下子掏出千把来块上品灵石的,像老夫在突破筑基后,家族倒是极为关照,功法丹药法器灵石一应不缺,但又过了数十载,等到我八十岁后仍未突破到筑基中期,便没有了这份待遇,只好外出任事以偿还家族之前供应的修行物资,辗转于各个城池坊市之间,至今已有百余载之久。”卓维正一边说着,一边饮下左右美人递上来的美酒瓜果。
从其语气之中,似乎透露着几分的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一旁的那赵姓中年符师却朗笑了一声,而后他整个人躺枕在了身后的美人膝上,手持着酒壶自饮。
待喝了一口后,他将酒壶弃置地上,开口醉道:“百艺司的管事差使,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了。卓道友若是觉得闷了,不如赵某代你几日,也好让我体会体会什么叫做大权在握,也好多收些灵石。”
“这能算什么大权,清水衙门而已。至于你等考核时所出的灵石,老夫岂会放在眼中,只不过这是以往便有的规矩,破例不得!这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老夫也总得给手底下的人一些甜头,不然众人免不了阳奉阴违。再者收了灵石后,老夫不也都设宴款待过诸位,可有叫你们吃过半点亏?”卓维正轻笑了一声。
“赵道友醉酒失言,卓道友勿怪,你我兄弟两人共饮一樽!”陈秋明邀道。
赵姓中年男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神色迷离地看了众人,而后嘿嘿淫笑了起来,指着楼中所有人,大声说道:“哪有醉,我没醉!喝,大伙再喝。”
卓维正指着此人身边的一位侍女,开口说道:“你,你叫什么来着?”
还未等美人开口,旁边就有个发鬓斑白的老者率先说道:“萌萌。”
“对,就是这个名字,老夫差点都忘了。萌萌你带着赵道友下去,多找两三个人服侍着,不要怠慢了。”卓维正恍然说道。
“两三个哪够,老子要打十个!”赵姓中年修士醉嚷道。
“行行行,你最厉害了。萌萌,给赵道友叫上二十个,看他到底是不是如此威勐。”卓维正有些不耐地说道。
曹魏等人一听,顿时极为默契地笑了起来,举樽频频以相敬。
而这时,那第四十六件拍卖品也随着一声铜锣声有了归属,落入了星华真人的手中。
此物是一件以残破法宝炼制的符宝,底价为五百上品灵石,成交价为一千三百枚。这等价格已抵得上两三头二阶后期妖物,并不算低。
曹魏也从那请帖中看过了今晚拍卖名录,知晓这枚三色元光符宝已经被某个散修用了一次了,所余的灵性不多,因而这成交价有些虚高了。
照他估计,正常时候的价格应该在九百到一千枚上品灵石之间。
就算是现在正值天魔门与浩然书院交锋的紧要时候,这等攻伐符宝顶破天了也不会超过一千两百枚上品灵石。
不过身为金丹修士,他们也不在乎这一百几十枚灵石。
在修行界中,天地间的灵气来源无非是那么几种,一来是更为玄妙的气息衍生而来,诸如清虚、玄和、九幽等等清浊两气。
曹魏从修行至今,只接触过那清虚之气。
此气能调和灵药药性生克,使之相融无缺,是炼丹必不可少之物。
要是没有它,那炼丹师想要炼丹,须得付出更大的精力,炼制时间也会更为漫长。
而除了这些清浊两气的衍化外,还有天地间的山川灵脉与花草树木,皆能蕴养一方灵机,日益持久地吞吐着灵气。
本来这灵气如高水低流一般,也会从浓郁之处朝着那稀薄之地而去,使之大同。
不过自从不知何时起,当生灵开始修行了起来,有些才情横溢之辈仰观天象,俯察地理,以天道自然为师,创出了所谓的阵法。
其中那聚灵是世间各般大阵中的基础,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门阵法。
天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人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当有了此阵,修行界中方才有了元婴福地、金丹群真、筑基乾健、炼气灵蕴这种不同修行环境的区别,而如此一来,世间那灵气稀薄之地就愈发地多了起来。
而所谓的上中下品灵石,则是通过聚灵阵法凝聚转化而来,本质上与灵气并无区别。
能修行到金丹期的真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缺少灵石,故而到了他们那层次上,那些常用且基础的修行物资仍用灵石去换取外,对于那些珍稀罕见的灵物,多是采取以物易物这种更为原始的手段。
至于在交易当中,只要能换得到自身所需,那谁也说不上赚或者亏。
但是这仍有些局限之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哪位道友手中恰好有自身所需要的东西,因而这种交易的规模就越来越大,彼此之间也就不免有摩擦,继而生死搏杀。
不同的利益纠葛导致了各自的立场落位,单打独斗者更容易落败乃至身亡,因而修士之间也开始抱团取暖。
之所以到最后有了修行家族与宗门,这种原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曹魏与众人推杯换盏,很快就到了半夜子时。
“诸位道友,今晚拍卖会最后三件压轴物品将在子时三刻开始竞拍,若有意者可来极乐殿。”拍卖师通过阵法传递了一声。
此话重复了三遍,方才落下。
“诸位,可要过去?”陈秋明朝着众人问道。
卓维正站了起来,左拥右抱地笑道:“血魂鬼石、月心玉、幽冰香一个更比一个贵,老夫就不去凑了这个热闹了,有这工夫还不如与美人秉烛夜谈。”
此话一落,就有几人从座席上站了起来,其中一人笑道:“卓道友此话说得在理,我等同去同行,可否?前些日子,刘某得了几件好货色,想请诸位鉴赏鉴赏!”
