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午夜之刃正文卷番外:圆桌观影一时之间,石室之内再也没有任何人说话了,只有死寂般的沉默一点点地蔓延。结果固然震撼,但那些闪烁不断连续跳跃的画面却将过程统统略过了,简直像是刻意为之。
费鲁斯·马努斯深深地皱起眉。
“父亲到底要求了什么?”他沉声问道。“你多次提到交易、要求,你还自称是一个商人.那么,将这些重要的发展一一略过,其实是他的要求吧?”
“答对了。”录像带说。“当然,我个人也出了一点点的力,另外,你们有听过震撼教育这个词吗?”
话音落下,费鲁斯尚且来不及回答,便看见那漆黑的光幕忽然亮起了一道剧烈且璀璨的蓝色光辉。
紧接着的,是一阵强烈到令人无法理解的抽离感,没有疼痛,却怪异到仿佛货真价实地死过一次。待到这种感觉和光芒完全消失,费鲁斯眼前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他闻到一股极其强烈的臭味,嗅觉细胞立刻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各种信息素,他的大脑则将其一一拆分。带有强烈污染的化学品,迷幻剂,鲜血,尸臭,生活垃圾
费鲁斯·马努斯仰起头,看见一片被霓虹灯照的五光十色的奇妙天空,以及好似正在永无止境落下的酸臭之雨。
他眼前世界的速度被放缓了,雨滴在他的眼中泛着绚烂的光,却又污浊到令人无法理解。他原本是想要躲避的,可是,这些雨却径直地穿过了他的身体,沉重地砸向了地面,摔得粉碎。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低声问道。
费鲁斯回过头,看见罗伯特·基里曼。
“你认为呢?”他抱起双手,如是问道。
“我认为这是一种.特殊的,身临其境体验。”基里曼皱着眉回答道,过于年轻的脸上正泛着货真价实的困惑。
他绕过费鲁斯·马努斯,在污浊的小巷内四处走动了一下。
寒夜的冰冷真切地降临到了他的皮肤上,他从未闻到过的恶劣气味则紧随其后,几乎让马库拉格人作呕。
他过于敏锐的感官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他并不希望它发挥的作用,然而,在小小的失态后,基里曼迅速地给出了第二個结论。
“你看,气味和温度都货真价实,但是,没有触觉”
他一边说,一边跺了跺脚,那个正被他踩着的水坑内没有传来半点波纹。
为了增加这个说法的可信度,他又将手伸向了墙壁,同样的,那被腐蚀的粗糙石块也同样没有阻拦到他。罗伯特·基里曼的手顺畅地穿过了墙壁,带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体验。
费鲁斯·马努斯走近他,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但我可以触碰到你。”
“是的。”基里曼转过身,他的表情开始变得越来越严肃。“那个东西到底做了什么?其他人呢?”
费鲁斯仰起头,再次看了一眼天空,一个黑影恰好在此刻掠过,并迅疾地疾冲而下。黑袍鼓动,一张满是恶意的脸在黑暗中苍白地显露。
“你们好啊。”康拉德·科兹怪笑着鞠躬问候。“欢迎来到诺斯特拉莫,如何,对这里的环境还喜欢吗?”
“不怎么喜欢。”费鲁斯说。“你是一个人?”
“当然。”诺斯特拉莫人深吸一口恶臭的空气,笑容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而且来得比伱们都要早,我已经逛遍了这个巢都.”
“所以?你发现了什么吗?”罗伯特·基里曼询问道。
科兹没能来得及回答,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一种似有若无的残酷尖叫声,从他们头顶传来,连续不断。三位原体非常有默契地在这一刻抬起了头,望向了上方。
随后,一个声音于他们心底响起。
【做的不错。】录像带懒洋洋地说。【请稍作等待,我换一下场景.】
璀璨夺目的蓝光从他们眼前毫无征兆地再一次爆发了,然后,那种剧烈的撕扯感便第二次涌了上来。
费鲁斯咬紧牙齿,竭尽全力地抵抗起了它。当然,他的抵抗毫无任何作用,光辉大概持续了几秒钟,便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此时此刻,他们眼前的景色又变了模样。
他们出现在了一座奢华的大厅之内,哪怕已经在泰拉生活过一阵不短的时间,费鲁斯也短暂地被那种阴郁且迷乱的华丽迷惑了一刹那,随后,他立即闻到了一阵强烈到骇人听闻的血腥味。
“帝皇在上.”罗伯特·基里曼喃喃自语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地狱吗?”
康拉德·科兹以咆哮般的声音反驳了罗伯特·基里曼的话。
“不!”他残酷地大笑起来。“这里是诺斯特拉莫!”
