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做个了断吧……欧阳皈。”
    煌龙横刀后撤一步，剑锋直指面前气急败坏的黑色魔魂——暮龙不给回应就一跃而起，让释放出的雾状能量围身成衣，如同子弹般朝前者猛冲过去，伴随着仿佛连空气都撕裂了的爆鸣声。而煌龙即便是下意识的出剑也没有命中对方，直直吃下了这一击，而后被对方举过头顶，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暮龙身后便张开一双巨大的翅膀，只见他狂笑着，直接把煌龙顶上了天空：
    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你也就不过如此！到了空中就是我的胜利——”
    然而煌龙却仿佛没有受到伤害一般抬起头，将凛冽的眼神刺向他，而后双腿一蹬，以一个后空翻的姿势脱离了暮龙的魔爪，同时在翻身时顺势一剑劈裂了对方的后背：
    “什么？！”
    “受死吧……！”
    所有悲伤的记忆在这一刻转为无可遏制的愤怒，满溢而出的怒火又化作拳头上积聚的力量，煌龙一把扯住暮龙羽毛四散的翅膀，一拳往他的脸上糊去，暮龙一下子只能发出呻吟般的吼叫。
    还没完……！
    失去力量的暮龙，翅膀停止了扇动。两人自空中自由落体，煌龙死死揪住暮龙的翅膀，他知道无论如何，不会飞的自己摔下去都会粉身碎骨……但至少在那之前——
    “吼啊啊啊啊——！！”
    爸爸，妈妈，忍，大家，还有所有无辜的人……这一刀，是为你们的！！倾注了所有的心情，煌龙一刀没入了欧阳皈的胸口，直直穿透了他的身体。
    “呜啊——”
    黑色的血四处飞溅，在月色的映衬下绽开成一朵彼岸花，然后，在净邪的火焰中无声地凋零。
    “杀了我也不会改变这一切……！诺暝天·多拉贡！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真正的好戏，现在才正要开始——！”
    “不论如何，我都会阻止你。”
    “说得轻巧，说得冠冕堂皇！那你就和我一同在理想中溺死吧！！”暮龙一把锁住煌龙，没想到胸口被贯穿的他还有这样的力气，只见他用尽全身力量拉开了煌龙的手，而后将自己的对手移到了底下。这样下去的话，煌龙便会变成他落地的缓冲垫。
    “你猜对了……事到如今我就夸你一下吧！你身为‘人类’时在你身边傻笑的那些荒唐角色，都是我干掉的！你还应该感谢我呢！否则，你哪里有机会，披上这套黄金铠甲——”
    “——”
    诺暝天第一次感觉他对一个人类——姑且算是人类吧，下了如此大的杀心。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会轻易被愤怒夺去理智的人了。无视欧阳皈的恶毒咒骂，他在心底不断盘算着有什么方法可以安全落地：难不成用底下的楼房作为缓冲点吗？不太现实，就算他真的能把无锋埋进墙体，刚接触那一刻的反冲力说不定就能把自己撞成肉泥了。
    底下的城市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有没有什么办法——
    然后，就像是回应了他的愿望一样，他感到萦绕在魂衣上的混沌力量此刻正在往他的肩胛骨的位置汇聚，愈来愈浓，愈来愈躁动，直至最后喷薄而出——他就像是下意识明白要怎么做了一般，腹部一发力控制双腿往上一踢，将暮龙和自己分开，而后他便感受着那在自己背后形成的能量具现，在将他往上拉，下落得逐渐缓慢，直到最后——他悬浮在空中。
    “这是……！”
    “诺暝天·多拉贡——！！”
    顾不得多想，面前的暮龙再度张开了翅膀朝自己扑来——受了致命伤居然还死不了吗！？不过他也差不多习惯了，下意识地想往上方躲避的他，身体突然就那样顺着意愿被往头顶那轮皎洁的皓月提！
    我这是在……飞！他回过头去，能量体的黑色羽毛首先夺走了他的视线。夜空之中，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此刻正从他的背后延伸出去。
    “不用吃惊，煌龙！这是那只恶鬼的能力！看来铠甲不仅仅是吸收了它的能量，还连它的能力也一并复制过来了！”
    “明白了！”
    心里有了底的煌龙直面着再度扑过来的暮龙，心里想着刚刚移动的经验，往左躲避……然后黑色的羽翼便拍打着空气，将他整个人送往了左方，刚好躲过暮龙往右劈砍的一刀。
    既然同是多拉贡的剑法……我就能看穿他！哪怕是面对你！
    然后下一秒，煌龙再次侧身躲过暮龙的一剑——
    看似取首，实则击心！
