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你们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讨好吴冶子,我们天工坊,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要靠讨好别人维持生计的地步,尤其是你们要交出的,还是前段时间才刚刚晋升供奉,得到坊里大力支持和嘉许的李道友,传了出去,像什么话!”
公输元见众人越说越离谱,简直把李晚当作了穷凶极恶的歹徒,交给吴冶子,乃是天经地义,惩恶扬善的壮举,不由得站了出来,厉声呵斥。
“各位道友所说,的确太过。”
“我们天工坊的供奉,怎么会是恶人?再说,就算真的有错在先,也得有苦主出来和他对质,苦主都不急,你们反倒着急!”
坊主一脉的供奉,长老,纷纷附和。
吴冶子来到天工坊之后,明里暗里,威逼利诱,暗示要把李晚交出来,但却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这些提议,大多都是长老一脉当中,对李晚心怀怨恨的人提出的。
他们自有办法探得吴冶子口风,打算利用此事巴结讨好。
公输元这一帮腔,又再经坊主一脉的众人据理力争,不由得气焰大消,终于改口道:“无论如何,总得有个解决之法,大小姐既然不肯召回李道友,那就烦劳另想他法吧。”
“吴冶子前辈的意愿,不是我等可以违背的,除非,大小姐能请动高人出面。”
“就是,我们工坊,可容不下吴冶子前辈这尊大神,若他长居于此,邬山盟到底是灵宝宗还是天工坊当家作主了?我们大家,又该何去何从?”
提及此事,公输元等人面色阴郁,但却一时哑了火,无言以对。
吴冶子以长居此地为手段,逼迫天工坊,这手段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却行之有效。
要不是奈何不了吴冶子的话,天工坊众人,也不会如此被动了,也不至于在议事厅中争执。
公输元心知这一点,嘴硬道:“当然还是我们工坊当家作主,吴冶子前辈终究是客,不会影响我们的。”
“哦?可是据我所知,吴冶子前辈在自己飞舟上开坊授宝,已经卖出足足七百六十余件上品法器,五十余件珍品法器,还有数十件上品、珍品真器,这才短短几个月,坊里的生意几乎清淡了七成,这还是没有影响吗?”
“本来吴冶子前辈也不是找我们晦气,都是李道友招惹来的祸事,凭什么得由我们来承担?”
“我们在这里吃亏,受气,李道友倒好,不知躲在哪里逍遥自在!大小姐,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才行啊。”
“大小姐,咱们坊里上上下下,就指望着您妙手施计,解此困局了,无论是软是硬,是恭是倨,总得尽快决定才行。”
“大小姐……”
……
眼见局势又要转向无谓的吵闹,大小姐手中的珠链停止了转动,青葱的指节因为用力攥紧,变得有些发白。
她的娇躯轻颤着,良久,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咤道:“够了!都别再说了!”
众人看向她。
大小姐揉了揉额角,作头疼状:“我有些不舒服,此事既然议不出结果,那就延后再议吧。”
古长老站了出来,肃然道:“大小姐,万万不可,此事已经拖了一个多月了。”
大小姐不满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听说古长老你,天天去拜谒吴冶子前辈,已经与他惯熟,不如请你去求他老人家高抬贵手,不要与我们工坊争利?”
古长老一怔:“这……”
大小姐微叹一声,道:“你也是本坊元老,理应给各位长老、供奉作出表率才是,这点要求,不算为难你吧?再不然,你以坊里名义修书一封,请李道友回来?”
古长老干笑一声:“李道友年轻有为,只怕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啊。”
干笑过后,他却也明白大小姐的意图了,踌躇着没再答话。
大小姐趁机起身,带着一众侍卫离去。
“我们先告辞了。”公输元等人也起身,看了一眼古长老等人,踏出了议事厅的大门。
大小姐带着满腹的怨气,回到自己府邸,屏退侍女后,自己一人盘坐在榻上,激动的神色,方才渐渐平复下来,忍不住就连叹几声,眼神变得有些幽怨起来。
“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要不是为了坊里……”
“大小姐,大小姐!”
公输长老等人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大小姐定了定神,又是一声轻叹,让侍女把他们召进。
公输元等人鱼贯而入,见大小姐眼睛红红,一脸委屈,不由担忧道:“大小姐,你没有事吧?”