血魂鬼石所制成的法器乃是法宝,是专门用来收取饲养阴魂血鬼又或者是炼尸的绝佳之物,能为其提供精纯的煞气。
而月心石所制成的戒指玉佩等物,只要将你带在身上,那就能起到隐匿自身气息的功效。
而幽冰香更是降服心魔的上等灵物,能有助于筑基后期修士渡金丹劫雷下的最后心魔劫,还有许多功效非凡的炼神灵丹,都以之为主材。
“刘道友,你这家伙除了画符之外,那调教的手段是奇花城中一绝,难怪能被快活林招为供奉。只是不知是哪里的货,竟能让你如此满意?”卓维正笑道。
“昔日刘某尚是炼气修士时,不是得罪了鬼玉山万家吗?如今风水轮流转,万家老祖死在了中州地界,族中筑基修士又被仇敌趁机斩杀,顷刻间这偌大的家族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这不,快活林中买了不少的万家女卷,其中还有几人是当时追杀我的万家筑基修士的儿孙,刘某特意买了下来,如今可算是调教好了,故而邀请诸位前去!”刘桑笑道。
话语一落,众人纷纷响应,结伴而行。
“陈某只好下去再去刘道友府上了。”陈秋明也站了起来。
“陈道友,且等等尹某。”曹魏也起身离席。
而后他朝着刘桑笑道:“刘道友,下次尹某再去贵府拜访。”
“好,那刘某定然扫榻相迎。”
不过十余息,众人最后同饮了一杯酒水,便分作了几路。
卓维正、刘桑等人自觉得怎么也买不起最后的压轴灵物,便不去凑那个热闹,转而一起去寻花问柳。
而陈秋明、曹魏与那赵姓中年人则坐在了美人肩舆上,朝着那修建在将近山顶处的极乐殿而去。
在半途之中,陈秋明开口问道:“尹道友,今晚看你都不出手,难不成是看中了这三件压轴之物?”
“那些灵物动则千许上品灵石,就算把尹某卖了也买不起,权当去凑个热闹而已。不知陈道友所中意的是何物?”曹魏笑道。
“自是那幽冰香了,有了此物陈某今后渡劫,就多了一分把握!”陈秋明也不掩饰地说道。
这话刚一说完,在后面就有个体型魁梧的光头大汉迈着大步跑了上来,而后朗声笑道:“那就看陈道友今晚准备了多少的灵石了,周某可不会相让。”
此人本来名为周八,是那世俗山村出身,在少年时有一次入山采药的时候掉落了悬崖大难不死,正好误入了一位筑基修士的坐化之地,得了一些传承的功法典籍,又因为自身恰好怀有灵根,因而阴差阳错地踏上了修行路。
不过这周八的名字实在是太过于俗气,因而他自取为周霸天。
若说陈秋明是奇花城中符师圈子中执牛耳者,那此人就是炼器师中的第一人,最是善于锻造重型一类的法器,已是炉火纯青的造诣。
“周道友可不要注意我,你得小心令狐道友,他那身家可要比我们两个合起来的都要多!”陈秋明说道。
“那白脸就冲着那月心玉去的,他这人倒是不会出尔反尔。”周霸天疾步而行。
“令狐道友又要去九渊大荒中寻找机缘了?”卓维正问道。
“谁知道呢?兴许他也只是想先买下来,有备无患。这位道友看起来颇为面生,不知在哪里高就,洞府又在哪里?”周霸天说道。
“尹椿加过灵狐道友,我那洞府在青云山,有空可过来走走!”曹魏略拱了下手,缓声说道。
“好,今后一定。”周霸天颔首说道。
话语一落,他便陡然加快了步伐,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见此,陈秋明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周道友行事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看起来能稳重起来。”
“三岁看老,想让周道友改变那可不容易啊!”那赵姓中年修士缓声说道。
……
……
片刻后。
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已有几位筑基修士走了进去。
而曹魏等三人刚靠近,就马上有侍女过来迎接。
“三位前辈请随婢子前来。”
“带路吧。”陈秋明缓声说道。
一小会儿后,众人来到了一座四方玉垒的九层观星露台前,三人下了肩舆,而后心念微动,周身裹挟着灵光飞上了此地。
在台上东西南北通透,一张张桉几环列四方,上面已摆放好了美酒佳肴,而在最中间处有一座半丈来高的石台,上面依次摆放着三个锦盒,皆被禁制灵光所护。
曹魏等人入席,并列而坐,而后又有一些筑基修士陆陆续续地进来。
等到了子时三刻,
一位身材丰腴的女修快步走了上来,朝着道友打了一声招呼后,便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从中现出了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赤红灵石。
“血魂鬼石一枚,净重七两五钱,品质上等,底价七百五十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枚。诸位开始吧,有缘者得之!”女修不急不缓地说道。
“一千!”一道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曹魏循声看去,原是一位黑衣老者。他当即回忆了一下,便知晓此人名为云尚,是修行血道功法的筑基后期修士,性情最是喜怒不定。
“云道友,丘某也凑个热闹,一千一百!”一位富态中年人笑道。
“一千两百,余胖子你身上的油水有那么多吗?我这些血鬼可喜欢得很!”云尚笑道。
“你们两个也太磨磨蹭蹭了,一千五百。”一位老妪冷笑了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