    暮龙的剑就如料想一般在半空中变化了轨迹——就是现在！煌龙一个大侧身，正好让对方的剑擦着他的胸膛划过，左手立即一把掐住对方的手腕。
    “什——？！”
    多拉贡剑法虽然迅猛，却并非招招致命。所以，若能抓住那个空隙——煌龙一剑切断欧阳皈的翅膀，将他的右手反剪到身后，接着一剑抵上他脖子上最脆弱的连接处。
    “你输了，欧阳皈——！！”
    随着一声怒吼，两人纠缠在一起犹如流星般落下。
    “暝天——！”
    “前辈……！”
    “那家伙……”
    所有人注视着那颗流星落下，扬起满天的烟尘。
    “咳，咳……”
    深坑之中，诺暝天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的魂衣已经解除，他感觉仿佛骨头都被震碎了。面前的欧阳皈也已经解除了铠甲，四肢大开地躺在地上，他的胸口已经开了个洞，黑红色的血浸染了几乎全身的衣物。他脸色苍白，却依旧挤出了几声狂妄的笑，和他现在的模样毫不相搭地爬了起身。不是恶鬼……这个混蛋，居然还是人类，是个实打实的人类……他还能算人类！？
    “……”
    “终究，你还是没有办法对人类下手啊……不，应该说，因为你是魔魂，所以你不能够下手，哈哈……”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欧阳皈狂笑起来，对着诺暝天挑衅地把手作手枪状指向太阳穴。“你的那些所谓的伙伴……我想，他们应该在过来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多了，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没关系吗！？破了这道戒，你迟早也会变成我的样子！”
    “我只要你偿命……！”
    诺暝天提起剑，对准了欧阳皈毫无防备的咽喉。既然心脏不行……那就直接对准这里——
    “来吧，来吧，来杀了我吧！！嘻嘻，嘻嘻嘻嘻！”
    “喝啊啊啊啊啊——！！”
    诺暝天对准目标毫不留手地一剑刺了出去，他本应精准无比地命中对方的咽喉的——
    但是他的剑却被迫停住了，被突然缠上他手腕的一条带利刺的鞭。
    “什……么……？”
    “到此为止吧，魔魂·煌龙。莫非你有意忤逆魔魂守则吗？”
    诺暝天立马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只看见一个浑身铠甲的身影——群青的底色，以及酷似某种海洋生物的造型，是魔魂？！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跟欧阳皈是一伙的——不，但是，他身上明明是很正常的气息——
    “听不懂吗？魔魂·煌龙，我已经好心好意劝阻你了。”
    “……放开我！”诺暝天用力一扯想挣脱对方的鞭子，却没想到反倒让它缠得更紧了，鞭子上的利刺更是将他的手腕割出几道口子。
    “呃啊……！”
    “没听懂吗？把剑放下，那个反魔魂交给我来处理。”
    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要让无锋脱手，但他还是勉强忍住了。他怒目圆瞪，牙齿咬得咯咯响：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混蛋害死了多少人，知不知道——”
    “啊——！呼，呼……暝天少爷！您没事吧！？”
    王座？！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下子就让他的气消了半截。但是，王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眼前的这个魔魂到底是——
    “呼……！暝天少爷，我带着帮手来了——啊，你在做什么！？不是啊，欧阳皈是另一边那个——”然而王座刚气喘吁吁地感到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他刚想纠正那个魔魂，却被对方直接贴上一张符咒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
    “冷静一点，只不过是让他暂时睡过去的符咒。毕竟是多拉贡家的人……不会随便删改他的记忆的。”
    “什……”
    诺暝天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对方干净利落地收回了缠在自己手上的魔鞭，而那条仿佛有生命力的刺鞭，又直直地朝欧阳皈刺了过去，直接将已经没有气力再挤出一句话的欧阳皈死死捆住。鞭子收紧，宛若铁处女般将欧阳皈全身上下割出无数道口子，把他整个人染成了红色。
