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女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一睁眼就看见小宝一双红肿的眼睛，眼里还有残留的泪痕。

    她刚想叫一声“小宝”，突然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人，立刻闭嘴。

    小宝一直跪坐在娘亲的榻前，几乎一夜未眠，她的身体如今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所以此时状态很差。

    齐女一睁眼，本来昏昏欲睡的小宝立即有所感应，她猛然睁开肿胀的眼睛，刚好与齐女对上。

    “娘亲”二字差点脱口而出，但她立刻意识到屋里有一个外人，立刻改口：

    “主母，主母醒了，医女，医女，您快过来！”

    大宝守在门口，听到声音也想冲过来，可想到自己的职责，只好忍住了。

    只过去了一天，已有好几个世子的侍妾来探病，都被大宝挡住了。

    世子没有夫人，府里没有真正的主母，侍妾们的地位差不多，没有谁能压谁一头。

    大宝拦住来探病的侍妾确实有些无礼，可她们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侍人只听命于自己的主子，除了世子和世子夫人，没有其他人能命令他们。

    府里没有世子夫人，一个侍妾无法命令其他侍妾的侍人，也不能直接处置。

    侍妾们听说齐女是为世子受伤的，所以世子才特意安排了一个医女来贴身侍候，就算她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硬闯。

    世子还在府里，谁敢放肆？

    医女听到小宝的声音，连忙过来查看。

    齐女脸上被敷了很多草药，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怕。

    不过齐女的感觉很好，因为这些草药敷在脸上冰凉舒适，没有焦辣火疼的感觉。

    齐女继承了樊晓晓的记忆，当然知道草药的功用，至于脸上丑不丑的，她根本不在意。

    她的首要任务是阻止申生自杀，然后才是辅佐申生继承君位。

    只要申生不死，他就是晋国的世子，将来的君位就是他的。

    就算没有自己辅佐，他的身边也不缺人才，多得是人为他出谋划策。

    每个公子身边都有一大批追随者，何况申生这个名正言顺的世子？

    春秋时代流行养士，一般的公子可能无法做到门客三千，可随便养个几百还是很普遍的。

    重耳如果没有一批一直坚定不移追随他的人辅佐，他也不可能成为晋文公。

    正因为他成为了中原霸主，他手底下的那批人才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只要申生不死，历史就会被改写。

    “世子如何了？”

    因为脸上敷满了草药，齐女说话有点困难，只能一字一顿地慢慢说。

    “府上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世子应该无恙。”

    小宝明白娘亲问世子的目的，她和大宝不能出去打探消息，只能安排其他侍从出去打探。

    他们两人是齐女的贴身侍从，在府里其他地方说不上话，可安排齐女下面的侍从还是能安排的。

    他们也知道申生是此次任务的关键人物，只要他不死，他们的任务才能继续。

    所以他们安排人时刻留意世子的动静，只要世子那里出现任何异常，他们马上就会知道。

    被国君派来监督世子自杀的人还没走，世子不死，他就不能回去复命。

    世子不是一般的公子，国君的命令也只是逼他自杀，并没有让人直接杀他，所以国君的人只能在府上等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世子是冤枉的，骊姬的局漏洞太大了，也只有国君才会坚信世子要毒死他。

    所以被国君派来的人也没有对申生逼迫太紧，他只是传达了国君的命令，然后就在府上等。

    听到世子无恙，齐女松了一口气，然后带着疑问地看向医女。

    医女没想到，齐女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问世子。

    她对齐女也有些刮目相看了，也许对方的真正目的是想成为世子夫人，可府里的侍妾那么多，又有谁没有这样的梦想呢？

    只要没有伤害到世子，也没有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接收到齐女疑惑的目光，医女只好解释了自己的来此的原因和责任。

    “敢问医女如何称呼？”

    其实做古人也有好处，不用像现代人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一大串废话，而是简明扼要。

    “医女知。”

    “哪个知？”

    医女没想到，齐女会问得如此详细，竟然是个识字的。

    她在地上随手写了个“知”字，没有东西做笔，所以并没有在地上留下字迹，不过齐女还是看明白了。

    其实她并不认识晋国文字，而是因为知道这是个知字。

    “好名字！”

    齐女赞叹一句，这不是随便夸的。

    春秋时代的女子，很少有名字。

    若是家中的长女，便叫孟某，后面的字是父姓，别人只要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她是某家的长女。

    次女为仲某，幼女为季某。

    女子出嫁以后，如果嫁到国外，便会带上母国的国别。

    比如申生的母亲齐姜，就是齐国的姜姓女子。

    丈夫死后，名字就会带上丈夫的谥号。

    比如穆姬，就是秦穆公的夫人，娘家是姬姓。

    当然，这些都是贵女，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有名字。

    士农工商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贵族永远是贵族，农民永远是农民，子子孙孙都不可能改变身份。

    除了贵族有自己的姓氏，老百姓大多以职业为姓。

    前面的姓氏代表职业，后面的名字就比较随意了。

    只有贵族才有名有字，《礼记·曲礼》记载：“男子二十，冠而字。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女子许嫁，笄而字。”，意思是男女成人后才能有字，并且称呼字不称呼名，以表示尊重。

    老百姓的名字就是为了别人称呼方便，没那么多讲究。

    医家也是世代相传，医女知表示她是医家传人，因为是女子，中间加了个女，后面的知就是她的名字。

    古时的知与智相通，说明她的父母对她寄予了厚望，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儿而嫌弃。

    唉，谁家的女儿不是父母心里的小公主呢？

    而齐女的名字只有两个字，说明申生给她赐名十分敷衍。

    医女知听到齐女的夸赞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齐女居然明白她名字的含义。

    她虽然对齐女的了解不够详细，可也知道对方是一个从小就不被待见的私生女，没有读过书，没有什么见识。

    看来传闻未必全部属实，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多谢齐女夸赞，您以后可以叫我知。”

    “好。”

    齐女没有丝毫客气，直接答应，这又让知意外了一下。

    现在齐女哪有时间客气来客气去的，她要尽快恢复健康，还要尽快让身体变得强壮起来。

    她也不想试探来试探去的，知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诚实。

    这就够了，这样的人，只要待之以诚，再给予一些必要的利益，基本上不会背叛。

    既然知是世子安排来的，她的身体康复就绕不开对方，不如大方一点，让对方参与到自己的健康计划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