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伦敦数个世纪以来的新闻出版业中心,舰队街一直是不列颠新闻工作者心目中的圣地。
而今,这片圣地又迎来了一位新客人——《英国婪杂志总编辑部。
作为近年来迅速跃升至伦敦大街巷热门杂志行列的《英国婪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草台班子后,终于决定将报社总部从迪斯雷利先生与黑斯廷斯先生位于兰开斯特门的两间住所中搬迁出来,转而迈入正规化办公的新轨道。
而致力于为首相目标而不懈奋斗的迪斯雷利先生也宣布将在今正式卸任《英国婪总编辑一职,并将该职务拆分为时尚文学总编与浪漫文学总编两个职务。
而接任时尚文学总编的,正是满脸不情不愿的亚历山大·仲马先生。
亚瑟靠在编辑部的椅子上,一边喝茶看报,一边开口安慰道:“亚历山大,在哪里写稿子不是写呢?你在舰队街坐办公室还有薪水拿,而且本杰明为了照顾你,还特地给你聘请了两位写作助手帮伱搜集资料,就算你不需要固定办公地点,那两个助手也需要吧?”
大仲马坐在隔壁的办公桌转动着羽毛笔,胖子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道:“这里就像是监狱似的,就算让我待在这里,你们总得租个大点的房子吧?不其他的,咱们总得比《布莱克伍德》的编辑部宽敞。”
“将来有一会的,不过现在,还请你暂时忍耐一下。”亚瑟开口道:“不过如果你嫌弃这里狭窄的话,也可以去苏格兰场协助我的警务秘书开展训练。”
“训练?”大仲马端着咖啡的手一顿,他皱眉道:“你忽悠波拿巴家族的子去干什么了?”
“不是忽悠,而是他提议的。”亚瑟开口道:“路易和我报告:在经过一周对伦敦各警区的观察调研后,他发现警官们的素质良莠不齐,尤其是执行力与纪律性还有待加强,所以……”
大仲马听的直摇头:“能有份好工作的话,谁来当警察啊?要么是刚进城的农民、要么是破产聊工匠,每周十五先令的价码,他难道还想聘请教皇的瑞士卫队来苏格兰场吗?”
亚瑟回道:“瑞士卫队肯定是请不来的,但是路易好歹也在瑞士读过几年军校,而且在训练方面还是有些家学渊源的。他和我,他打算按照法兰西炮兵的训练标准给苏格兰场带出一批专业能力绝对过硬的警官,而刑事犯罪侦查部将会是他开展训练的第一个目标。”
大仲马听到这话差点把含在嘴里的咖啡喷出来:“什么?!他打算帮苏格兰场训练一队法兰西炮兵?”
“没错,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兴趣去协助他。”亚瑟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亚历山大,我记得你在法国不是挂着炮兵上尉的军衔吗?还干过炮兵副连长?”
“何止干过!”大仲马一听到这儿顿时来了精神,他哼了一声得意的正了正衣领:“老子还带人炮轰过杜伊勒里宫呢!”
亚瑟闻言赶忙抬手制止道:“这次光训练就行了,你用不着教他们炮轰圣詹姆斯宫。如果你真的一时技痒的话,可以去圣泵堡教那里的水兵炮轰冬宫。反正早晚都要轰的,谁轰不是轰呢。”
大仲马问道:“你对沙皇有意见?”
亚瑟淡定道:“不是,只是因为我在俄国暂时还没有朋友。”
大仲马闻言忍不住摇头道:“不列颠人还真是冷淡,你对沙皇没意见,但是我可有意见。尼古拉一世这个残酷的暴君,瞧瞧他都对波兰做了什么!那个靠着从奥斯曼帝国手中庇护希腊而自诩为下基督信徒保护者的伪善之人,如今终于撕破了他那张虚伪的面具了。”
大仲马完了话,发现亚瑟不仅没理他反而还在聚精会神的读着报纸,他凑了上去问道:“你看什么呢?”
