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教堂内部，还算宽敞的宣讲大厅之中，白发苍苍的神父站在宣讲台上，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典籍，台下坐着一群穿着灰色袍子的小孩子，宁海平的目光从后方扫过，一眼就看到了这群统一着装的小孩中的一个异类。
    那是一名穿着明显不合身深灰色风衣的小孩，由于背对着的关系并看不到脸，但光是这身奇怪的穿着就足够吸引人眼球。
    “我们所存在的世界即为虚妄之海，唯有圣灵所在方为真实，现代科学所描绘的“物质世界”并不存在，绝望与虚无充实这个虚假的时空。值得庆幸的是，仁慈的主并没有遗弃我等，祂不忍让我们飘荡于永恒的虚无之中，仁慈地赋予我等莫大的救赎，令我等得以感知得以思考，而“世界”是由无数思想与感知构成……”
    神父的宣讲还在继续，而宁海平安静的在最后排长椅上找了个位置落座，之前为他带路的小男孩则是悄悄地走到前排空出来的位置坐好。
    “那么问题来了，当没有任何动物的森林中，有一棵树倒下，无任何智慧生命感知与见证的情况下，它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
    微微停顿神父抛出一个问题让下方的学生们思考，看似是在驳斥自己刚才所讲的“存在”即被感知这一观点，毕竟按照正常的逻辑，在没有任何动物的森林中，自然没有观测者见证“树倒下”这一过程，不被“感知”即不存在。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倒下的树木确实发出了声音，因为圣灵是全知的，祂感知一切…见证一切…”
    课程还在继续，宁海平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彩绘玻璃窗上描绘着洁白的天使与圣人，有浅蓝色与金色的琉璃折射着点点光辉，位于神父身后的神像更是给人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
    光透过彩绘玻璃宛若羽毛般飘落而下，教堂内外，恍若分割出两个世界。
    “圣灵的恩泽既是最后的怜悯也是严酷的考验，心怀恶念的卑劣之人，所思所想所感皆为“恶业”，由“恶业”所构筑的世界与地狱无异……唯有谨遵我主教会，奉行忠贞、勤奋、慷慨、谦逊、温和、节制、宽容的美德，以人之身成为祂于现界的触觉…我们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即为吾等所构筑的“世界”…是从现界通往天堂的阶梯…我们需要倾听…需感受……需思考……”
    神父说讲述的内容无疑有很强的宗教色彩，但又和世界上现有的主流宗教有着不少区别。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吧，晚饭前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
    宣讲台下传来一阵欢呼，毕竟小孩子总是贪玩的，宁海平看着一群灰袍小孩小跑着出了教堂，其中穿着明显不合身风衣的那个奇怪的孩子也混在其中，但是由于一身衣服松松垮垮的关系，它直接踩着拖在地上的大衣下摆摔了一跤。
    宁海平下意识起身走上前去，将脸朝下摔倒的小孩扶了起来。
    “谢谢~”
    灰发小孩有着一张白皙精致的脸，一头齐肩的发陈现出一种颇为奇妙的灰色，碧色的眼睛此刻有点眼泪汪汪的。
    “不客气…………”
    宁医生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小孩，对方娇小的身躯上套着一套成年人的灰黑色大衣，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正准备开口提出疑问，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
    “赞美圣灵，很久不见了……宁海平……”
    不知何时，之前站在宣讲台上的老神父已经走了下来。
    满头白发的他，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同样纯白的络腮胡也打理整齐，一副圆圆的眼镜遮住了眼睛。
    神父的身上穿着的是朴素的黑色神父长袍，一个银色的十字挂坠垂落在胸前。
    “很久不见……”
    宁海平正在组织自己的语言，老神父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的手怎么了？”
    宁医生在之前与异变体的遭遇战中失去了手掌，为了掩饰残缺，他在手腕断面处套上了一只手套，手套内填充恶魔之力，勉强伪装成还完好的样子，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异样。
    “……”
    宁海平沉默片刻，脸上漏出一丝苦笑。
    “遇到了一点意外…你是知道我的…等这段时间忙忘了修复一下就好。”