这些坊里的元老们都知道,自从大小姐执掌天工坊以来,大小事务,常常与长老们据理力争,有时占得上风,有时却被一面倒地教训,责难,柔弱的身躯上,挑着沉重的担子,不由得又是敬佩,又是怜惜。
大小姐摆了摆手,轻轻说道:“我没有事,我只不过是寻个借口,不与他们争执而已,各位长老,你们来这里,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公输元道:“嗯,我们几人,刚才私下里商量了一下,还请大小姐发函往玉蟾宫,召请沈前辈来此,以沈前辈的情面,或能与吴冶子说和,让他退去。”
大小姐沉默了一阵,道:“玉蟾宫是我天工坊的老主顾,也是数代以前,庇护本坊先人的宗门,历代以来,坊里有事,都是通过与玉蟾宫协商解决,得到其不少助力。
但是时过境迁,前辈故去,天工坊也逐渐发展成为七国三原闻名遐迩的大坊,遇事总是依赖,难免受制于人,近些年,我也已经有意减少对玉蟾宫的依赖,更在其他七国之外的地方,发展定契,盟友,要是总还求上门去,这些努力,就白费了。”
公输元苦笑道:“我们也知道,但是这次实在没有办法,吴冶子前辈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说动,总得有结丹修士出面应付才行,难不成,还能指望那几尊泥塑的菩萨?”
公输元话语之中,隐隐有指责本坊大师之意,说他们是泥塑的菩萨。
大小姐沉吟道:“本坊的那几位,能够修炼到结丹境界,甚至成就大师,都是承蒙各方关照,这些人情不能不还,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而且,吴冶子是灵宝宗的高人,与炼器一道关系密切,他们有所顾忌,也可以理解。”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只好腆着脸上门求援了。”
大小姐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公输元赞许地点点头:“我们再难,也不能负了李道友,他修炼到筑基后期也不容易,机缘际遇,不能让人巧取豪夺了去。”
公输元古道热肠,最看不惯的就是古长老,荣长老等人,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的诸多事情,尤其是不顾吴冶子是外人,过分巴结,竟然想着利用吴冶子对付李晚,打压坊主一脉的声势。
“要真是让李道友在我们坊里出了事,其他的炼器师,怎么看我们?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还以为巴结上了吴冶子,就能搭上灵宝宗那条线,简直做梦!”
议事厅中,一众长老依然留在那里。
荣长老看着古长老,面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古长老,大小姐也退缩了,我们的计划,大有可为啊。”
古长老面上的神色一变,刚才因为答不出大小姐问话而涌现的尴尬,羞愧,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歼笑:“都是那小子自己太招摇,惹完安大师,又招吴冶子,看来,都不用我们做什么,只要在背后推波助澜就足够了。”
荣长老点点头:“年轻气盛,毕竟成不了大器。”
他们口中说着,满脸轻松得意,仿佛一切掌握。
以古长老、荣长老等人的眼光和见识,也不会看不到,任由吴冶子等人对李晚巧取豪夺,对本坊声誉和名望都是极大的危害,但他们和坊主一脉的争斗由来已久,早已把两方的利益分得清清楚楚,自然无所谓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吴冶子前辈曾经许诺过,如果我们能够代为查清安大师之事,并把那李晚手中的秘籍弄到手,他就会动用中州的关系,予我们前往取经,到时候,我们也能拜入灵宝宗的别院,成为其客卿!一时的损耗,算得了什么?等我们有机会取经回来,也能成就大师,光耀门庭了。”
“小丫头片子整天捣鼓法器、真器,却不知道,只有成就大师,才是器道一途的康庄大道!”
“不错,我们也要成就大师,只有像吴冶子前辈这般的高人,才能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大小姐啊大小姐,毕竟太年轻,太简单!”
几人笑谈中,一名天工坊执事匆匆步入,面色怪异地禀报道:“各位长老,刚刚收到飞仙宫来信,李供奉已经启程回坊,预计半个月后,就能抵达了。”
几人的笑谈,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掐断,俱都面露惊异,一时无言。
荣长老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眼睛都瞪了起来。
“李晚那小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哈,好极,真是好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