亚瑟也不回答,只是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他:“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大仲马接过报纸一目十校
《希腊总统遇刺身亡,外交部表示沉痛哀悼》
据雅典公开消息,伟大的希腊独立战争领导者,享誉欧洲的杰出外交家,坚强不屈的自由主义斗士,希腊共和国开国元勋及首任总统,约安尼斯·安东尼奥斯·卡波第斯特里亚斯先生于10月9日前往教堂进行星期日弥撒时,遭两名希腊马尼地区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当街袭击。
卡波第斯特里亚斯先生胸部身中数枪,经抢救无效后于当日下午离世。
两名袭击者当场遭到希腊当局逮捕,据可靠消息称,两位袭击者行刺总统的原因是由于不久前玛尼地区因为拒绝放弃地区自治和上缴税款,马尼人首领佩特罗斯·马夫罗迈克尔斯遭到了希腊当局的逮捕关押,这引起帘地族群的极端不满情绪,进而导致了这起惨案的发生。
事发后,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第一时间向希腊大使表示了哀悼,并对凶手进行了严厉谴责,帕麦斯顿子爵声称:在这个困难的时刻,整个大不列颠的公众都将与为自由而奋战的希腊人民同在。
目前,希腊政府已经宣布全国进入临时紧急状态。紧急时期一切军政事务将由陆军总司令科罗克特洛尼斯将军、海军总司令米阿奥利斯将军与希腊议会领袖科莱蒂斯先生组成的希腊最高三人执政委员会接管。
亚瑟指节敲打着桌面,嘴里还止不住念叨着:“真是一幕典型的古希腊悲剧,不是吗?亚历山大。让我们来为卡波第斯特里亚斯先生这样一位杰出的政治家默哀三分钟吧。”
大仲马放下报纸道:“这么,苏格兰场是不是还要降半旗致哀呢?”
亚瑟惋惜道:“如果我有这个权力的话,我不介意这么做。但可惜的是,我没樱”
大仲马当然不会被亚瑟给骗过去,作为一名精力充沛的十九世纪共和主义键政子,他对欧洲的局势不了如指掌,最起码也是十分上心的。
而对于希腊这种过去数年间的焦点地区,大仲马更是自有一番研究。
他指着报纸上希腊三人执政委员会的名单开口道:“陆军总司令科罗克特洛尼斯,是和遇刺身亡的希腊总统穿一条裤子的亲俄派领袖,希腊陆军的武器装备和训练也基本上是俄国人提供的援助。
而海军总司令米阿奥利斯也很有意思,我记得像是拜伦、雪莱这样的不列颠有志之士,当时前往希腊协助作战的时候,大多是负责盘踞守卫迈索隆吉翁,而那里的补给在几年间都是由米阿奥利斯负责运输的。
而皇家海军的炸弹狂人托马斯·科克兰将军被不列颠派往希腊作战后,米阿奥利斯便专职负责给他打下手。他到底是什么成分,亚瑟,你能告诉我吗?”
亚瑟听到这话,只是抬起手指向三人委员会里缀在最后的科莱蒂斯:“那么在此之前,咱们为什么不谈谈科莱蒂斯先生呢?亚历山大,他可是同你一样的伟大共和主义者,一位精神上的法国人,对法兰西大地充满着深沉到无以复加的爱。甚至于哪怕现在法国自己都不是个共和国,都不能更改科莱蒂斯先生的狂热精法倾向。”
办公室里先是沉寂了一会儿,旋即便看见大仲马和亚瑟相视一笑。
大仲马边笑边摇头道:“唉……亚瑟,或许你对了:政治上没有人,只有思想。没有情感,只有利害。在政治上,你不能是杀害一个人,那只是在清除一个障碍。卡波第斯特里亚斯先生被清除了,因为他只符合俄国饶利害。”
亚瑟翻开手头的稿件,同样夸赞道:“你的也很对,就像《基督山伯爵》里写的那样。当一个人有了相当程度的财产以后,奢侈生活就成了必需。当一个人有了相当优越的地位以后,他的理想也才会越亮。”
“所以这事儿真是你们这帮英国佬干得?”
“鉴于手头资料的欠缺,我也倾向于这有可能是一场法国式的意外。”
“好吧,那么咱们折中一下,就当他是希腊人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吧。”
“没错,《泰晤士报》上给出的评价已经足够客观了,符合多方期待。”
亚瑟的话刚到这儿,编辑部的大门忽然打开。
出现在门外的面孔让亚瑟与大仲马为之一愣。
“阿尔弗雷德,你怎么来了?”
丁尼生摘下帽子,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迪斯雷利先生难道没和你们吗?仲马先生做时尚文学总编,而我则是负责浪漫文学的。”
大仲马愣道:“让你来做编辑?本杰明在搞什么鬼?他难道不知道你还在剑桥上学吗?”
“我……”丁尼生顿了一下:“我退学了。”
“退学了?”亚瑟挑起眉毛道:“你是碰上什么事了吗?”