费鲁斯·马努斯没有说话,只是开始观察周围环境。他看见许多具尸体,遍及整个大厅,每一个人的死法都残酷无比,然而,从那些大块的、零碎的肢体中,费鲁斯却看出了一种诡异的慈悲。
“真是高效且仁慈啊。”科兹啧啧称奇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基里曼难以忍受地皱起眉。“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和疯子有什么区别?这些尸体有哪一具是完整的吗?”
科兹低笑了起来,他蹲下身,伸出一根锐利的食指,用它精准地在尸体堆中指出了一个人的三块部分。
“好好看看,富家男孩,你知道你口中的那个疯子杀他用了几刀吗?答案是一刀。他的左手、头颅和上半身都是被同一刀斩断的。再看这一具,同样是一刀,洞穿了心脏。然后是那一具,斩首”
科兹的笑声开始变得愈发可怕。
“你明白了吗?”他微微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兄弟。“凶手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凌虐他们的想法,他们的尸体之所以七零八碎,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乖乖地等死,试图反抗而已。”
“真是心慈手软啊,如果换做我来,这些该死的银翼腐尸会全都被剥皮后吊起来,我要让他们活生生地在疼痛中死去.”
他狞笑着站起身来,在罗伯特·基里曼那难以解释的复杂眼神中缓慢地伸了个懒腰。
另一阵惨叫从他们右边传来,那是一条幽深且黑暗的走廊。科兹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脚下所踩的血泊没有半点波动,衣袍也没有被那些尸体牵绊住哪怕一次,好似一个鬼魂。
费鲁斯·马努斯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仍然处于不适之中的罗伯特·基里曼。
他平铺直叙,毫无感情地开了口。
“你最好学着习惯。我理解,你来自一个文明而进步的世界,和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截然不同。但是,如果你不想被那个轻佻的白痴再次找到嘲讽你的机会,你最好短暂地将文明的外衣扯下来。”
他说完,便立刻迈步跟上了康拉德·科兹。罗伯特·基里曼再次深吸一口气,也跟上了他的背影。
他们就此步入那条幽深的走廊,其内一片黑暗,没有半点亮光。康拉德·科兹在前方轻轻地哼着歌,貌似很愉快,甚至还伴有偶尔间断的跳跃之声。
行走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惨叫声始终未有间断。最终,当他们成功地走出那条长廊,他们所看见的是另一个更加奢华、也更加血腥黑暗的大厅。
一个男人正在此处进行杀戮,不,或许不能这样形容,因为大厅内已经没有其他活人存在了,仅仅只剩下一个披着丝绒披风的女人。
除了这件衣服以外,她的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连体的肉色皮衣。马库拉格人定睛观察了数秒,脸色便再度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那女人朝着那个浑身鲜血的男人咆哮道,手里抓着一把尖刀,正朝他扑去。
“我当然知道。”男人说。“让你的家族成为历史,让你们成为历史不然呢?”
话音落下,闪躲反击便紧随其后地到来,一气呵成。他躲过了女人的刀刃,又揣折了她的肋骨,让她倒在了地上。随后,他便走近了那个女人,双眼之中竟然亮起了莹莹蓝光。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已经看过了这部分的故事,但是对于罗伯特·基里曼来说,当他真的身临其境后,这个已经看过一次的故事似乎又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
他皱起眉,找寻起了康拉德·科兹的身影。他在那个男人的不远处发现了他,科兹正蹲在一地的尸体中,非常专注地凝视着男人的脸。
他想干什么?一个疑问从马库拉格人的心底升起。
“告诉我真相。”卡里尔·洛哈尔斯冰冷地拽起那个女人,如是说道。
他的动作非常粗暴,被灵能带来的冷意正在迅速地蔓延。女人呆板地张开嘴,开始回答他的疑问。康拉德·科兹却在一旁摇了摇头,语气幽幽地开了口。
“你真是愚蠢啊。”他貌似感叹地说。“你以为午夜幽魂是什么?一个由诺斯特拉莫贵族制造出来的实验室杂交种?”
卡里尔·洛哈尔斯对他视而不见,只是在得到那个残酷的回答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然后开始询问另一个问题。
科兹冷笑起来。
“延长寿命?基因缺陷?不,不,真正有缺陷且短命的人是你,卡里尔·洛哈尔斯。”
“你的身体正在被你的灵能压迫,你的灵魂也正在被诺斯特拉莫吞噬。你已经自身难保,为何不运用这份力量去坐上高位,成为贵族们的一员?”
