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元无忧就多看了前方的男人几眼,想看清来者是不是重瞳。
结果在来者与俩人正面撞上时,高长恭忽然把她推到来者身前,指着他气鼓鼓道:
“来,给你看个够。”
这男人一伸胳膊扶住踉跄扑过来的姑娘,随即抬头,露出一张被鬼脸傩面遮挡的脸。
果真是二目四瞳,眼神凌厉。
韦陀花啧声道,“多谢兰陵王大度,你的媳妇,本座笑纳了。”
元无忧原本看见他生龙活虎的就挺惊诧,发现他臂膀有力,身体康健就更不解了。
她赶忙收回手退后一步,“休要胡言!你怎么又进城了?你身上的伤……好了?”
面前的重瞳男子闻言,眼神傲然高抬。
“你手劲儿那么温柔,还想在我身上留下伤疤吗?”
元无忧噎住了。她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刀,到底捅没捅他身上了。
高长恭也目露疑惑,“你认得本王?”
韦陀花指了指男子腰间的鬼面,“本座瞧见了兰陵王的标志鬼面。”又抬眼笑看着他,
“兰陵王的美貌也名不虚传。”
他上来这一通夸,给高长恭说懵住了,又迅速反应过来,追问,“你何时与她相识的?”
重明不答,只斜了俩人一眼,“本座还要去向安德王回话,告辞了。”
说罢傲慢地扭头就走,极为牛气。
他孤身一人大摇大摆进了敌占城,对女国主兰陵王都不尊重,也不行礼,对要回话的安德王也不见多尊重。
但元无忧却明白了,刚才托高长恭叫走高延宗的急事,肯定跟他有关。
但高长恭又表现的不认识重明,那刚才认得高长恭,又托他叫走高延宗的,肯定和重明也有勾结。
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带她?
思及至此,元无忧赶忙扭头朝他追上去!
“重明!你站住!”
可惜那傩面男人并未留步,身旁的男子也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元无忧回头,正对上高长恭的黑眸哀怨。
“你叫住他干嘛?还知道他的名字?”
她也没隐瞒,冷声言道:
“他告诉我名字时,是在六年前的风陵渡口,当时你五弟通过他的帮助混入风陵,色诱我部下的女都督火烧战船,这才……”
说到这里,她横了一眼长睫扑闪,脸上流露出窘迫的男子。
“这才帮你这位兰陵王在洛阳以逸待劳,大败我风陵水军,殿下不会忘记吧?”
高长恭此刻才深刻领悟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知道媳妇儿一旦想起洛阳之役,一时半会儿就哄不好了,还是咬牙鼓起勇气,继续追问,“那你现在找他……有何用处?”
“我本想逼问他,高延宗和他又在搞什么名堂。”说着,元无忧斜睨一眼身旁男子。
“其实找你问也一样,说吧,刚才你突然叫高延宗离席,是为何事?又是谁做了你和你弟弟,加上韦陀花的中间人?”
眼见瞒不住了,高长恭白净的额头都浮起一层细密的热汗。他尴尬地扯唇一笑,转而去牵她的手,
“走,路上说。其实是五弟派到洛阳的老部下来找我了。”
这姑娘依言抬腿就走,俩人遂并肩往馆驿折返。
与她并肩同行的男子随即出声,
“因为五弟想调任回京了,想抓一个叛变周国的人回来顶功绩。他跟周国赤水的义军不是有交情嘛,这才想通过他们引渡……”
听到这里,元无忧顺口反问,
“想抓司马消难啊?”
高长恭闻言黑眸一瞪,俊脸发怔。
“你也参与了?那还问我?”
她笑着摇头,“我猜的。不是,抓司马消难有用吗?”
“司马家背弃洛水之誓,当街杀帝,人人得而诛之,司马消难更延续了家族传统。其实想抓他回来处决,也是因为你。”
“我?”
元无忧抬手指了指自己,噗嗤一笑。
“关我什么事?”
“司马消难叛逃到周国封的是荥阳郡公。而荥阳郡和荥阳太守却在大齐,本来周国就想打大齐的脸。这事儿你应该知晓吧?”
“知晓啊,但我又不去当荥阳太守。”
“而今你把郑家钱财要还给荥阳郑氏,荥阳太守郑九章可高兴了,说只要大齐让你进邺城做女官,他们郑家就把那些钱财上缴国库,还要再添钱……”
顿了顿,他继续道,
“可是昨天荥阳被司马消难闪击了,朝廷便下发悬赏,抓回司马消难者加官进爵,荥阳太守也附和。五弟便自告奋勇,接了悬赏。”
元无忧点头,“原来如此,这悬赏我也想接。”
高长恭瞪眼看着她,“你如今风头无两,别说女官,就是男人堆里也没几个匹敌的……真不怕自己功高震主啊?”
她抿唇一笑,“我不担心,毕竟我跟齐国唯一的羁绊是你。该担心的是你吧?”
——俩人天黑才回到馆驿。
因天子的胞弟琅琊王莅临了,正堂屋只能腾出来给他。
高长恭便把媳妇儿拽到了后院的耳房。虽然地方狭窄了些,但睡俩人很松快,主要是人迹罕至,方便他跟媳妇讲道理。
他刚宽慰她说:“琅琊王明日启程回邺,难为你将就一晚了,今晚我睡外屋的榻,你睡内室的床。”
倒是这姑娘随遇而安,还打趣道,
“有你陪我这哪是将就,该叫正配啊。但咱俩这关系还不配同床共枕吗?你睡外头是想给我当护卫,保护我啊?”
高长恭第一反应是:你还用保护?哪个流氓打得过你啊?
随即又对自己的上一个念头深感愧疚,即便媳妇再强悍,也毕竟是个姑娘,她比自己柔弱,永远都该他来保护她的。
思及至此,他也没多话,就进屋给媳妇铺床叠被。
身后跟进来的姑娘忽然道:“你把木兰城幸存的,那将军母女安置在哪了?”
高长恭顺口道,“在你那个…叫贝尔的部下住处旁边呢,昨晚我住在那里保护她们,如今有她在,定会比我更尽心保护。”
元无忧笑着赞叹,“你做事,我放心。”
说着,也来帮他往草席床板上铺褥子。
一提木兰城,高长恭忽然想起俩人的初见了。最初,他只当她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世家贵女,没成想她修桥补路,文韬武略样样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