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说的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他真有这个能耐。
    毕竟金丹期修士和练气期修士，完全是天壤之别，利用法力帮忙强行打通前期瓶颈，也不是做不到。
    只不过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拔苗助长，对于低阶晚辈来说短期一时爽，长远来看有害无益。
    修真修真，一步一个台阶，练气期属于刚刚蜕变灵识，体内的玄关穴窍本身也不是特别难，属于唯一可以依靠自身打磨突破的瓶颈阶段。
    哪怕不身处于灵山福地，仅仅呆在荒郊野外，或者凡人城池之中，也能凭借勤修不缀磨开，这就相当于初级难度给新人练手，方便由低到高循序渐进。
    到后面的筑基期，再想依靠笨办法打磨，那难度就直线上升了。
    所以说练气期这个阶段，一般宗门内的弟子，也都是靠自己努力去突破的，长辈很少出手帮忙。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熟练了心里就有了这个概念。
    当然哪怕是吃灵物吃丹药，也总有一个体验突破的过程，利用外部灵气辅助冲关，对自身日后突破也都是宝贵的经验。
    可如果像林山这样拔苗助长，那就相当于平白少了一个突破经历，日后再遇到下一个瓶颈就会手忙脚乱。
    并且一下子从凡人成为练气四层，境界是来到练气中期了，但是你体内的灵力，还得靠你自己从头去修。
    就好比要修建一座水库，池子给你挖好了，也拓宽了，但是里面的水，需要你自身去填充。
    江护法想也没想就直接应下。
    这老小子当然知道自己没啥时间，都百岁高龄了，想成为筑基期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反正他这辈子执念就是修仙，能够领略一番这个层次的风光就死而无憾了。
    “嗯，那你且坐好，我开始了。”
    林山压根儿就没等他准备好，只是随便通知他一声，毫无征兆一抬手，直接按在他的头顶。
    体内汹涌澎湃的魂力仅仅是调出一小部分，顺着天灵盖进入百会穴，一路打通所有穴窍，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江护法浑身抖若筛糠，双眼翻白在那里抽搐不断，全身毛孔开始喷吐白烟。
    旁边的夜莺大长老和陈留王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这是灌顶，还以为会是什么邪功呢！
    江护法身上气息一路飙升。
    从先天大圆满到练气期，而后练气一层、练气二层、练气三层、瓶颈冲破、练气四层！
    一般来说突破练气期，会有一个经典环节，就是伐毛洗髓。
    也俗称“毛孔拉屎”。
    只不过江护法本身就是先天大圆满，早就打通了任督二脉，本身实力也不亚于练气三层，所以这次突破仅仅是浑身冒冒白烟。
    相当于“毛孔放屁”。
    一番灌顶结束之后，林山收回手掌，身后夜莺大长老很有眼色适时递上了毛巾，给他擦手之用。
    “嗯？不错。”
    林山满意点了点头，觉得这小子很有狗腿子觉悟，只可惜岁数有点大，不然还值得自己培养一番。
    到了金丹真人这个层次，眼界和格局自然与以往不同。
    在他看来，资质什么的固然重要，但他鲁国那边的寻古教下面，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更别说诺大个泸江盟了！
    关键是要有眼色，会来事！
    这就是为什么老板们都喜欢拍马屁，献殷勤的员工。
    因为手底下那么多人，能干活的多的是，天下之大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但是老板身边缺那种用着顺手的狗腿子。
    现在林山成为了一教之主，自然对不用自己说话，也能提前一步领会自己意思的小弟更加青睐。
    而这时，江护法也终于睁开了眼。
    “啊，舒服~”
    一下子突破境界，忍不住当场呻吟起来！
    林山没有再多管他，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当年一个刚刚举办完十六岁成人礼，独自闯荡江湖的毛头小子，就因为他一时兴起拎进了夜莺杀手组织，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而后来那次进献宝刀，得到了两本先天功法，也是他蒙对风灵根，从此踏上仙途的开始！
    如今，自己回来反哺，也帮助江护法踏上了仙途。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缘分轮回，一如当初。
    江护法迫不及待捧起那本《玄微冰决》，如饥似渴斟酌上面的古篆，连向林山道别都顾不得了。
    ......