“这样,至少你还能多活个几十年。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为什么,你要那样地教导他?”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正在深呼吸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起了他。
“愚蠢。”他冷冷地说。“诺斯特拉莫不会对任何人有任何怜悯,你一死,它就会开始折磨他。等他疯掉,你的死亡就将变得一文不值,你的一切都将随着他的疯狂而沉沦。”
他残酷地大笑起来,浑然不顾他兄弟们那略显诡异的眼神。费鲁斯暂且不论,基里曼却在再三的犹豫后开了口:“康拉德”
“噤声。”诺斯特拉莫人头也不回地说。
基里曼第三次深呼吸,保持了他的理智,并十分有礼貌地拒绝了康拉德·科兹的噤声‘提议’。
“不,去你的,你这个没礼貌的混蛋。”
科兹慢慢地转过头来,身体仍然保持不动,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基里曼,双手已经慢慢地缩回了袖子里。
马库拉格人将这再明显不过的威胁抛之于脑后,他迈步,走到了那审讯现场的附近。他用手指向卡里尔·洛哈尔斯眼中的蓝光,开始了他的第四次深呼吸。
在平复心情,整理措辞的同时,他也努力地学着适应起了这个屠宰场的味道。康拉德·科兹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仿佛一个即将做出裁决的法官。
然而,罗伯特·基里曼的一切努力都在两秒后化作了无用功。
一阵剧烈的蓝光从卡里尔·洛哈尔斯的双手与那女人接触的地方陡然升起,将他的咆哮声淹没。
房间忽然陷入黑暗,一阵又一阵令人不安的呢喃声开始出现,然后是足以冻住原体们的极寒之冷意。在这样可怕的体验中,他们听见了一阵如同雷鸣般的战吼声
然后黑暗褪去,蓝光熄灭,转变为猩红的烈焰,开始熊熊燃烧。
卡里尔·洛哈尔斯颤抖着跪倒在地。
康拉德·科兹猛地转过头。
他走近几步,走到几乎要和那个人进行贴面礼的地步,专注且癫狂地凝视起了他,袖口处弥漫出鲜血。
“为什么下跪?”他面容扭曲,声音轻柔地询问。“你做了什么,蠢货?你对自己做了什么?灵能反噬?这就是你死亡又被救活的真正原因?”
“我认为不是。”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费鲁斯·马努斯终于缓慢地开了口,他指向那正在燃烧的猩红烈焰,罗伯特·基里曼凝视其上,竟从其中看见了一个庞大的黄铜阴影。
这本不该对他的心智产生什么动摇,然而,那东西被包裹在黄铜盔甲之下的少许真实却被另一种蓝色的光辉巧妙地撕开了一个裂缝.
于是万千怪物手持斧刃,身披残甲,狂吼而来,满面鲜血,却仍觉不够。
罗伯特·基里曼脸色苍白地倒退一步。
“那是什么?”他问。
没有人回答,回答的东西不是人。
你在何处?那东西问。
出来——面对我,拿走你应得的荣誉。我感受到了你的愤怒,我知道你想让世界燃烧那就来吧,力量,祝福,刀刃,盔甲,所有的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让他们在惨叫声中忏悔!让世界燃烧,用杀戮带来胜利!
“是谁?!”有人在黑暗中咆哮起来。“是谁在说话?!滚出来!”
无人回答,于是这个人便转向了正跪倒在地的卡里尔·洛哈尔斯,朝他扑了过去。
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那试图搀扶的动作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他的手指透体而过,并最终落于空气之中。
于是他直起身,执拗地重复,做起了无用功。他脸上的疯狂肉眼可见,那种难以形容的极端与复杂甚至让基里曼产生了一点不寒而栗。
他不禁开始思考——康拉德·科兹,究竟为何会如此激动?
“不要听那东西的话,不要答应任何许诺,坚持下去.”诺斯特拉莫人低沉地说,仍然在重复地做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工作。
他当然不知道那在火焰中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只要还抱有理智,就一定能本能地察觉到那东西可怕的真面目。
他一遍遍地尝试着,一遍遍地试图让卡里尔·洛哈尔斯站起来,却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真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卡里尔抬起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未曾说话,声音却开始在黑暗中响彻。
我还能坚持,我必须坚持.
“是的!”康拉德·科兹咆哮。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竟然和那个东西的许诺声重叠在了一起。
世界忽然转变,那被黑暗包裹的血腥屠宰场悄然而逝。阴郁且正在落雨的天空取代了奢华的天花板与燃烧着蜡烛的金色吊灯,一处空旷的废墟就此缓缓浮现。
唯一不变的地方在于,四周仍然具备很多尸体。它们无声地伫立在雨中,模样可怕,占据了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卡里尔·洛哈尔斯从他们面前缓行而过。
康拉德·科兹喘着粗气,立即跟上了他的步伐,他的两个兄弟彼此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他们首先看见一个失去了皮肤的孩子,她呆呆地仰望着名为卡里尔的杀手,然后问道:“替我们复仇?”
