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世发是个什么德性,整个太山屯的人心中都跟明镜一样,按理说作为他的妻子,贾小樱的母亲应该无法忍受才对,更何况她本身还是个炮仗脾气。
当初女儿贾小樱跟谢老转钻苞米地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叶晨帮着谢老转顶了锅,她还闹出不小的风波呢!女儿的事情她都可以打抱不平,可但凡跟丈夫有关的花边新闻,她似乎却可以做到充耳不闻。
短短几年时间,叶晨等人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混的风生水起,就连小樱都跟谢老转正式走到一起了,按理说已经闹过丑闻的贾世发,不该再惦记史小娜了。
可当贾世发跟女儿提到史晓娜这位校花的时候,他眼里的光明显是带着贪婪的,一旁的妻子看了都忍不住皱眉头,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曾发火,甚至忍下了丈夫对于史小娜的各种夸赞。
当初贾世发在叶晨这里吃憋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说实话她的心里当时是暗暗解气的,因为整知青点儿能拿捏住贾世发的人也就只有叶晨一个了。这也是当初贾小樱和谢老转事发时,别看贾母咋呼的厉害,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原因。
可是她对待贾世发也仅仅能做到如此了,就连言语上的数落她都不敢。在这个年代男人在外面挣钱,女人就得乖乖相夫教子,不能有一丁点的反抗,就如同小樱妈妈一样,因为贾世发的缘故,她在村里的妇女群中已经算是很体面的了,如果她再因为计较丈夫的花心而喋喋不休,说不定早就被贾贾世发这条鬣狗给踢出家门了。
贾小樱撇了撇嘴,然后对着贾世发说道:
“爸,您可真够鸡贼的!”
说自己鸡贼的又不止贾小樱一个,所以贾世发也没在意,因为他早就适应了别人对自己的负面评价了,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洋洋得意的对着女儿贾小樱说道:
“在太山屯那会儿,你跟的就是谢志强,后来出事儿了,谢志强跑了,这傻茂呢就替他背黑锅。可话又说回来了,不背黑锅就不是他的性格了,要不然别人为什么要叫他傻茂?你爸我为什么没点破这件事?这谢志强啊,跟着傻茂干那是他谢志强聪明我。”
贾小樱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附和着贾世发说道:
“您说的对,那傻茂特能赚钱,路子海了去了,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全都跟着借了光发了财。不说别的,整个四九城,个人买小汽车开的能有几个?他身边的那些个,除了傻茂三姐,几乎人手一辆车。”
贾世发轻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贾小樱说道: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儿上了,傻茂这狗东西讲义气,身上的江湖气重,只要你跟谢志强不背叛他,他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行了,大年初一让谢志强来吧,告诉他我早就知道你们俩好了。”
贾小樱喜上眉梢,殷勤的给贾世发的酒杯满上酒,然后试探着请示道:
“爸,我们想结婚。”
触及到结婚这个话题,刚才还通情达理的贾世发,瞬间就变了脸色,对着贾小樱直接否决道:
“现在还不能结!啥时候结得听我的!”
贾世发在家里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主儿,贾小樱打小就对他畏惧的很,所以这时候她表现的很乖巧,应声说道:
“得嘞,听您的,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贾母是了解自己的男人的,她从贾世发的眼里看到了算计,贾小樱是自己的闺女,她不想因为贾世发的算计而毁了自己闺女的婚事,可是要她出言反驳贾世发,给她俩胆儿她也不敢。于是她故意做出一份市侩的模样,对着贾小樱说道:
“既然是谢老转跟在一起,那我可有个条件,得先让他给一份彩礼!”
真要是到了过礼的程序,那婚事也就纳入日程了。贾母在用话去点贾小樱,她毕竟只是个农村姑娘,别看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儿因为贾世发的缘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去算计人家,人家大可以换一个,毕竟人家是妥妥的城里户口,家境殷实,不一定非要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这是属于没什么家庭地位的女人独有的算计,就连贾世发都没看出来,他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家的婆娘贪小便宜,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这不用你说,他心里要是这点数都没有,那也就不是谢老转了!”
从小在家里长大,贾小樱自然知道家里人是个什么德性,这也是她迫切希望逃离的根本原因,因为这样的家庭环境,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陪着笑脸开口说道:
“还是我爸厉害,他知道我不是那吃亏的人,这事儿我跟谢老转早就商量好了,只要是你们家长同意,他来的时候就带着钱来。”
贾世发呵呵一笑,抿了一口酒,然后咂吧咂吧嘴说道: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谢志强这家伙整天跟傻茂在一起,拎得清着呢!”
