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各种各样的人都早早地挤到了稷下学宫的考场外。
三年一次的秋闱囊括了童生试与举人试。
两者几乎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参加举人试的是各地的童生。
因此,各府的大户们目光更多的是关注那第二个月的举人试。
但即便如此,作为具备了登上举人试名册资格的童生试,依旧有许多人关注。
状元亭。
几名看上去一脸和善的汉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拥挤的人群,心头有些烦躁。
他们虽是长了一副老好人的面孔,但实际上可比许多人都要狠辣,乃是三红帮真正的核心人物。
“头,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带我们几个出来,却没带上虎子他们!”
“凭虎子和老幺他们那张脸,往这一站,这些人没几个敢靠近的!”
说着的时候,一个老穷酸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不等他看过去,对方已经骂骂咧咧地说开了。
此人心中恼怒,刚要露出凶相,身后之人已是道起歉来。
“不好意思,老丈人!”看着人走远,梁云脸上迅速地平静下来,朝着身边的几个汉子说道:“城内不比城外,在这里耍威风,很容易就会惹了麻烦!”
“你们看那边——”
其他几人看了过去,顿时心中一凛。
那状元亭内,原本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富户,家里有点银钱或者本事,但和真正的贵胄家族相比,却又拿不上台面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这种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对方,甚至还极为忌惮。
大元太祖是马上皇帝,武功赫赫,距今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时光。
虽说这一两代皇帝侧重文风,但历经数十代的武风之气可不是一两代人能轻易摒弃的。
因而,但凡大户,都会雇佣一些武人当护院。
如那荀府之流,后裔除了要读书认字,考取功名,还要习武强身,敛气固髓。
哪怕他们这些底层敢豁出一条命,也很难对那种庞然大物,造成什么伤害。
以权势压人,若遇匹夫,尚能血溅五步。
但当权贵同样具备武力,匹夫便也只能是匹夫了!
因此,对于他们底层人物来说,权势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武力。
像三红帮,他们怕官,但更怕大帮会。
而此刻,那状元亭中,就出现了一些气势和许多大户人家截然不同之人。
眉宇间虽多有克制,但还是能够看出一些肆无忌惮来。
“这些帮会怎敢来这状元亭?”
赵师傅低声惊呼。
帮会与大户,藕断丝连,但因为大户需要顾及名声,因此,表面上是与帮会水火不容的。
以往如怒江帮之流,也曾出现在考场之外,但都是十分低调,生怕被那些贵胄看出,如这次这般公然出现,却是极其少有。
“估计,和赤水县那边的情况有关!”梁云思索了一下,说道。
赵师傅和其他人纷纷心头一震,露出一丝不敢置信之色。
“不过,如今大元虽是千疮百孔,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徐元之流不在少数,大元没那么容易落幕!”梁云说道,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忧愁。
原本的大元国祚尚能延续个几十上百年不成问题,但这两年持续大旱,各地烽烟四起,便是那些能臣能为大元多续几年,甚至几十年国祚,那往后呢?
他梁云不是其他那些亡命之徒,只顾今朝,不顾将来,从那偏僻乡村中走出来,也是为了能延续荣华富贵,为子孙后代打下一片家业,让自己的血脉能成为人上人。
若是不能在大元崩溃之前,打下基业,未来,便是难以预料了。
想到这,他看向那庄严的考场,入口处,两座石狮眼球暴突,似在凝望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当初他也想走这科举之道,但有些东西,却非常人所想便能成的。
就在这时,一人匆匆而来,不顾那拥挤的人群,挤到了近前。
“不好了,帮——大哥!不好了!”
赶来之人下意识地便想叫出‘帮主’称呼,被梁云瞪了一眼,顿时收了回去,变成了大哥。
“什么事,那么惊慌?”梁云心中微微一跳,脑子里回想了最近许多事情,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眼前之人是留在西门外的人,这时候这么慌张地跑过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猛地愣了一下。
“那王黑猴,被人抓走了!”
“谁干的?”梁云脸色微微一变,他可是记得,自己有交代下去,暂时不能动那座院子的人,一切,等秋闱童生试结束后再说。
“是南门的刨刀帮!”
梁云眉头一凝,却在此时,只听到前方出现了一阵低呼,紧接着,人群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一般,顷刻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一名穿着青色皂袍的小吏拿着卷册走了出来。
他巡视了一圈四周,便昂首挺胸地走到状元亭前方的一高位上,展开卷册唱号。
先是引经据典,唱科举之功名,大元之兴盛,而后,是各种先师教诲。
最后,才是众人最为关心的童生过考名单。
“此次黑山府稷下,取童生共186名,名单如下——”
“傅云昌,年28,左邻县人士!”
“刘雨明,年49,高方县大云乡人士!”
······
随着那小吏的唱号,人群中,不时地有人压抑不住喜悦和激动,嗷嚎大哭,亦有人双目一翻,直接倒地不起。
三年又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为了一个童生,不知道多少人自记事起,便将满腹激情投入其中。
成功了还好说,不成功的人,见到这一幕,怕是又一轮的重击。
陆长生站在人群之后,看着前方摇摇欲坠的老者。
大元科举有明文,过了六旬,是不能参与任何科举考试的,看对方头发斑白,怕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了。
“老丈!”
眼看着那唱号的名字越来越少,老者的身子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最后,彻底遭不住,直接往陆长生这里倒来。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老者,只见对方面如银纸,双唇无色,竟是一副彻底失神的模样。
“不碍事~不碍事~多谢小兄弟!”他喃喃说道,挣扎着站起身来,如一具丢了魂魄的躯壳,往后一步步走开。
陆长生心中叹惋,但这时,那名单也所剩无几了,还没唱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丝紧张。
终于——
“陆二蛋,年12,富水县大鱼乡人士!”
陆长生和李南瓜齐齐愣神。
这两年,大家都是以长生称呼陆长生的,却是一下子忘了,陆长生的本名,是陆二蛋来着!
“中了呢,长生!”李南瓜激动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