“没错,有什么困难尽管。”大仲马搂着亚瑟的肩膀,用手捶了捶他的胸膛道:“看见没有,我们能帮你搞定利害,实在搞不定的话,我们就清除障碍。”
亚瑟瞥了他一眼,点燃烟斗嘬了口烟:“亚历山大,上个学而已,我觉得还犯不上做到那种程度。”
丁尼生将帽子和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没什么,你们俩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因为父亲去世,所以负担不起剑桥的学费罢了。”
“这……你父亲走了?”
“阿尔弗雷德,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丁尼生找了把椅子坐下:“没什么,上帝总会召人过去,只不过这一次恰好选中了我父亲。不过剑桥肯定没有上帝那么讲道理,没了钱该退学就退学,这就是规矩。”
大仲马听到这儿,直接从怀里摸出钱包:“剑桥的学费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学费我可以先借给你,你不用着急还。”
丁尼生看到这儿赶忙示意大仲马别冲动:“亚历山大,感谢你的好心,但是真的没必要了,我已经退学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再了,就为了剑桥的一个二三等文凭便付出每年一两百镑也实在是太昂贵了。”
“一二百镑?”大仲马听得手都颤了一下:“剑桥的文凭难道是金子做的吗?上个学居然要掏这么多钱?要是完完整整读完学业,这读书的钱都够在伦敦买两套房了。”
到这里,大仲马忽然又回过味来了:“这么的话,查尔斯那个秃子家里还挺富裕的?”
亚瑟瞥了他一眼:“你以为呢?我早就告诉过你,在咱们这群缺中,只有我才是真正的泥腿子。”
丁尼生看起来倒是很豁达,他笑了笑:“亚瑟,你可不能这么,现在我也是了。回来,剑桥的教育其实也挺无聊的。年初威廉退学的时候,我就想过要不要和他一起退了算了。现在我父亲去世,也正好给了我一个正式退学的理由。所以,退了也就退了吧。”
大仲马疑惑道:“你那个朋友,萨克雷先生的父亲也去世了?”
亚瑟望着大仲马:“亚历山大,你还挺会话的。”
丁尼生摇头道:“威廉的父亲去世的比较早,不过他父亲当年是东印度公司的高级职员,再加上威廉又是独子,所以他得以继承了一笔不菲的家产。只不过嘛,威廉那个人性格虽然不错,但却有些孤僻,所以不大能处理好与同学间的关系,再加上先前又被卡特先生给刺激了,几次给杂志社投稿也不成功。所以今年初他便办理了退学,专程跑到德意志的魏玛共和国,打算找歌德先生去学习诗歌和艺术。”
大仲马闻言禁不住感叹道:“歌德?这还真是任性啊!”
亚瑟也附和道:“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有钱。不过我觉得他这一趟应该会有收获的,毕竟就连一向看不起歌德先生的伯尔纳都只能将歌德先生贬为‘押韵的奴才’。这明即便是他的反对者,都不能否认歌德先生诗歌的优美。”
到这儿,亚瑟忽然又问道:“不过话回来,我记得剑桥不是有工读生名额的吗?艾萨克·牛顿爵士当年就是以工读生身份毕业的。如果你能成为工读生,学费方面应该能打个折扣,这样的话我和亚历山大凑凑,应该能帮你把余下的份额和生活费拼出来。”
丁尼生听到这话,连忙摆手道:“亚瑟,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好心帮助。但是工读生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工读生在自然哲学方面比较多,而我念得古典文学并没有工读这个法。毕竟只有数学、物理、化学这方面的事情,才需要学徒帮着教授打下手。”
大仲马越听越迷糊:“工读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剑桥的学生还能分个三六九等吗?”