    陈留王府，明堂之上。
    离开夜莺地下总部，地面上就都是王府班子了。
    固然京城权贵们都知道，陈留王和夜莺组织是一伙的，但明面上还是该遮掩遮掩，不能让杀手组织抹黑了王爷的名声。
    “我此次回京城只是偶然，马上即会离去，关于我的事你们不要和外人说起，就当从没来过。”
    “晚辈铭记在心。”
    夜莺大长老和陈留王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好不容易跟一个大人物攀上祖辈的关系，就这么断了换谁都不甘心。
    “前辈，在大宋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跑腿的尽管吩咐，您永远是夜莺的客卿长老，我等鞍前马后万死莫辞！”
    “对对对，我王府以及官场的力量，也足以提供各种情报。”
    这俩人极力想证明价值，以希望能得到一些好处。
    毕竟凡人以及凡间势力，对于修仙者来说用处不大，即便心血来潮想要扶植一个势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对于林山这种金丹期高人，更是没有半点培养价值。
    不过...
    林山此刻心里突然划过一道亮光，好像随手下一步闲棋也不错。
    这凡间势力确实没啥用，但是收集收集古董，似乎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也许自己隔了不知道多少年，哪天再回来，意外收获一波古韵，也算意外之喜。
    “嗯，正好，我这里有一件事交代给你们，如果日后回来能让我满意，好处自然少不了...”
    林山没有说得太具体，怕被其他本土修仙势力察觉出不对劲，索性直接告诉他们碰见上了年份的古董，能收多少收多少，无需挑三拣四。
    当然，想让马儿跑，先让马儿吃草。
    他现在富得流油，随便掏出身价的九牛一毛，也足以晃瞎这俩人的眼。
    留下两个储物袋，里面一堆典籍和丹药法器灵石，全都是些边角料自己用不上的东西。
    林山告诉夜莺大长老和陈留王，一切行事以低调为主，免得被外人惦记上。
    这俩人看到储物袋里的东西，一个个喜不自胜，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拿了东西不办事，这个他们想都没想过。
    林山眼看交代差不多了，也就不过多啰嗦，甚至于陈留王还想留下他好好招待一番，按照宫廷御宴的标准来设席。
    这种山珍海味对付对付凡人还行，对于林山来说就不够格了。
    他自己就是修真界海鲜灵类的资本家，刚刚又在蒹葭妖王的群妖大会上胡吃海塞一顿，什么宫廷御宴在他眼里就是垃圾。
    随着境界拔高，口味自然也刁，非灵物他都懒得下嘴！
    ......
    出了汴梁。
    一路南下，来到中转站江陵郡。
    而后没有停留，雇了艘小舟沿江而上，相当于故地重游。
    当初他从南疆前往汴梁，便是顺水推舟而下，如今时过境迁，回去的时候再走一遍曾经走过的路。
    于心境上也是一种修行，这就是有始有终。
    这次赶路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从水路登上了泸州，而后回到了他穿越而来的故里。
    南疆，清河郡。
    ......