    宁海平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他的手腕就被老神父直接握住了。
    “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意外……”
    宁海平的手套被摘了下来，漏出光秃秃的手腕，原本填充在手套中的恶魔之力像是灰烬一样飘散开来。
    “这个……”
    宁海平有点尴尬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活像一个被父母戳穿谎言的孩子。
    然后下一刻异变突起……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光在宁海平的手腕处汇聚，下一刻柔和的光晕幻化为飘荡的光之丝线，最终编织为一只手掌的形状。
    宁海平利用现代科学与恶魔学无论如何也没能医好的伤势竟然在几个呼吸间恢复如初。
    “……”
    宁海平活动了一下自己新生的手掌，他心中没有喜悦反而多了更多疑虑。
    “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你今天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你口中遇到的那次“意外”吧？”
    老神父脸色平静，似乎已经知晓了宁海平的来意。
    “……不……我……”
    “先过来搭把手，我需要去把今天的晚饭做了。”
    说完也不管宁医生的脸色变化，径直向着教堂后院的方向走去。
    “……”
    宁海平沉默片刻，也只好叹了口气，跟着在老神父的身后离开了。
    教堂后面有可耕种的土地以及水井，更加外围的区域则被划分为一片墓园。
    在菜地里采摘了一大堆新鲜蔬菜，然后带来厨房里开始烹饪。
    处理教堂内部成员的伙食有着不小的工作量，即便有年龄稍大的孩子作为帮手，对于老年人而言也是颇为辛苦的。
    好在今天宁海平这个壮劳力回来了。
    将面包放入烤炉之中，宁医生看向正在处理牛肉的老神父。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宁医生知道，教会平日的生活是非常朴素的，牛肉这种高级货自然不在日常菜谱上。
    “今天有新的家人加入我们……”
    神父一边将牛肉切块一边回应道。
    ——新的家人么？
    不知为何宁海平回想起之前在教堂里见到的那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小孩。
    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对晚餐的料理非常顺利，在老神父的指挥下，宁医生与几个帮忙的小不点一起，将多出来的面包封装起来放进储藏室。
    今天因为有宁海平作为帮手，额外制作了非常多的面包。
    ——这些是要分给穷人的吧……
    关上储藏室的门，宁海平知道老神父的习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进入教堂之后，他感到心中那令他惶恐不安的灵感涌动莫名的平息了下来，他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恢复如初的手掌。
    ——老乔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他与刘凯有关？
    宁医生晃了晃脑袋，决定先不管这些，一切都要等晚饭后好好问一下。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撒入饭厅之中，长条状的木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餐具。
    主食是面包……
    配菜是蔬菜莎拉……
    主菜是牛肉炖土豆……
    饮料是葡萄汁……
    一个个面容精致却穿着麻布灰袍的小孩子围绕着长桌坐着，他们跟随坐在主座上的老神父开始了餐前祈祷。
    “圣灵啊，感谢你赐给我们这美好的食物。我们祈求你的祝福，让我们在分享这餐时感受到你的爱和恩典。请保佑我们的身体健康，心灵平安。阿门。”
    虔诚的祈祷声中，宁海平有些尴尬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两边的小家伙非常体贴地给他挪出了一个宽敞的座位，似乎有点担心他吃不饱还特地给他准备了超大号的餐盆。
    宁医生坐在一群小孩子之中，就好像一个误入小矮人晚宴中的绿皮巨魔一样。
    祈祷结束，老神父面带微笑地开口道。
    “……各位……”
    “虽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是还请容许我正式介绍我们新的家人……”
    说着老神父示意了一下坐在他右侧最近位置的一个孩子，正是那名穿着不合身衣服，有着碧色眼睛的小孩。
    “……他叫“刘凯”……以后就和你们一样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