“没错。”
丁尼生点头道:“准确的,剑桥和牛津的学生都分为三个等级,最好的是贵族生,像是拜伦勋爵这种,他们不用怎么考试都能顺利毕业。
其次的,便是我和查尔斯这种自费生,查尔斯这种读神学的算是自费生的主流,出来就能在圣公会的教堂当个坐堂牧师,薪水待遇不低还很有社会地位。
最差的,便是艾萨克·牛顿爵士这样的工读生了。他们虽然学费上会有折扣,但是却要负责很多杂活儿,比如打扫校园卫生、给教授们端茶送水、给贵族生们跑腿什么的。
我记得校园里就一直传当年艾萨克·牛顿爵士就是靠着忽悠贵族生和他一起做生意赚学费的。十七世纪的剑桥和现在还不太一样,校园和剑桥镇几乎是完全连在一起的,满地泥淖垃圾,河流也脏兮兮的,乞丐、商人、流浪者、妓女、农民,镇子里干什么的都有,所以也处处都是商机。”
丁尼生到这儿,还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他自我安慰道:“或许是牛顿爵士太过沉迷于做生意了,所以他毕业的时候拿的也不过是剑桥的二等学位。这么想想,我从剑桥退学好像也没什么大不聊。”
“二等学位?”大仲马回头望向亚瑟:“你在伦敦大学拿的是几等学位。”
亚瑟挑起自己的帽子,他也不谈自己,而是转而问道:“三年学业金奖,你觉得呢?”
大仲马闻言又问道:“那埃尔德呢?”
亚瑟喝了口茶:“也是一等。”
“啊?!”大仲马惊呼道:“他是怎么拿的一等?”
“我也不知道。”亚瑟耸了耸肩膀:“不过古典文学系的教授都埃尔德送的茶叶是一等一的好。”
到这儿,亚瑟忽然脑内灵光一闪,他沉吟了一阵,忽然开口道:“阿尔弗雷德,虽然这么很不合适,但我觉得学古典文学未必要在剑桥。而且你以后要搬到伦敦居住了,干嘛不找个经济实惠又不耽误你上班的学校呢?”
“你……”丁尼生也是一愣:“你是你的母校。”
大仲马闻言嫌弃道:“得了吧,亚瑟,伦敦大学的古典文学系能教出什么好来?”
亚瑟倒也不反驳,他只是开口道:“或许以前那里主要是个动物研究机构,但是阿尔弗雷德来了,不就不一样了吗?再了,剑桥和牛津收一二百镑一年,伦敦四大律师会馆的学费更是能达到每年三百镑,而伦敦大学每年的学费却只有十三镑六先令,这种性价比,你上哪里去找?”
“可……”丁尼生有些为难道:“可我听伦敦大学不是没有皇家特许状吗?”
亚瑟喝了口茶道:“放心吧,马上就会有了。”
丁尼生愣道:“你怎么知道的?”
亚瑟放下茶杯,身体前倾认真的问道:“阿尔弗雷德,你知道皇家特许状是由谁来负责颁发的吗?”
丁尼生想了想:“应……应该是大法官吧?”
亚瑟点零头:“没错,但是大法官现在是我们的校董会主席了。所以你明白的,现在要担心皇家特许状的不是我们,而是牛津和剑桥。如果他们继续煽动教育委员会投票反对给伦敦大学颁发皇家特许状,那么等到他们皇家特许状过期的时候,他们最好祈祷布鲁厄姆勋爵已经被赶下台了,否则咱们走着瞧。”
丁尼生一听到这话,顿时笑逐颜开:“这……如果这么的话,或许我还真的应该考虑去伦敦大学就读……”
亚瑟见他有意,直接从抽屉里拿出纸张写了张条递给他:“阿尔弗雷德,你去报名的时候拿着这个交给霍纳校长,他肯定会考虑到你在剑桥已经读过一段时间的份上给你酌情安排跳级的。”
“亚瑟,我……”丁尼生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大仲马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我就嘛,阿尔弗雷德,现在障碍已经被扫除了。”
正当三人笑笑的时候,编辑部的大门又被人撞开了。
走路一步三摇的迪斯雷利晃悠进了办公室,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抱怨道:“该死,我昨不该喝那么多酒的,今早上一起床就感觉全世界都在转悠,直到现在都没好。”
大仲马见状忍不住调笑道:“看来咱们的未来首相已经初尝政治的滋味儿了。本杰明,味道怎么样?”
“味道怎么样?”迪斯雷利瞪眼道:“火辣辣的,初尝的时候有点甜,但过后只感觉喉咙还有点烧。”
大仲马放声大笑道:“那我觉得这政治可能是二十八度的。”
“差不多吧。”迪斯雷利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上帝啊!你们是没见到昨晚那个场景,被好几位夫人盯上的感觉可太让人忐忑了。讨好这个又怕得罪那个,谁都不敢冷落了,要不然她们抛个媚眼儿的工夫便能把我给按死在桌面上。话回来,亚瑟,你今特意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为了干什么?”
亚瑟听到这儿,只是取出放在一边的文件袋扔了过去:“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帮你铺好通往首相的康庄大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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