    雨后的山城，云雾缭绕，远观如一幅水墨画卷。
    走在黑石街，百姓大早出来赶集，各种鸡鸭鹅叫唤不停，还伴随着板车轱辘压在跌宕石路的嘎吱声。
    一排排蒸屉笼包滚着热气，头戴白巾的商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林府。
    这些年因为坊间传闻，林家有一名子弟被仙人带走，得道长生，故而声名大振，一度欣欣向荣。
    每个上任的郡守初来乍到，都会特意登门结交，使得林家逐渐成为了清河郡首屈一指的豪族。
    林山知道，这一定是林凡的功劳。
    毕竟紫宵宗真传弟子的能量，足以影响官府朝堂，以及南疆本土的修真势力，使其暗中给予林家一些优待，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他林山，早就被所有人忘得一干二净。
    从小无依无靠，打杂谋生，成年后分配镖局，第一次运镖就失踪不见，这种档案基本上放着都是浪费，早就拿去烧纸了。
    再加上他也没在林家留下半点血脉，更没有后人祭奠，所以无人知道林家其实还有一位修仙者。
    林山漫步于林家的外院之中。
    里面人丁兴旺，无论是小辈还是侍女，家丁还是仆从，一个个都脸色红润，吃饱穿暖，精气神足。
    没有人发现得了他，就像一个幽灵一般，游走在自己熟悉的角落。
    来到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小木屋，被称为柴房也不为过。
    这里已经布满了蛛网和灰尘，里面堆放着大量杂物，如今成为了存放东西的杂物室，半年也不会有人光顾一下。
    他目视屋内，回忆过往点点滴滴。
    穿越那年，他带着一个青年的灵魂入驻一个六岁孩童的身体，连挂个毛巾上个床，都得踩个小板凳。
    无依无靠，举目无亲，除了独自勤学苦练，就是每晚在床边翻看那本都快翻烂的《松鹤决》。
    幻想着自己能够修炼出内力，日后成为名震武林的江湖豪侠！
    然而，事实告诉他的就是，这具身体的练武资质一般。
    真的很一般！
    如多数外院弟子一样，冬练三伏，夏练三暑，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强身健体，武者的大门，传说中的真气，总是难得一见。
    后来他转换思路，又把希望寄托于武学招式之上，以为练剑可以成为一名剑客，大成之后同样可以剑斩武者。
    于是每晚开始不停翻看揣摩族里发的那本《清风剑法》。
    所有东西都是要从基础开始学起，这剑法固然是大路货，族内人手一本，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个道理他深信不疑。
    结果就是...
    练到十六岁，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东西天生就是练不出什么名头的，比如类似于保健体操的家族剑法。
    “努力就能成为人上人，勤劳就能致富”这两句话。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个笑话！
    选择大于努力，运气大于勤劳，遇上风口，猪都能起飞！
    倘若一辈子就困在家族打杂，凭借一穷二白的身世，没有练武天赋的身体，还有闹着玩儿的保健体操，他这辈子再怎么努力，都注定泯然众人！
    十年，在这底层挣扎的十年，像极了前世的寒窗苦读，最后学成归来依旧不过是牛马，穿不穿越有何区别？
    好在，他本身能穿越，就说明了自身的不凡。
    他有金手指，还有灾星命格，前者无意中摸索出来，帮助自己一路走到今天。
    而后者至今没有头绪，想来还是境界太低的缘故。
    他在这里流连了很久，似要把这个地方永远铭刻在心里，最后转身离开。
    仙凡殊途，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在他转身离开后，没有注意到的是——
    内院的家主书房，林家新任家主此时正坐在椅子前，津津有味欣赏一幅画作。
    这副画的落款之处，蝇头小字标注的画名，恰好正是：
    《春江戏鸳图》！
    ......
    郡守衙门，卷宗府库。
    门外的衙役带刀站岗，浑然不知里面已经进去一个人。
    林山在昏暗狭小的库房中，翻阅着清河郡多年来的案件卷宗，这里无论清河郡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会被各代衙门书吏所记录。
    朝廷赈灾，水患地旱，蝗虫鼠疫，冤假错案...
    其中类似于当年林氏镖局托运的官银被劫一案，乃至于后来调动府兵追捕逃案镖师，这些一定都会留下详细记载！
    而他潜入其中，就是寻找自己年少时，那场亲身经历的运镖案后续。
    那次的他侥幸提前抽身，远走他乡，故而没有被卷入其中，躲过一劫。
    但是那些生还的林氏镖局镖师们，却在后续被官府围捕，全都押入大牢问罪。
    哪怕最终有部分被林山从牢里救了出来，那也是出走三年后再回来的事情了。
    可当初带自己的镖局镖师蒲师傅，却早早在那场混乱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