贾小樱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不过还是违心的夸赞道:
“咱们家啊就我爸最有水平了。”
贾母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看了眼贾小樱,要说最了解自己闺女的,还得是她,她知道贾小樱的心里有多苦,本想着借嫁给谢志强,脱出家这个牢笼,没想到掌控欲极强的贾世发,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贾世发就是家里的祖宗,他要是不点头,这件事肯定是没戏,所以贾母也帮着贾小樱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要不咱们怎么从密云搬到近郊来了呢,家里都是你爸在张罗,听他的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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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叶晨就和史晓娜开车出了门,二人先是去了趟友谊商店。从诞生那天起,友谊商店的定位就是接待外宾,得凭护照、华侨证或者外籍工作证才能进,普通市民只有驻足张望的份儿。准确说,望也望不着什么,因为那会儿的“友谊”不仅门口有一溜台阶,门外还竖着铁栅栏,映射着自个儿不一般的门槛。
铁栅栏,隔出两种商品世界。物资短缺的年月,即便是生活在四九城的人们,购买吃穿用度,哪怕买个白菜、奶糖都需要凭票证排大队。而在“友谊”,满目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紧俏商品:上海梅林的罐头、天津起士林的西点、苏州的双面绣、杭州的织锦、北京雪莲的羊绒衫、国人热望的自行车、手表……而进口家电和威士忌、万宝路等,更是这里的专卖。
当时,友谊商店有个口号:“市面上有的商品,我们这里要最好;市面上缺的商品,我们必须有;外国时兴的,我们也得有!”,即便是你已经成为了大款,可是要想来这里消费,也得凭着外汇券。
所幸这东西叶晨还真不缺,从石狮回来的时候他还特意从头哥那里换了十万,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当下可不像后世,商家之间竞争激烈,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因为叶晨买的东西有点多,所以他临来之前,特意雇了一辆小货车。
叶晨和史晓娜采购了整整一车的年货,即便如此,也没见到友谊商店的售货员有多热情,这让史晓娜撅起了嘴,有些不满的对着叶晨说道:
“他们有什么可豪横的?在我们那边,顾客才是大爷,商家从来都是陪着笑脸的,他们可倒好,完全颠倒过来了。”
叶晨笑着把史晓娜给揽在怀里,然后对她说道:
“这些人得瑟不了几天了,不信你就看着吧,用不了几年,随着合资商场的进驻,这里早晚会成为过去式的,到时候大家比拼的就是服务质量了,再整天拉着一张驴脸,谁都不会理你的,毕竟谁也不是为了花钱找气受的。”
叶晨自然不是在无的放矢,友谊商店曾经是一个时代、一种精神的代名词,一度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待。可是随着国内对外开放的力度扩大,市场上物资增多,人们消费选择日益增多,友谊商店也不再是不可替代的“唯一”。
一九九二年起,北京友谊商店周边陆陆续续的出现了燕莎商场、赛特购物中心等一批合资企业,售卖商品更高端、更国际化,国内消费者、外国消费者大量被吸引到这些商场,对友谊商店造成了直接冲击。
等到了一九九六年,随着“特供”完全取消,北京友谊商店被动地被卷入市场竞争,外宾、国外旅游团队被周边商店分流,营业额将出现直线滑坡,那时候才是他们欲哭无泪的时候。
在后世,为扭转颓势,友谊商店也想了很多办法。其中就包括合并,一九九七年,北京友谊商店与西单商场集团合并成立北京西单友谊集团。二零一一年,它二次“改嫁”,与新燕莎集团合并,成立北京首商集团。但因市场竞争激烈、股权结构复杂等原因,都未能扭转局势。
到最后,北京友谊商店仍在,却没人愿意去逛了。大众点评上,有很多七零八零后的网友感慨:“这可是我儿时心目中的圣地,没想到居然破败至此。”这名网友称,逛了三层楼却只有自己一个客人,没敢上四层楼就赶紧坐电梯逃离了。
不过眼下友谊商店还是人们购物时趋之若鹜的首选,因为这里能够买到外面买不到的紧俏商品,比如进口的彩电,洗衣机之类的。叶晨和史晓娜开车在前头领路,让拉着年货的小货车跟在后面,到家之后,三人一通忙碌,帮着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叶晨付过车脚费后,从兜里掏出了一盒良友塞到了司机的手中,然后笑着说道:
“师傅,辛苦你了,帮着我们忙活这一大通。”
司机的眼前一亮,借过叶晨递给他的烟,良友属于外烟,这时的售价是四块五一盒,平时有人就算买了,也都舍不得抽,而是放在家里的抽屉里,等着有客人上门,拿出来做招待烟。司机笑着说道:
“您客气了,小事儿!”