    “咕……啊……”
    然后欧阳皈终于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像根木柴倒在了地上。魔魂把鞭子收回，即便是对恶人，作出如此残忍手段的他亦若无其事地走向那团除了还在微微颤动跟尸体没什么两样的肉。
    “喂，魔魂·煌龙。这个反魔魂就交由魂之圣堂处理——由御用魔魂·沉渊为代表回收。这是通知，不是请求，以上。”
    “你说什么——”
    诺暝天愣在了原地，他现在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内心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不论如何，欧阳皈都必须为他所犯下的一切付出代价——
    “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杀了他……！！”
    “看来你似乎和这家伙有什么深仇大恨？”魔魂说着一把将欧阳皈扛到肩上，丝毫不在意那家伙的血染污铠甲——等一下，那家伙的血滴落在魂衣上，就直接被火焰吞噬了！
    “那家伙是恶鬼……！你也看到了！”诺暝天一下子像是抓住了希望，现在的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战斗，但他一点都不放心再放欧阳皈活着离开，他之前已经吃过教训了——
    “无知的家伙，正因为是恶鬼，所以才要留着。”
    “你说……什么……？”
    “动动你的脑子，乡巴佬。”对方明显有点不耐烦了，“既是恶鬼又是魔魂，这可是非常稀有的样本。研究得好了，能为将来我们的战斗提供不少方便。还是说，你难道要因为一己私欲拖慢所有魔魂的进步吗？”
    “……”
    “放心好了，等研究完后，自然会把他处理掉。”
    魔魂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在乎诺暝天愣在了原地。
    既然是魂之圣堂保证的，欧阳皈最后会遭到报应……但是，不能，不可以，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放欧阳皈活着离开，但是，但是……他没有办法打过面前的人，这个……魂之圣堂的使者，御用魔魂。
    说到底。只要他还是魔魂，就必须服从魂之圣堂。
    “……出示你的证明。”然而，在对方若无其事地点燃一封火信后，望着那飘在半空中的一个个魔魂文字，他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就是这样。”魔魂扛着昏迷不醒的欧阳皈，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哦，对了，顺便还有魂之圣堂的传话：‘已经撤销魔魂·煌龙的罪名。作为之前的补偿，这次的全部烂摊子魂之圣堂都会帮忙解决。’包括你那栋破宅子，还有这次弄出来的那么大阵仗……喂喂，饶了我吧，整整一座城的记忆，待会得找人报销才行。”
    “你说什么——”
    但是对方已经不理会他，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剩下诺暝天一人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似的，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明明最后赢了，却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喜悦。
    “喂——！！暝天！”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林晓天和另一个不认识的魔魂跑到了他身边，两人一人一边将他扶了起来。“没事吧？！我们都看到了——”林晓天突然发觉到诺暝天有点不对劲，于是强行把心底的喜悦压了下去，小心地询问道：
    “欧阳皈……人呢？”
    “……”
    “喂，从刚才开始那边几个还醒着的人突然就昏过去了！是谁启动了忘却咒吗！？这么大的规模！？”
    另一个魔魂追问着，但是诺暝天什么都说不出来，也许是太累了，但是，单纯的累可不会有这种虚无感。
    感觉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