“我会的。”卡里尔说。
然后是一个被压在废墟下的工人,他的脸上满是灰尘,瘦的仿佛一个怪物,正在咳血。
“替我们复仇。”
“我会的。”卡里尔蹲下身,直视着他,缓缓点头,方才离去。
一个被吊在电线杆上的女人说:“你没必要做这些,你不属于诺斯特拉莫。”
“但我看见了一切,我无法忍受。”
“你不属于这里。”女人重复,肿胀的眼球看上去仿佛都要滑出眼眶。“你是一个鬼魂,你没必要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受苦。”
“或许吧。”卡里尔说。
“你没必要做这些。”女人再一次重复,于是卡里尔止步。在原体们的凝视下,他仰起头,给了那被吊死的女人一个坚定的拒绝。
“不,有的。”
“但那个孩子呢?”眼见劝说无果,女人忽然转变话锋。“他要怎么办?”
“.他会找到自己的路。”
无数多的死者,无数多的鬼魂,此时此刻,他们尽数凝望了过来。哪怕知道他们大概没办法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罗伯特·基里曼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看向费鲁斯·马努斯,后者那严肃的表情说明了他大概也不怎么好受,但康拉德·科兹呢?
他的喘息声正在变为一种嗬嗬作响的古怪咕哝声,脸孔也逐渐狰狞得比死者们更加骇人。
“你将光给了他,可你现在又要亲手将这光夺走。哪怕你燃起了火焰,这火又是否真的能将诺斯特拉莫的黑暗涤荡?”一颗位于道路中央的头颅如是问道。
面对它的问询,卡里尔·洛哈尔斯止住脚步,低声回应:“我给他的是虚假的光,这并不高尚。”
康拉德·科兹缓慢地握紧双拳,袖子已经被不是雨的粘稠液体濡湿。
“虚假的光?”
“是的。若他对我的计划毫无帮助,我便不会从那矿洞中将他带回。如果他没有力量,我便不会教导他如何杀人,如何公正的审视罪恶。我只是在利用他。”
“说谎!”头颅冷声反驳。
“在矿洞中的时候,他不过只是一只面对光源都会害怕的野兽,能对你的计划有什么帮助?而且,就算真的是这样,在诺斯特拉莫这样一个毫无光明可言的世界,虚假的光,难道就比真正的光要差吗?”
“还差得远!闭嘴,你这颗蠢头!”
康拉德·科兹再也无法忍受地喊叫了起来,他冲到道路中央,开始对那个根本看不见他的男人嘶声怒吼。
“你那可笑的光会被这个世界熄灭的,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子虚乌有的可笑之物!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你以为自己突然的离去会让他迅速成熟起来吗?不,他不会的!”
康拉德·科兹挥舞起手臂,咆哮、冷笑、尖叫.
“他只是一个软弱的废物,从头到尾都一直在所谓的正义和现实之间来回转换,头破血流也想着要将两件事一起抓住。他迟早都会疯,而你是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人”
“停下!停下来,不要再走了!”他以命令般的语气吼道。“我以诺斯特拉莫统治者的身份命令你停下!”
男人无视了他,坚定地向前行去。他穿过他,将那阻拦的手视如无物。
康拉德·科兹缓慢地垂下头。
世界安静了下来,头颅此前被他的咆哮掩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真是个愚蠢的人,鬼魂。我不理解为何你要亲自踏入这个残酷的世界,你飘荡了很久,已经见识过了人类的可怕之处,为何又执意想要亲手改变这一切?”
鬼魂说:“因为他们不是人,这个理由足够吗?”