把司机打发走后,叶晨和史晓娜开始分门别类的整理这些年货,分出要送给谁的,史晓娜看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古怪的对着叶晨问道:
“大茂,我怎么感觉你对许大爷,比对你自己家还亲啊?给许大爷送的,连彩电和洗衣机都有了,结果到自己家这块儿,却是鸡鸭鱼肉,糖果糕点之类的东西。”
叶晨哂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史晓娜说道:
“我对老家可不差事儿,现在普通工人的人均工资是几十块钱,我每个月都托三姐往家里送去几百元的赡养费,作为子女来讲,老杨家的几个姊妹没谁比我做的更到位了。
至于许大爷,我是真的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了,插队那会儿,我在他们家住了好几年,他对我不比对他孙女儿许小凤差。做人要知恩图报的,现在我发达了,自然是要反哺回来。我还琢磨着要把老爷子和小凤接到这里来住呢,左右院子这么大,光是咱们俩也显得冷清。”
史晓娜看着叶晨的目光带着一丝温柔,轻声说道:
“都听你的,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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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和史晓娜第二天就找来谢老转,让他雇了个车,拉着电视,洗衣机之类的年货,直奔密云县太山屯,去看老爷子去了。几年的时间过去,村子里变得越来越冷清,年轻人都相方设法的往市里奔,村里头中年人和老年人居多。
许大爷和许小凤看到叶晨没感到意外,因为这些年叶晨每年过年的时候,即便是自己不来,也会托人送来东西,这让老爷子和孙女的日子过得相对宽绰了许多。
许大爷看着叶晨和谢老转呼哧带喘的从外头往屋里搬电视,洗衣机,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对着叶晨说道:
“大茂,又让你破费了,这些东西没少花钱吧?”
叶晨不在乎的一摆手,然后对着老爷子说道:
“咱们爷们儿之间不讲这个,眼瞅着进小年了,到时候你跟小凤过年的时候把屋子烧的热乎乎的,围坐在炕头可以看春节晚会。冬天了,洗衣服手冻手,有了洗衣机就好了,只要把衣服放进去,扭动按钮,它就自己洗了,到时候洗完了甩干晾上就好。”
老爷子有些感慨的轻轻拍了拍叶晨的肩膀,然后说道:
“我让小凤已经烧上水了,来,赶快去炕头坐一会儿,暖暖身子,咱们爷俩好酒没在一起扯闲篇儿了!”
叶晨几人嘿嘿笑着,脱了鞋上炕,坐在热炕头,跟老爷子闲话家常。老爷子看了眼帮着许小凤在那里忙碌着往暖瓶里倒水泡茶的史晓娜,对着叶晨问道:
“你到底还是跟史晓娜那丫头在一起了?”
叶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许大爷说道:
“我们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没什么意外的话,过年两家人会见面,年后就会商量个日子举办婚礼了,到时候我来接您,您老务必得到场!”
许大爷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叶晨说道:
“我知道你小子重情义,可是回城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和这个丫头走到了一起,这是我没想到的。”
许大爷作为村子里的老支书,对于史晓娜的家庭背景自然是了如指掌,叶晨的就更不用说了,这小子在他家住了好些年,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没人比他更门儿清。
单是站在门当户对的角度,两个家庭就没有可比性,这也是当初他在村头看到二人试图偷尝禁果的时候,出面阻拦的根本原因。
这时史晓娜过来帮几人倒茶,顺势坐在了炕头,笑着对许大爷说道:
“大爷,别说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不过这辈子能遇到杨树茂这样的男人,是我的福分,我们俩总算是熬出头了!”
许大爷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史晓娜说道:
“你和杨树茂之间的感情是什么?这叫门槛儿,过去了就是门,过不去就是槛儿。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门就是彼此的家长,你们俩的槛儿就在你们的心里。只要有一个敞开天窗,这槛儿就没了。”
叶晨在心里赞叹老人家的眼光毒辣,哪怕他不在二人身边,可是却早就看出了自己和史晓娜之间感情的最大障碍是什么,话虽然说的云山雾罩一般,可是却直指问题的本质。
叶晨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然后对着许大爷说道:
“许大爷,我在城里买了个院子,房间有很多,我和晓娜打算把你和小凤都给接过去,咱们一起住,院子里也算是有点人气儿。最主要的是小凤这些年的学习我一直在督促着,眼瞅着就要考大学了,家里有我和晓娜帮她补习功课,她更有希望考上一个好一点的学校,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