没人理解他在说些什么,可是,三名原体却能够听见他的心声。
【因为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一个几乎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理由。
罗伯特·基里曼肃穆了表情,叹息一声,将右手搭上胸膛,垂头不语。
费鲁斯·马努斯眯起眼睛,又开始有节奏地用右手敲击起了他的左臂,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唯有康拉德·科兹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而现实之处在于,无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这个世界都不会顺着他们的意志改变。他们没有这种权力,也没有这种力量。这是一个已经发生过的,而且早就已经结束的故事。
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是观看。
那颗头颅开始继续和卡里尔·洛哈尔斯进行交谈,冰寒的雨从天而降,砸落地面,粉身碎骨。然后,自那颗头颅的眼眶开始,周遭阴森的废墟之中缓慢地亮起了千百万点蓝色的光辉
他就此离去,这个世界却并未就此崩塌,反倒是那些亮起的光辉一点点地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漆黑火焰,晦暗的红色在最深处沸腾燃烧。
三名原体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然而,还不等他们思考些什么,世界便再次变化。
他们又回到了那处屠宰场,而那女人的尸体已经扭曲、冰冷,死得透彻。那个来自黑暗中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持续不断,允诺着力量、杀戮或正义之类的东西。
康拉德·科兹缓慢地抬起头,那眼神一片漠然,他凝视起黑暗——或者说,瞪视。
他一言不发,脖颈却神经质般地抽搐了起来。
基里曼移开视线,不忍再看了,他已经看见了卡里尔·洛哈尔斯举起的右手,他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明白。
康拉德·科兹一点点地走到卡里尔面前,低头凝视他的脸。
“再见。”卡里尔说。
“再见。”康拉德·科兹轻声回答。
他的眼瞳中倒映出一抹残酷的蓝光,形如火焰,焚烧一具尸骸。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他们眼前闪过,从那堆满尸体的门边疾驰而来。他的速度快到让人几乎无法分辨,许多尸体被他不择路的狂奔全部踩碎,而他毫不在意。他只是跑到那具尸体旁边,并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他在颤抖,喉咙内正不断地从外发出呜咽之声。他的肌肉开始痉挛,牙齿也不断地碰撞、抖动,完全无法控制。
他开始哭泣。
康拉德·科兹大笑起来,音调诡异且破碎。
罗伯特·基里曼再次和费鲁斯·马努斯对视了一眼——他们可没从光幕中看见这一幕。
“哭是没有用的。”
科兹没有理会他的兄弟们。他走到那个正在颤抖的苍白影子身边,自顾自地冷笑了起来。他在自言自语吗?或许吧,但他正直视着那双噙满眼泪的眼睛。
“你的眼泪只会让他蒙羞,你能明白他付出了多大的决心吗?你能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吗?不,你不能”
他慢慢地蹲下身,凑近那张和他极端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漆黑的眼睛陡然瞪大。
“你不过只是幸运。”他轻言细语地说。“你什么都没有做,什么努力也没有付出——你太软弱了,甚至想到哭泣。啊,考虑到你的年龄,这或许也不足为奇,你只有十八个月大.”
“所以,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他居然指望你完成他都做不到的事?放弃吧,孩子,你做不到这件事的。你只能半途而废,然后令他的灵魂不得安息。”
他一点点地从袖中伸出了染血的双手,将它们放在了那个惨白的影子的脖颈之上。
然后一点点地用力。
骨节分明的双手,染着鲜血,尖锐的指甲卡在了掌中,碎肉从伤口中一点点地掉出.
手掌、手腕、手臂开始一齐颤抖,青筋暴起,他是多么想杀了这个孩子,让他不必遭受以后的苦难,但他碰不到他
这不过只是一个故事。
“够了。”费鲁斯·马努斯说。
他将右手搭上康拉德·科兹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故事。”戈尔贡低声说道。“别太沉入,康拉德。”
“与你何干——?”
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由头,又或者是彻底地被激怒了,康拉德·科兹阴沉地站起身,便转头朝着费鲁斯扑了过去。
他眼里的暴怒货真价实,但大概还掺了点别的东西。它实在太过明显,哪怕是罗伯特·基里曼也能非常清晰地看见。
他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熄灭了上前帮忙的念头。
费鲁斯挥拳将科兹打倒在地,那拳头快如闪电,重若山巅。
“别过火。”他平静地说。
“与你何干?”科兹微笑着回答,森白的牙齿间满是鲜血。
“是的,这些事与你何干?”一个许久未曾响起的声音忽然插入了对话,如此问道。
蓝光骤亮,所有的一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弭了,像是被推倒的沙丘一般没有征兆。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世界。
然而,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其他人呢?”费鲁斯问。
“他们尚未结束自己的特殊体验”录像带里的声音微笑着说。“实际上,你们也有好几场还没看呢。如何?你们认为这次震撼教育够格吗?”
“除了对康拉德·科兹以外,我没看出这个故事给我们提供了什么教育意义。”费鲁斯说。
“不,不你忘记了那个血红的影子吗?”录像带轻佻地问。“你们很快就会知道震撼的点在哪里的,不信的话,问问他们吧。”
蓝光再次闪烁,不知为何,像是苍老了许多的佩图拉博和罗格·多恩一齐出现在了他们各自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